看完哭完,起立鼓掌

体娱   2024-11-10 22:28   浙江  

写在前面

今晚是近期上映的一部院线片:

《女人世界》

可能有很多朋友还不知道这部刚上映不久的纪录片,它也是那种评分很高但票房很低的作品,票房没过百万,豆瓣评分8.4。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我写它的动机,不是出于原先那种,这片子这么好怎么没人看的激动或愤懑,所以必须写,不得不写;

这次更多是因为一种就像本能式的同理同频,达成理解与平和,觉得应该写,很想写。

那它究竟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

想先卖个关子,讲个插曲,关于它的片名。

这个片名借的是同名老电影《女人世界》,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全女性视角的电影,三十六位女明星,千姿百态的女性形象;导演伍锦霞,当年被称为“好莱坞唯一华裔女导演”。

因为胶片遗失,后来再没有人看过这部片子,只留下一份剧情梗概,一张剧照。

没人知道她和她们的故事,而这就是《女人世界》的故事。

正文

一.

关联

我大概翻了下网上的导演专访,她在拍这部作品之前,一直在做20世纪演艺界华人女性的相关研究,中途遇见了舞者余金巧,也就是片子里的女主角Coby Yee,机缘巧合下拍了这部片子。

Coby年轻时是旧金山唐人街夜总会里的风情舞女郎,红极一时,当时被称为“中国娃娃”。

单看描述其实就能发现,在Coby这个人物身上,已经承载了非常多的现实议题,种族、移民、性别、身份,这是非常难得的题材,当然也非常难拍。

连带我的整个观影体验也蛮复杂。

一方面是这片子本身更重拼贴而弱叙事,结构显得松散琐碎,在“华人”和“女性”这两个核心点上有时难免会失焦,我所期待的,往往在片子里没有太多更深入的探索和表达。

但另一方面,这些原本复杂的事情到了片子里都得以简单化、自然化,凝结成一种非常质朴和鲜活的生命力,反而让一切沉重变得柔和,轻盈,让人不自觉地为之动容。

直到整个片子结束,落至片尾,Coby背对着大海,面对镜头一直跳啊跳,关节变形的双手,微微驼下的后背,褶皱的皮肤,都在舞蹈里舒展开来,延展成她的生活姿态。

我找到了那种卸下矛盾自然而然与之同频的答案,也就是片子真正要传达的内核——关联。

更准确地说,是关联产生时的生命共颤时刻。

这恰是当下稀缺的必需品。

那这种“关联”具体指什么呢?

一个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比较具象化的,是Coby和Steven的爱人关系。

他们一直穿着颜色、花纹、款式相搭的情侣装,在年老时携手一起登上舞台巡演,一遍一遍重现着年轻时的经历。

因为Coby的舞台服装更重更繁琐,她需要Steven帮忙穿戴,如今两人都因为变老的身体,彼此都在很用力,但还是很缓慢地、颤巍巍地进行着拉拉链、穿戴头饰等一系列动作。

里面有一处我还蛮喜欢的片段,是Steven面对镜头,感性地诉说自己面对老去与失去的心绪,默默流下眼泪;而一旁的Coby则沉浸在电脑里的纸牌游戏里,因为通关而雀跃不已。

这一切都太自然了,是时间馈赠的那般自然,是亲密关系所成全的交相叠影,让两个影子相遇成为一个共同体,又彼此保持不同的生命状态。

还有是以方美仙(Cynthia Fang)为节点连接起来的女性舞者之间的关联。

她们团坐在一起,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些年离开的人,然后唏嘘,沉默。又一起在这个年龄,重新走上舞台,走上巡演;穿上表演服装,舞动着不再那么灵活的身体,做慈善表演。

甚至有可能这一次舞台上还有四个舞者,下一次就只剩下三个。但她们之间的关联仍然还在,既在舞台之上的表演里,也在舞台之下的念想里。

另外是导演本人和这群舞者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关联,以某些共同的身份,互相照见。

已经无需顾忌客观与否了,导演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镜头里,和她们一起巡演,一起合照。

