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庄学本》叶朝晖分享会实录(1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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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1 20:38
中国香港
感谢令胡歌,感谢蚂蚁隔壁班,让我有这样的机会和大家分享我寻找庄学本的经历。我叶朝晖,1968年出生,浙江乐清人,一直在媒体工作。迷上摄影,是我刚读初中的时候。在老屋逼仄的楼梯间弄了一个暗房,自己制作了印箱,开始捣鼓着冲胶卷、洗照片。在红色的微光中,看着影像从药水中慢慢地显现出来,简直太神奇了。高中时代,同学之间流行互赠照片,背面往往书写着友情与祝福,而正面年轻纯净的脸,却有我在暗房的得意之作,好多同学的照片是我印相出来的。1989年大学毕业时,我瞒着家人向亲戚借了二千元,买了一套理光XR-10(想想当时的二千现在是怎样的巨款)。感谢父母,知道后并无责怪,可能就是当时父母的包容让我走上摄影之路。有了相机后反而不珍惜了,不认真拍照了,相机就很少用了,前几年我打开防潮箱,相机还崭新,换上电池,理光相见特有的快门声清脆。大概2000年后,我开始重新开始拍照,现在摄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几天没拍照就象失去什么似的,没事也要搬弄一下相机,我一直用胶片摄影,我喜欢有质感的东西,数码我一直就喜欢不起来。2013年参加第一期阮义忠摄影工作坊,2016年特地到成都向骆丹老师学习湿板摄影。这几年获浙江省纪实摄影奖、徐肖冰纪实摄影奖、入围第11届中国摄影年度排行榜,出版浙江摄影文献丛书《岸之南》一书。现在我播放几张我寻找庄学本的照片,让我对照片有第一印象。这就是岷江峡谷,看出来地震的痕迹,地势非常险要。然后,我在理县一年多的时间,也经历了好几次地震。在路上寻访的过程中,经常遇到路上塌方,泥石流滚下来的情况。这是路上遇到磕长头的人,其实我也一样,我觉得我也是这样,这是我应该走的路,这是我的信念,寻找庄学本,我应该像他一样这是汶川地震的遗址,跟生活在地震遗址中的一些羌族老人,你们看她脸色表情。她们经历了这样的磨难,但是神情坦然,我看到他们有非常大的感触。我拍的一个羌族老人,年纪可能非常大了,但是她眼睛特别特别的清澈,我想我要是到了年纪大的时候,还拥有这么纯净的眼睛,就是我最大的期望吧。庄学本我就不多介绍了,但是庄学本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他的生平和经历大多来自他后人的讲述,其实这是很不完备的,他只读过二年私塾,这点我不相信,他的日记写的非常好,知识面非常丰富,他在日记中看到川西的山峰想到阿尔卑斯山风景类似的文字,有次我看到一篇文章说庄学本曾留学欧洲二年,当然这个没有考证,但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希望有专家和学者能真正深入地研究庄学本。毕竟他在近代,去世还没有很多年。我为什么要寻找庄学本?2009年有一套《庄学本全集》出版,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三套,二套送给帮助过我的朋友。第一眼看到庄学本的照片,就被深深吸引。一凝视,即难忘,仿佛拍摄对象在照片中跟我们对视。有种倾述的欲望。从此心中有了寻找庄学本的念头。2017年十一假期,我带着《庄学本全集》从温州开车初探凉山彝族,去了美姑、昭觉、越西、布拖等地,大凉山“群峰嵯峨,四时多寒”,我们几个人都得了重感冒,头重脚轻,一位朋友还感染了肺炎提前返程,在家休养了三个月才得以康复。当时短暂的旅途,却让我体会到了寻找庄学本之路的艰辛。当时凉山之行我收获很少,为什么?第一是时间太短对地域不熟悉,第二是当时想拍大片的念头还根深蒂固,受沙龙摄影的影响。拍大片,拍获奖的片子,这种念头根深蒂固。2022年,我有幸作为一名对口援助人员来到四川省阿坝州理县,有机会系统地寻访庄学本。岷江峡谷深切、沟壑纵横,我带着《庄学本全集》对照民国版的《羌戎考察记》,坐公交、租小黄车、徒步走遍了当年庄学本走过的每一个村寨。