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这一次我理解了姐夫的幽趣

文摘 2024-08-19 22:31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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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是个地地道道的安庆人，我是说安庆城里人，因为娶了我姐，所以成了我的姐夫。

姐姐是80年代后期进了城，买的户口，开始在人家店里坐店，进进货，结果练得一口安庆腔，嘴皮子很磨人。我们家话讲，有点徼强，意思是凡事讲理尽可能往自己有利的方向扳。

姐姐结婚后开始烫头发，穿高跟鞋，回来在塘里洗衣，用安庆腔问我，你去安庆怎么不去我家咋？

我涉世不深，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畏畏缩缩。

今天看到的化工区老厂设备

后来有一年（90年代）暑假我不知何故真的去了姐夫家，原来姐夫家也是大院人家，那一片是安庆的化工企业区，粗长的化工管道在半空中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江边。高大的烟囱，冒出的废气，似乎在空气中能够捕捉到其中的酸臭。姐夫一家都是在这片园子里长大，工作环境虽然不够生态，但是厂子里的工作很有头面，每个月的工资对于我们这些农村人简直是天花板。

天很热，早上亲母奶准备点海带汤，里面夹着几根猪骨头，炒一道空心菜，那时农村的早餐还是煮饭炒菜，当正餐。这种点心式早餐对于我比较新鲜。后来我才明白城里人时间精贵，早上没有时间搞正餐。即使这种点心式早餐，自己煲，也很费劲。

白天没事，姐夫就骑着摩托带我去玩，七绕八绕，往市中心去，说是去一家股票交易所。原来，姐夫开始炒股。我那时对股票的理解还只是书本上的介绍，姐夫不以为然。

后来听说姐夫炒股好像赚了点，又好像亏过，到底赚了还是亏了，我再也没向他求证过。

初秋的夕阳

安庆人，跟我们乡下人不一样，较早有了生活闲暇以及生活乐趣。后来偶尔听说姐夫喜欢钓鱼，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这次姐夫和姐姐回来探亲，或者说归省，却让我见证了他对于钓鱼的上心，这不是一般的爱好，而是一种执着和痴迷，然后在痴迷中开辟一段属于自己的天地。

头一天下午，他就开始打探钓鱼的地点，他已经无法满足于一般的钓鱼地点，譬如民宿之类的，他要寻找那种有鱼但又具有挑战性、刺激性的地方。

本地有一处水库，正好是枯水期，三三两两有人过来钓鱼，姐夫第一时间就和人家聊起来。

“我回来时遇到的钓友，他说他要钓到晚上1-2点去！”

天啊！这是何种钓鱼，借着这大月亮，想一想，孤身一人于库边垂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孤寂？天人合一？我认为还是用“寂绝”这个词比较合适，绝对的寂寥，伴随自己的除了这啾啾虫鸣，唯有月明星稀和满河的月光摇荡。

不要再想了，这种人内心一定要非常强大，非常温暖，非常抗寂。

晚上我们几个兄弟又一起干酒，干了一瓶53口子和10瓶雪花，然后一起掼蛋，一直掼到晚上12点多。

散伙时，姐夫说，“我明天早上4-5点就起来，去钓鱼。”

我还是并未放在心上，也当是随便说说而已。

翌日，半上午，我们遇到姐姐，问姐夫，姐姐还是用安庆腔回答说：

“他去钓鱼去着！”

小孩没钓过鱼，拼命喊着要去看看，他妈倒是同意，只是母亲很反对，说那片水不干净，曾经淹死很多人，甚至最近还有小孩自己跳进去了，家人都黄土抓几深。

我们最终还是按照孩子的意思办，开车去了姐夫钓鱼处。我隐约知道在哪里，在公路下边，废弃的半老屋，周围长满了割人的铁丝藤。

我们必须从荆棘中穿过去，幸好已经有人践踏出一条不平的崎岖的坡路，直抵水边。

丰水期照旧在这一带坡上留下了痕迹，靠水的坡有些泥泞，有人干脆斩断了挡路的藤蔓。

姐夫选择了一处较为暴露的点，安了营，扎了寨，一把遮阳伞，下面安放好座椅，座椅又与钓钩托相连，钓钩有五六米长，浮标采取彩色设计，一头扎下去，只剩一颗彩色的子漂在水面。

至于水下面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偶尔会有一条鱼从远处的水里蹦出，只是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又沉下去，只看到水面的水花和涟漪。

水洼的同侧对面还有两个人在垂钓，只是他们没有姐夫这么专业，或没有专业的遮阳伞，或没有专业的躺椅。其中一个更加疯狂，暴露在阳光中，这可是初秋，还是很热的。就是有防晒服，晒着也让人直跳。然而，他全然不惧，即使简陋，也不改钓鱼的痴情。

剥落抛光的山体在湖水中，别成一番风景

姐夫告诉我们，他早上6点多就到了这里，早上只吃了点饼干，一直到现在（11点多了），鱼是一条没有钓到，可能是鱼太分散了，或者密度小。他说，他要钓，就要钓大的。他曾经钓到过一条17斤的大鱼，这恐怕也是他最难忘的一次经历。

儿子也想到那个躺椅上去坐一下，体验一下，姐夫自然乐意，并且告诉了他一大堆钓鱼的哲学，比如说，钓鱼就是等。

一汪绿水，姐夫对儿子指点钓鱼

我也上去体验一把，可是人还没坐上去，脚底一滑，差点直接落水，姐夫赶紧过来帮我牵住。

心还在蹦蹦跳，坐在躺椅上，果然风味独特，仿佛身处海滨，斜躺着，听山风从耳边吹过，有些鸟鸣，在对面的山上，水体巨大，不如汪洋，但足够深沉，浪花微小，只能叫做波纹，是水虫的移动，或是小孩故意抛洒诱饵所致的。

这里附近有条国道，由于高速开通，车辆少了，所以只能偶尔闻到过路的车鸣。附近的饭店也荒废了，听说主人到合肥去帮孩子带孩子去了。而女主人恰恰是姐姐的同学，是我的同学的姐姐。过去车辆多，饭店生意相当好，应接不暇。

天热，飞动的蚂蚁又时不时向我攻击，我还是禁不住要提前撤退，把孩子丢在姐夫那，让他照看。

我到家后不久，姐夫他们也回来了。我问孩子，最后可有鱼上钩？孩子摇摇头。

我其实已经明白了，姐夫钓鱼钓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是一种把自己放逐到河湖之间的坚定，是从生活的繁杂和烦恼中走出的惬意。

大钓者，是悟透人生本质的心定气闲，是走出世俗纷扰的优雅选择。

姐夫已经接近于大钓了吧。

2024年8月19日农历七月既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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