比如Steven与导演对话,说她的出现让自己重新觉得生命有劲,于是也拿起录像机开始记录。再比如参观故宫时,坐在轮椅上的Coby学着念“圆圆”的中文发音。

她们之间的联结,不再是拍摄者与被摄者的关系,而是共同的女性身份,以及某种被忘记的“华人”身份,重新被看见。

另一个才是前面提到,更抽象的、更宏大的身份关联。

离散的美国华裔群落,因为粤剧,表演,共同经历,在大洋的另一端,达成了另一维度的身份照见。

她们巡演到原古巴武术学校时,遇到了同样的一群人,握着对方的手,聊着此前的移民经历,回忆粤曲的唱法。

同时,在彼此照见的关系里,还有共同的,女性与历史的关联。

比如Coby作为第二代移民,从小喜欢踢踏舞,但因为生存,选择去夜总会表演风情舞。她的成长阶段,对应着美国种族歧视的严重时期。

比如方美仙,她创办都板街舞团,让曾经怀揣舞蹈梦想的老人再次走上舞台。像她妈妈当年一样,用自己局限的力量,帮助新移民。

甚至是原古巴武术学校里匆匆一瞥的那位女性,也是早期移民一员,她双手长满老茧,成为长时间从事底层劳务工作的印记。

她们的岁月,都对应着一段历史。

在《女人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联结和照见,抵消掉了那些沉重的、对抗性的现实议题,让那些局限和不友好,变成了一种“不地之地,遍地之地”(nowhere and  everywhere)的自然而然。

二.

女性与历史

到这里,可能大家也会有一个疑问,这里的“自然而然”,会不会是对“不合理存在”的一种合理化?

但我会觉得,在《女人世界》里,她们呈现出来的姿态,就是对这个问题的一种回答。

这种姿态不是显性的、激烈的抵抗和战斗,就是慢吞吞的不屑一顾,因为她们有自己的事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要聊清楚这点,得回到《女人世界》的题材,也是人物的特殊身份——风情舞女郎。

这种身份的特殊,在于“风情”和“色情”的边界非常模糊,而后者又往往带着男性对女性的性剥削。

对于我们观众而言,就容易对这种题材产生一种预期,她们要反抗,她们应该反抗。

但《女人世界》并没有讲反抗讲拒绝,也不是在辩证风情舞如何,脱衣舞怎样,更不是去批评,或证明。

它做的事情更简单,就是回溯。

回溯至对于她们而言那简单纯粹的原初——舞蹈,Cha-cha;对美的追求,对关注的享受。

也只有回到女性视角,才能真正看到——

她们对美的追求,对注目的享受,原本就是一种人的本能。

而“脱衣舞”“风情舞”“夜总会”,是当前权力体系利用和消费这种本能的结果,是异化的产物。真正不合理的不是原初,而是等级秩序的运作过程。

《女人世界》做的就是回到原初,去看见与呈现那些具体的,与女性本身相关的事情。

比如它讲年龄,讲的是自我变化,以及她们在变化之中,对于美的关注,对于美的不停歇追求。

方美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慨脸上的皱纹,但下一秒,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化妆,登台。她出门时提醒自己要带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手机,一个是音乐。

92岁的Coby,随着年龄增长,一举一动都变得很慢很缓,在开场那段表演里,她第一次都没能从凳子上完成起身。而且隔着银幕,你都能听见她已经很重很沉的呼吸声。

但我还是数不清就这一部片子里,Coby换了多少套衣服,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的每一套,都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纹路,不同的设计,她还会根据不同的服饰,搭配不同的头饰,和不同的耳环。

再比如,讲她的主动性。

Coby从小喜欢舞蹈,尤其是踢踏舞,她不是称其为爱好,而是事业,想要做的表演事业。后来她成为明星,买下俱乐部,又卖了出去。

方美仙如今创办新的舞团,它不叫紫禁城,不叫东方舞团,它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板街。而都板街舞团的出现,让她们在新的人生阶段,再次开启了一直想做的公路巡演。

还有她投入其中的真挚与热忱,以及在那么不友好的时代,没被看见的创造力。

Coby为自己设计每一套衣服,她称其融合了“东西”;把每一场表演都当作自己的“天鹅之曲”,一直跳下去。

跳舞不是她的梦想,只是她人生里其中一种热忱,是自由地享受聚光灯,享受关注,随时随地。

一个女性,她的人生,就是她所创造的,也是属于她的历史。


音乐/

配图/《女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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