萝卜寨、布瓦寨、增头寨、九子屯、大蒲溪、甘堡藏寨。废弃的茶马古道飞沙流石,我站在一个小山洞前自问,庄学本可曾在这里歇歇脚?我踩下的足迹,与彼时庄学本有多少叠合?我目光所及,与当时的庄学本有多少异同?羌寨一般都在高半山,海拔比较高,峡谷陡峭,当时援川期间规定不能用车,我只能坐公交,太远的地方只能租小黄车,一次200元,太多了经济也受不了,我有个发小叫张华,我把寻找庄学本的经历都会发到我的《灰哥灰哥》的公号,他就打赏我200元,一直打赏我好多次,我很感动。所以我很多次都是靠徒步。徒步有好处,就是边走边体会,当山上的村民看到我是徒步上山的,都很惊叹,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人,又多了一次交流的机会,很多照片就是在徒步过程中拍下来的,有次去理县增头寨,上山走了三个多小时,拍完照片,我要赶时间下山,我也想考验一下自己的体力,就半跑下山,后面有个人边追边喊,我以为发生啥事情了。原来他说有辆工程车要下山,可以搭车,岷山上的道路都很狭小,弯又多,称为“鸟道”,平时开车都慌兮兮,而大车司机是本地人,开车凶的狠,转弯的时候半个车头都挂在悬崖上,司机问我怕不怕,我说你都不怕,我怕啥。这样的经历很多,由此结识了很多当地的朋友。这些朋友给我很多机会,带我去很多地方交接情况,给我很多帮助。2022年,我利用所有的节假日走访了松潘、茂县、汶川、理县,然后从理县一路向西,梭磨藏寨、卓克基官寨、松岗藏寨、绰斯甲藏寨、大藏寺,进入阿坝草地。然而庄学本羌戎考察记的终点站青海果洛多次受阻。疫情期间,出行处处受阻,如枷锁在身,二次突围被红码附身,被关禁闭。但是追寻的信念愈加弥坚。2022年底,谷生、胡椒二位小伙伴开着我的车从温州千里迢迢来到理县,有了车如虎添翼,一路冲卡,终于到达青海果洛。这段经历在后面部分会详细介绍。后来我在海拔四千米的山上露营,气温零下二十度,狂风大作,我们在海子山上露营,体验了庄学本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感觉。快到凌晨的时候,我的学生谷生呼吸困难,那个时候我们“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没有办法,只能劝他平稳呼吸,这个地方自救都成问题,还好有惊无险。后来我陆续寻访了大小金川流域,丹巴、新龙、康定、甘孜、西昌、盐源...神秘的“喇嘛王国”木里、“女儿国”永宁泸沽湖等地;2023年秋,我继续开始追寻庄学本的足迹,到达青海和甘肃的海晏、湟中、互助、循化、临夏、夏河等地...左图庄学本摄于1934年 右图 作者摄于2022年在阿坝州理县每次坐车的时候,都能看到岷江峡谷山崖上蜿蜒的羊肠小道,有时盘旋上升,有时又急促下降,有时一条小路分出几条更小的路,有时又有几条小路汇集在一起,如手臂上的血管,有时古道若隐若现,似乎消失了,可一眨眼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我经常看得痴迷,这就是茶马古道。“茶马古道”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是以川藏道、滇藏道与青藏道(甘青道)三条大道为主线,辅以众多的支线、附线,构成的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茶马古道沿线海拔多处于 2000~5000 米之间,沿线的地势差异较大,地质结构复杂,途经之地大部分都是高山峡谷和急流险滩,再加上变化多端的气候,使得茶马古道是世界上最高、最险峻以及环境最为恶劣的古道。我非常渴望能完整地走完一段茶马古道,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我选择甘堡屯到杂谷脑这段古道,我多方取证,确认这段古道是完整的,是可以通行的。甘堡是座“千年石头部落”,历史上曾经是嘉绒藏区最大的村寨。从白塔下面一条小道往西就是要走的茶马古道,那天阳光明媚,双脚踏上千年古道身心愉悦。从卫星地图上看,青藏高原东南缘,横断山脉北端,与川西高山峡谷结合部,西北部是高原,东南部是高山峡谷,米亚罗、岷江大峡谷,位于理县、汶川、茂县境内,山川起伏,峰峦险峻。杂谷脑河,古名沱水,发源于鹧鸪山的南麓,经阿坝自治州的理县、汶川县,在汶川县威州镇汇入岷江。古道离开村寨,沿着山体缓缓上升,从原先的石头路变成了碎石路,杂草荆刺掩盖,路边的扶手栏杆都已腐朽倒塌,说明这条古道多年已无人迹了。 一处悬崖,古道塌了,路况险恶起来了,先前的轻松愉悦也被紧张的心情代替,“蜀道难”不是书本上的文字,变成了真真切切地体验。在庄学本的日记中艰辛惊险的经历随处可见。他说:“沿路刮起大风,沙石在空中飞舞,无情地向脸上抛扔,非常刺痛...这一带的路,一面靠山,一面临江,既崎岖,又危险。”“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激流。我们四肢并用,爬一段跳一段,只有两手抓住岩上的草根,用脚尖踏上岩壁的凹处,然后再一跃,跳上乱石。这样冒险地走,目光很容易撩乱,江水在脚下翻着白浪,江底不知有多深”。我走了茶马古道以后,体验真的是这样。 山路上上下下,绕过几个弯,看到了著名的维关城,据传是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地方。《清一统志·杂谷厅》:维关 “在厅治西南五十里。形势险要,接壤生番”。维关城三面临江,背靠险峰,是川西控扼吐蕃要地,吐蕃与唐朝军队在这里展开了二十多年的攻防战,维州城固若金汤。后来吐蕃人费尽心思,让一个吐蕃美女嫁给维州城的城门官,20年过去了,生了二个儿子,长大成人,然后在吐蕃军队攻打的时候,他们作为内应打开了城门,吐蕃军队才攻入维州。《旧唐书.地理书》记载“乃以妇人嫁维州门者,二十年中生二子,及蕃兵攻城,二子内应,城遂陷”,这真是世界军事史上的一个奇闻啊。寨子里的老人说,大地震的时候,天崩地裂,维关碉楼拧成麻花一样,左右摇晃,只是掉下一些石片,安好无恙,维关碉楼屹立千年,真是奇迹。据史料记载,维关的崖壁上有大德高僧的修行洞,后来,县里搞经济,县长看中山体全是硅矿石,于是下令炸山开矿,把修行洞也炸了,没多久那个县长就出车祸死了,这个故事后半部分是一位司机师傅告诉我的,我不以为然,这不过是他们相信因果报应添油加醋罢了。翻过两个寨门,山路往下,遇到难题,陡直的峭壁上一片塌方。这样的情景庄学本经常遇到,“流沙坝的沙,自山顶至山脚,全部都是松动的流沙,坡上不生树木杂草,所以不时地从山顶上向下塌泻:经过的行人遇到流沙,就连人带货打落到江中,绝无生望”我试探着弯下腰走几步,碎石是松的,踩下去石头就开始滑动,脚踩重一点,带动一片滑动,头顶是垂直的崖壁,崖壁全是坍塌的石块,如果惊动上面的石块,无疑是一次灾难,脚下面虽说不是悬崖,但至少也有几十米深,如果掉下去,上面悬崖的塌方滚下来,绝无办法躲过。犹豫再三,回撤,下到国道上,走国道约一公里,看见一索道,从索道过河绕回来。我的目的就是想把整段古栈道完整走完,可是没多久,一个巨石塌方区拦在面前,天色已晚,我眼睁睁看到维关在前,只好选择再回头,停掉。那段几百米没走完的路,一直惦记在心里,心有不甘。一次去拜访理县地方志主任岳云刚的时候,我把《庄学本全集》拿给他看,他说庄学本拍的陨石照片就在维关,当地人叫圣石。一听到这个消息,当下我就决定把这段栈道走完。索道过河沿着河边往维关走,遇到一村民,打听陨石的事,他指着维关,说就在山崖的下方路边,生病腿痛腰痛风湿的人都特地抚摸巨石,有奇效的,再三提醒我注意安全,这路多年没人走了,我谢过,毅然前行。经过巨石塌方区,我以为就是捷径,没想到又是一段连一段的塌方区,我选择从高处绕过去,发现高处更加惊险,只好爬回原处,小心翼翼,抓住树根草根,慢慢挪过去,一个塌方一个塌方地挪。到了最后的塌方区,就是让我第一次却步折返的地方,下面是湍急的溪流,冒险过去还是再折返国道。返回还得经过这么多塌方区,而前方咫尺之间就一块塌方,不如冒险一次。上上下下观察仔细,确认没有落石,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专注,暗地祈祷,学着羊儿四肢落地,让身体贴着地面,没有任何可抓手的地方,只有脚踩稳,不能太用力,防止造成滑坡,一个支点稳了再寻找第二个支点,告诫自己不能鲁莽,终于过去了,站着威威维关下顿生万丈自豪,要是被庄学本知道丢死人,这点小路况算啥,他怎样的艰险没经历过。过来维关寨门左边的一块幽青发亮的大石头就是庄学本拍的陨石,石头被小树遮住,又没路牌标识,当时没注意。石头上有各种坑洼的痕迹,当地人称为圣石,是天上掉下来的,据说是莲花生大师的大弟子墨诺扎拉的化身,现在留有手指印、耳印、膝盖印的石头,就是墨诺扎拉揉石时留下的印迹。天色突然暗下来,看来暴雨即将来临,川西的天气说变就变,我完成了心愿,又找到了圣石,心情舒畅,下山。在山下国道边遇上一村民,打招呼唠嗑起来。老人说维关碉楼山上的废墟原先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寺院,文革时被破坏,据说住持是西藏来的活佛,去西藏佛学院考试的僧人都要去他那里盖章,西藏才认可,没有他盖章,西藏也是白去了。后来我去宝殿寺向住持三郎乓考证时,他说,原先是有个佛堂供奉的是弥勒佛,有三层高,他的师父每到端午节都要向这个寺院方向朝拜,维关后面的山藏语叫“日尔瓦”,是“向往之地”的意思,藏民朝拜了西藏的各路神山后,还要朝拜自己的神山,否则朝拜还没有圆满。我继续向老人打听“修行洞”的事情,老人说,以前在岩壁中有洞,有三五米深,洞里都是精美的壁画,栈道可通,每年大年三十正月初一,都会点上灯笼,修行洞下还有白塔,1989年左右,县长下令开矿,把洞炸了,白塔也炸了,那天整座山峰一半塌下来,一群猕猴山顶窜下逃命。后来,没过几年,县长车祸死了。话没说完,“轰”的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备注:文中庄学本称为“殒石”的图片在《庄学本全集》里没有说明地点,而在《羌戎考察记》里作说明为;“殒石(该石位于茂县南新镇周仓坪,与凤毛坪之间,俗称“鬼打石”,上面全是苹果大的圆洞,有半寸深,光滑如磁石)。这石头现已无处可寻,维关的圣石与庄学本拍的不是同一块石头,特此说明。左图 叶朝晖摄于2022年 右图 庄学本 摄于1934年《阿富汗少女》是美国著名摄影师史提夫·麦凯瑞于1984年拍摄的一张有关阿富汗难民的照片。1985年,它被《国家地理》杂志选为封面照片,从此风靡全球。美国国家地理学会曾评价它为学会成立114年来最著名的封面照片。照片出名后,麦凯瑞就一直想寻找“阿富汗少女”,看她十几年来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子,想再为她拍一张照片。当初拍照的时候,他没有留下女孩的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女孩已经联系不到了。18年后,也就是2002年,麦凯瑞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照片上的女孩,为她再拍了一张照片。麦凯瑞的照片,总是通过“眼神”来传达这种真实。“人类交流的核心就在于眼神接触——那一瞬间专注力的汇集有着灼热的力量,让你懂了生活在另一种处境中真正的感觉是什么,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内在的灵魂。"瞬间的接触被照片永恒地定格,再通过复制和传播让无数人完成这种“对视”。庄学本最好的照片也是他的肖像摄影,照片里的人直视镜头,毫不躲避地和日后的观者对视,仿佛要和我们对话沟通。近几年,许多人开始寻访庄学本拍摄中的对象,不仅找到了他们的不少后人,还找到了照片中唯一在世的人,但是那都是七八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还在吗?1934年庄学本曾为向导索囊仁清的女儿杨淑芳拍过一张照片,当时她只有7岁,对于这个小女孩,庄学本文章中有一段生动的描写:每天我在楼上写作时,索囊仁清的7岁幼女荣中,时常上楼倚在扶梯脚边弹“唝唝”(当地的一种乐器)声调有点像琵琶。她是一个很天真的小孩子,当我问她“你几岁了”时,她因为不懂汉话,只有望着我傻笑。我过去要拉她手时,她很快地逃下楼去。后来我知道“谷本”是藏语“来”的话,我向她连呼几声“谷本”,她终是不肯上楼。在我埋头写稿时,她又来了,又掏出那片“唝唝”吹起嗡嗡的声调,虽然没有曲谱,那音律也很悦耳。我一到理县就多方打听杨淑芳的消息,得知她还在世上,庄学本拍照的时间过去快一个世纪了,照片上的人竟然还活着,这真是让人惊喜的事情。可是有人说她近年都生活在成都,很少回到村里,不免有点失望,后来又得知她就在村里,但是身体不大好,我有点迫不及待,岁月不等人,我怕失去这次机会。2022年4月26日,我踏上了寻访之路,带我上山的是开乡村巴士的陈勇师傅,他和杨淑芳是远房亲戚。在车上我心情激动又复杂,当时庄学本拍摄的时候照片的小女孩只有7岁,现在整整过去了88年,她现在怎样?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岁月究竟意味着什么?它又会给一个人的人生带来什么?老人的村坐落在理县甘堡藏寨对面的高半山上,巴士在山路一路盘旋,时光如回到从前。庄学本完成他的羌戎考察记离不开一个人,也可以说是这个人成就了庄学本,他就是嘉绒汉子索囊仁清,汉名杨青云,懂汉语,当过袍哥,到过西藏蒙古,辛亥革命时剪掉辫子,差点被封建的藏民活葬在河里,他还在村里办过一所中文学校。1934年杨青云已经47岁,身体有疾,但被庄学本的精神所感动,毅然为他担当向导,一路上两个人肝胆相照,生死相托。蒲溪沟在两座山的环抱中,一条清澈的溪流奔腾而下,两岸是青翠的树木,山坡上是零星的藏寨,从山脚开车约半个多小时,巴士在一片空地停下,抬头看,山谷拥簇着一片村寨,就是八什闹村了。庄学本是从山谷的另一条山路步行上山的:费了很多的喘息,跨上二百公尺高的“小梁子”,一条山沟显出在我们的眼底,这个梁子是山沟天然的屏障。八什闹就在山沟的坡上,左手是青龙山,右手是白虎山,遥遥相对,形势雄壮。一会儿我们就踏进一座三层楼的土屋中,索囊仁清带着着微笑站在门口迎接,那时索囊仁清的外孙,杨淑芳的儿子岳天祥。进了大门,登上几级石阶,一个开阔的天井,大厅里出来一个穿着藏服的老妇,从黑暗中走到亮处,站在门口,对着我微笑,我一下子恍惚,这就是将近一个世纪前庄学本拍摄的那个女孩杨淑芳?搞了半天我才明白,她是杨淑芳的女儿岳杨珍,她就住在村子里,平时都是她照顾她母亲,她母亲这段时间卧病在床。走过幽暗的大厅,右边一个房间,窗帘透出微光,眼睛适应了黑暗,床上躺着一位老者,岳天祥俯下身对母亲说,浙江的客人来看你了,老人睁开眼睛,看着我,似乎在回忆以前见过的人。我拿着《庄学本全集》翻到83页,老人艰难地抬起身,眼睛亮了一下,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说:“那是我”我翻到87页,老人凑近,仔细辨认,眼睛又亮了一下,指着照片说“那是我父亲”旁边是庄学本,在屋顶跳锅庄时拍的。我提出要拍张照片的要求,老人看着我默认,拍完照片,老人还想诉说什么,但随即眼睛的亮光暗淡下来,我怕老人家太劳神,不敢多打扰,叫老人家躺好,退出房间。八十八年了,从一个童真可爱的小女孩到雪鬓霜鬟的耄耋老者,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老人家经历了什么?坐在简陋的天井,我倾听岳天祥的述说:这房子是地震后重建的,没钱只能造成这样,以前爷爷建的房子要大得多,豪华气派,是寨子上最好的房子。爷爷见过世面,接受了新知识,藏区的房屋窗子都很小,空气不通光线不好,他把窗子改大,还加了西洋的方窗,把每个房间都独立隔开,外国人都很喜欢...爷爷去过很多地方,能说好几种语言,做过古董、大烟、药材生意,每年都赚一麻袋几百个银元回家,他吃得了苦,大家都很敬重他,名声很好。他在家时,家里来来往往很多人,西藏、蒙古、外国人都有,爷爷解放前就去世了,解放后我的爸爸是国家干部,在县委工作,1957、1958年,爸爸妈妈被当作反革命罪判刑,关起来了,罪名是里通外国。第二年爸爸就被斗死了,我当时才10岁。她的一个亲舅舅是个大学生,在北京民族出版社从事翻译工作,也被打成反革命,下放到甘堡劳改,在山坡上挑土摔下来死了。他们被赶出来了,我们的房屋被集体当了仓库。时间到了1976年,1976年这一年对于中国来说是非常不平凡的一年,可谓是灾难重重,也可以说这一年是改变中国命运的一年。处在川西边远山区的八什闹村来了一个外国人叫伊莎白·柯鲁克。伊莎白1915年出生于中国成都一个加拿大传教士家庭。她的父亲中文名字叫劳格美,华西协和大学(今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前身)教务长。1938年伊莎白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心理系硕士毕业后回到中国,1938年走进阿坝地区对藏族部落进行社会学调查,引领伊莎白和庄学本进入这一区域的是同一个传奇人物索囊仁清(杨青云)。23岁的伊莎白中文名字叫饶素梅,在杨青云家一住就是一年,由此和杨家结下了深厚情缘。文革中伊莎白夫妇蒙冤入狱,1976年刚从文革阴影中解放出来的伊莎白和丈夫一起带着全家踏上重返理县的旅程,他们挂念着千里之外的亲人。岳云祥说:“那天我妈妈和我就在现场,他们从山下走到我们家里,我妈妈看看伊莎白,但是不敢认,害怕啊!当时还处于特殊时期,一群外国人来到偏远的山区,一路上都有各个级别的政府官员陪同,当时杨淑芳一家人还顶着里通外国的罪名,有家不能回,而且被告知他们已经死亡,因此伊莎白一家人在故地匆匆待了几个小时就带着遗憾离开了。当时他们没有通知我们家,就说我们死了,我们一家人明明就在现场,他们说假话。”岳云祥说起往事还是很生气:“当时县里带队的是县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还有乡里一帮人,书记说了假话,不说实话,你一个国家干部,你一个党员,你还当书记,你该不该说假话吗?”差不多20多年后,他们又来村里了,伊莎白年纪大了,来不了,她的儿子儿媳孙子都来了。妈妈很开心,后来他妈妈特地去了一趟北京,终于看到了伊莎白,妈妈还唱起了小时候伊莎白教她的英文儿歌。今年是伊莎白109岁,杨淑芳98岁。“端详一张脸就像凝视一口井,所见的倒影是灵魂。”——史提夫·麦凯瑞左图为阿赛外孙女昂青拉毛叶朝晖摄于2022年,右图是阿赛和女儿 庄学本摄于1934年庄学本十年西行,犹如一行脚僧,奔波于天涯海角,行踪飘忽,细读他的旅行日记,无论怎么艰难险阻,庄学本总是那么淡定从容,唯独进入青海果洛地区遇到一个人,他的思绪出现波澜,有种朦胧的情愫,那就是遇到康干土司的夫人——阿赛。时年23岁(21岁?)的阿赛(庄学本写作阿雪)出生在藏汉结合的家庭,父亲黄慧中(藏名贡布东珠),母亲格日拉措,家里五个兄弟姐妹,家族极为显赫,父亲“在拉卜楞即今甘肃夏河县任番兵总办”,兄长黄正清任拉卜楞保安司令,其一个弟弟是拉卜楞寺第五世嘉木样活佛,“为西番中最有权势之活佛,几与藏之达赖、班禅相埒,共统属十八寺院,西康理塘一带均受其节制。”阿赛嫁给康干土司,她的妹妹嫁给康色尔土司,当地人称她们姐妹为大南列小南列。1934年9月23日,庄学本遇到阿赛。“土妇尝肆汉文谙汉语,当吾侪下帐即来问候,举止颇落落”,阿赛自幼生活在汉区,谙熟汉语,远嫁草原部落,难得有汉人到访,对于意外出现的庄学本颇多亲近,“彼言辞间颇怨居草地寂寞”“土妇能唱汉歌,在黑暗中唱泗州调打牙牌一阙,音调悠扬,如闻乡音,几忘置身于寂寞野番之草地中”。第二天,庄学本为阿赛拍照,“土妇乃盛装来,穿獭皮裘,竟体蔽珊瑚珠,戴珊瑚冠,背后飘缎带上缀琥珀,珊瑚之大者如拳,细者如珠,珠光宝气,灼灼射人...继又请其作骑马影一帧,马为白驹,高可五尺,极骏。”当晚,阿赛特地为庄学本安置了一顶红色帐篷作暗房洗相用。我个人觉得庄学本为阿赛拍的照片是他十年西行中最好的照片之一,照片中的阿赛与拍摄者和观看者四目相对,大胆而直爽,似要倾诉...让我看了有种陷入梦幻的境地,久久不能忘怀。第五日到了两人告别的时候,“土妇为余牵笼上骑,已见其泪盈于眶,淫淫欲出,余亦不禁为之黯然终目。盖彼既生长汉邦,远适番地,荒野寂寞,辄动乡思,兹见汉人,果视如家人,聚首未久,忽赋骊歌,自当挥泪也。而余以彼例已入山数月,所见者番蛮野人,今遇此境, 亦不禁悲从中来。惟吾侪匹夫家国之命脉绝续,非作儿女态时也,乃策马不顾而行。及返首视之,尚见土妇痴痴帐外,若有所思,余深恐为人识破,乃忍心前驰。”......我说一说,我到好容易到了那个青海果洛的时候啊,到了青海果洛那天已经是傍晚,我拿着那个书,我知道我唯一线索只有白衣寺,其实叫白玉寺,拿着《庄学本全集》这本书,然后就问寺院的喇嘛,我说寻找庄学本。因为语言不通,我找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天我非常沮丧,庄学本羌戎考察记,以果洛为终点完美收工的,而我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果洛,难道我要无功而返吗?那天天寒地冻,我又不想太早住旅馆,我们几个人就在路上瞎逛,那天很冷很冷,我心灰意冷。突然一辆皮卡车停下来,下来几个喇嘛问我们是庄学本什么人。原来他听说有几个人寻找庄学本的时候,他以为是庄学本的后人。他们就满世界找,各个旅馆,各个民宿全部找过来找不到,就一路走一路找。他们把我们请到温暖的咖啡厅,让我们喝上热茶,两个堪布,看着庄学本的书如数家珍,侃侃而谈。那个时候我真的是热泪盈眶,如遇到亲人一般。通过这两个堪布,我终于找上线索。所以说我能找到阿赛,完全是基于巧合,我在寻找庄学本,他们也在寻找我,冥冥之中有种被神谕一样。然后这个堪布告诉我,他说阿赛的后人现在就在果洛,就在白玉乡。特旦尖措堪布告诉我们,阿赛的女儿37岁时遇车祸去世,阿赛的外孙女现在就住在果洛白玉乡。2022年12月14日,堪布陪同我们拜访了她,阿赛的外孙女今年53岁,叫昂青拉毛,她对我们说,庄学本的照片拍得太好了,特别传神。扎西桑俄堪布的家族与阿赛家族关系很好,他小时候都是跟着阿赛的生活。他说阿赛在果洛地区的威信特别高,当地人都尊称她为“度母”。他告诉我们,当年康干土司后来又娶了一个老婆,离家出走,康干部落的大小事全靠阿赛一个弱女子打理,相当于她承担了土司的职责。曾有附近部落乘机想吞并康干部落,阿赛带领部落族人奋起反抗,双方死伤几十人,最后终于保住了领地。这让阿赛在果洛地区威望四起,小时候扎西桑俄堪布经常听阿赛讲起这段故事,语气颇为自豪。果洛解放后,阿赛被关进牢房,关了十几年,70年代出狱后,每周还得向乡政府汇报思想工作,当时她住在牧场,离乡政府有30多公里,开始是徒步的,每次路上都要一二天来回,后来允许骑马了可以当天回来,每次汇报思想工作都是扎西桑俄堪布陪同,所以有些事情印象特别深刻。有一次堪布看见乡干部吃白菜,大为吃惊,草原上的藏民没见过蔬菜,只见过牛吃草,以为汉人在吃草,回来的路上阿赛告诉他这是白菜,还随口说出十几种蔬菜的名字,她年轻时候去过内地很多地方,见多识广。还有一次,看见乡干部在嗑瓜子,特别想吃,阿赛向乡干部要了一小撮,用手帕仔细包起来,一路上堪布嚷着要瓜子吃,阿赛就是不给,一直到了家里,阿赛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一颗颗剥开,慢慢让他品尝,那香味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平反了,阿赛曾任果洛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阿赛外孙女昂青拉毛告诉我们:外婆86岁的时候,突然想到西藏去朝拜,向州里的领导请示,当时也是这个时候12月份,天寒地冻,州里领导考虑到她年纪太大,就以气候为由不批准。阿赛说今年不去明年我就要死了,执意要去,而且马上要走,领导只好批准。当时开着一辆北京老吉普,四个人,司机、外婆、妈妈和我,开了整整七天七夜,终于到了拉萨,在大昭寺,外婆围着释迦牟尼佛磕长头,转完一圈,面对佛像长跪不起,往生了。庄学本几本书中出现的两个“长发僧”,右图才是真正的“长发僧”藏果仁青险地多趣闻奇闻。庄学本在果洛遇到了一位一百四十多岁的长发僧藏果仁青,是神术最多、最受尊敬的人,据传能够在黄河的水面上步行来去,同时能够用泥丸治疗百病,“竹青弄法,有请其治病者,彼即于额上将汗垢挫成丸药与之,食后如饮十斤酒,醉不可已,而病即霍然,此药食者甚众。唯有内疾,彼则剖腹疗之,去其腐烂之脏腑,吹气后即如原状。” 庄学本是个近视眼,也特地体验了一把,“藏果仁青赐我了一口法水。”在《庄学本全集》和《庄学本西行影纪》两书中引用的长发僧藏果仁青的照片都是同一张。在果洛有缘遇到了两位特旦尖措和扎西桑俄堪布后,他们指出书中的照片不是长发僧藏果仁青,他们还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我看。后来我在2005年出版的《尘封的历史瞬间—摄影大师庄学本20世纪30年代的西部人文探访》和2012年出版的《庄学本相册》中用的照片与堪布的照片是一致的。《庄学本相册》一书是根据庄学本自己制作的摄影集翻印出版的,照片的注解也是他本人写的,所以这本书是最可信的。通过以上比对,全集和西行影纪两书引用的照片是错误的,这是编辑的错误,而不是庄学本的错误。堪布说藏果仁青是个德高望重的活佛,他的儿子就是书中那个抓旱獭的猎人。果洛人都不吃旱獭,只有他们家吃,传说长发僧有法术,把吃过的旱獭骨头装回皮毛中,旱獭马上变活,钻回洞中。通过堪布我们寻访到了长发僧藏果仁青的后人,加了微信,他名字叫俄昂仁增,今年33岁,是青海久治县哇赛寺副主任,我们在果洛的时候,他在成都,所以没缘相见。我把长发僧的照片发给他,他马上回复说这是他的太爷。他指出那张抓旱獭的猎人并不是他爷爷,和他们家族没有关系,他发来了他太爷、爷爷和父亲的照片和文字介绍,让我们了解到了他的家族。他的太爷也就是“长发僧”名字叫藏瓦智钦香巴秋增,系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萨惹哈尊者和莲花生大师二十五大弟子中贝若扎那的公认转世,精通显密教法,神通广大。九世班禅额尔德尼•曲吉尼玛大师、贡唐仓•丹贝旺旭、嘉木样协巴、嘉夏仲仁波切等高僧大德先后来函请教,让他做出吉凶预言。“长发僧”毕生慈悲济世,为信众授业解惑,以神变疗愈牧民病苦,受到信众的拥戴。他晚年迁居至果洛阿什姜哇赛部落,1934年庄学本路过此地,拜访他并拍下照片,当时他已经一百四十五岁,“长发僧”1946年圆寂。至于那个头发如树枝盘踞的“长发僧”到底是谁呢?俄昂仁增说,他可能是列绕朗巴(1856——1926年),是《莲花遗教》等诸多密续中授记的掘藏大师,当时应该是过来拜访他的太爷,被庄学本拍下了照片。真假长发僧终于水落石出。在众多庄学本书籍中,其实出现很多的照片的注解,有各种说法,各种各样的比对,我在一路考证发现了很多很多的文字中的错误,地名的错误,有些是庄学本的错误,有些是编辑的错误,图片运用的错误非常多,我希望以后有机会跟编辑这方面进行交流。庄学本十年西行,我只短短几年,庄学本去过的很多地方我都还没有涉足,庄学本用双脚丈量的土地我只是走马观花,我还没有拜访庄学本的后人,还没请教庄学本书籍的整理者编辑和研究庄学本的学者专家,甚至我还没有看到过庄学本的底片和原作。通过这几年寻找庄学本,我谈谈我自己对庄学本照片的感受。他早期的照片要比晚期要好,我指早期是什么?羌戎考察记期间的照片,当时他还是个摄影爱好者。当时的照片可以看出他技术的不成熟,他只是个初学者,但是他的照片灵动直接,有感而发,特别鲜活。而到了后期,十几年时间,他的技术成熟了,多了一些人类学,社会学的东西,反而少了灵性。到了解放之后,他的照片就完全是不一样,他照片就迎合了政治宣传需要,可以说他的灵光已经消亡了。这时候我们看到很多他的照片,很多他的文章,他自己的文章说当时的艺术水平不高。他反思自己的前半生的故事,他说当时只是一个技术不好的人,就是一时冲动拍的照片,缺少艺术的修养之类的话,他当时就反思自己,但是恰恰是当时他是说那种一时的冲动,随手拍下了照片,充满着灵气。正是那张照片具有艺术性,跟影视人类学双重价值,然后那些照片就无表情,无表情外观的美学风格,具有在当代性意识,一点都不过时,越看越有它的魅力。他后期的一些照片,解放后拍的照片,照片充着充满着媚俗的笑容,都是为了政治挂帅的一些照片,受到当时政治宣传的需要,他的艺术生命已经消亡了,然后我看他自己编辑的《庄学本相册》,他自己选的照片也是一样。真是为他可惜,这个是时代的悲哀。庄学本西行影记的照片,女性要比男性拍的要好,尤其是年轻的女子,在八什脑的一些藏族贵族女子也好。还有康干土司阿赛、孔萨女土司、彝族的妇女,个个就拍的优雅而美丽,真的说明庄学本极具亲和力和人格的魅力。还有一点我就要想说的,他当时的照片在《良友》杂志很多杂志发表,很受欢迎,影展更是达到20万人,盛况空前,说明民国时期人民的审美水平是非常高的。民国30年代,我可以觉得摄影跟当时的美术,文学,音乐,电影一样,它是是中华民族一个鼎盛的时期。当时审美已经到这个水平了,非常高级,而这些照片要是放在现代,早个十几年、几十年展出的话,可能就没有多少人感兴趣,光影没光影,构图没构图。就是这几年来,人们才真正的认识到庄学本的价值。现在困扰我的有二件事,第一当然是经费,交通费、胶卷的费用投入不少,说实话,贫穷制约了我的行动,第二就是线索太少,我急切需要专家学者的支持以及政府部门的支持,毕竟不能全靠路上的机缘巧合,比如某个院校博物馆有庄学本的档案资料,我希望有缘人能帮我牵线让我查阅,比如甘孜州的文旅部门很重视庄学本,我希望能得到类似的支持,最近听说国内有机构准备启动“重走庄学本之路”的项目,我非常渴望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庄学本的作品很多还散落在各处,而价值远远没被重视,我希望能引起全社会的重视,庄学本是中国的国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寻找庄学本,寻找自己。在路上,用一生。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