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天柱山下的野人寨一下车,我就望见一座宝塔直出树林间,问路边的居民那是何处,说那是三祖寺。我想起了高考前学友带我上西风洞禅寺拜佛的情景,便又问,三祖寺可有车到天柱山,他说有的,不远。于是我决定先游三祖寺。只见寺院红墙黄瓦,肃穆庄严。门口有古松如巨龙腾空直上,古色古香。 三祖寺位于天柱山入口的凤凰山上,始建于南北朝梁武帝天监六年(507),为高僧宝志卓锡初创,原名山谷寺,因隋时禅宗第三代祖师僧璨在此驻锡修行,并传法及衣钵予四祖道信,唐乾元元年(758年)唐肃宗诏赐山谷寺为“三祖山谷乾元禅寺”,简称三祖寺。 禅宗二祖慧可于司空山传授衣钵给僧璨时,曾嘱咐:“汝受吾教,宜处深山,未可行化,当有国难……汝谛思圣记,勿罹世难,善去善行,俟时传付。” 因此,三祖僧璨曾长期悄然往来于司空山、皖公山中,“深自韬晦,居无常处,积十余载,人无能知者”,以至于宿松县白马河宝相寺、太湖县天华镇(黄镇)辛冲村的三祖洞、小池镇抱山的独阜寺、安庆市朝天坊菩提庵,都传说曾是三祖坐禅隐修之处。 隋开皇十年(590),僧璨正式驻锡山谷寺,公开弘扬佛教禅法。 僧璨首改达摩禅佛宗派“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思想,将慧可禅学与老庄思想及当时兴起的玄学相结合,写出了禅宗的重要文献《信心铭》: “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不用求真,唯须息见。二见不住,慎勿追寻。才有是非,纷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无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智者无为,愚人自缚。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人,岂非大错?迷生寂乱,悟无好恶。一切二边,良由斟酌。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尽净,正信调直……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虑不毕。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强调:众生具足真如自性,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学佛习禅,关键在于相信自有的佛性。若失去自信,向身外或远方驰求,非但劳而无功,反而离佛性越来越远。必须息灭一切妄见,明心见性,即只要自净,见空、开悟,便可见到佛性。这依然体现了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理念。 三祖所持心法仍以《楞伽经》为印心,故当时人都称慧可和僧璨为“楞伽师”。他所提倡的“放之自然,任性逍遥”的修行方法,对后世影响尤其深远。王安石曾作《三祖<信心铭>》赞颂三祖《信心铭》:“沔被有流,载浮载沉。为文以济,一壶千金。法譬则水,穷之弥深。璨公所传,等观初心。” 隋大业二年(606)僧璨于山谷寺前大树下为众说法时合掌圆寂,受衣弟子道信将其葬于寺后。唐天宝四年,舒州(潜山)别驾李常启其遗骨火化,得舍利三百粒,以百粒建塔,以百粒塑三祖像,置于塔基层南面龛中。唐大历七年(772)唐代宗赐僧璨法号“鉴智禅师”。 道信(580一651),俗姓司马,蕲州永宁县人,少小聪慧过人,7岁出家。隋开皇十二年(592),道信前来舒州皖公山参拜僧璨禅师,求三祖:“愿和尚慈悲,赐我一个解脱法门。”三祖问道:“谁绑缚了你?”对言,“无人绑缚。”三祖说:“那你还求什么解脱?”道信闻言大悟,当即留住皖公山,侍奉三祖,苦修9年,深得僧璨禅师赏识。一天晚上,僧璨祖师秘密传授法衣给道信,并做偈语一首曰:“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若无人下种,华地尽天生。” 后来,道信到黄梅县双峰山建寺,立宇造像,弘扬禅宗佛法。他主张农禅并修,并行医利民,门徒发展到1000多人,影响很广泛。唐代宗李豫赐封他法号“大医禅师” 唐宋时代,三祖寺得到皇家朝廷的重视和支持,建筑宏伟,高僧名师辈出,达官显贵和骚人墨客纷至沓来,如唐代的白居易、李翱、皮日休,宋代王安石、苏东坡、黄庭坚等诗人都留下了踪迹题作。 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时,曾到天柱山和三祖寺游览,作有《题天柱峰》诗:“太微星斗拱琼台,圣祖琳宫镇九垓。天柱一峰擎日月,洞门千仞锁云雷。”诗高度赞美了三祖寺的影响和天柱山的壮美。 宋代书法家米芾写作了《山谷寺选佛场记》,称:“志公飞金陵之锡宅于前,三祖承达摩之衣居于后。” 宋代著名词人张孝祥之子张同之称赞三祖寺曰:“禅林谁第一?此地冠南州。” 三祖寺屡经兵火燎劫,兴毁交替,至文革时僧人被遣散,寺宇毁坏殆尽。改革开放后,三祖寺的历史文化价值得政府和民间的一致重视。1981年,历经劫难的寺院获得重修。1983年6月,国务院将三祖寺列为汉族地区142个重点寺庙之一。 那时三祖寺规模不如现在大,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祖师殿、千佛殿,三祖洞、立化塔和觉寂塔及塔院、东西寮楼等建筑,依山坡而建,绿树掩映,游人亦不多(门票四五毛钱),寺内显得肃静、神秘。大雄宝殿内供佛祖、观音、文殊、普贤及地藏菩萨诸宝像,似正在翻修。祖师殿供奉禅宗一祖菩提达摩、三祖僧璨和开山祖师宝志塑像(似未见二祖慧可像),二楼为藏经楼,藏佛籍经典(据说这年台湾佛教协会通过全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转赠给三祖寺一套汉译缩印本《大藏经》,就珍藏于此)。 千佛殿为青砖灰瓦建筑,外顶尖耸,飞檐翘角,内穹圆拱,无梁无栋,四壁佛龛供瓷质镀铜小佛像千余尊,神态各异。 三祖洞为一石砌山洞,深高一二米,内供三祖像,洞门联曰:“司空圣地传衣,神光心印受璨”,说的是僧璨在司空山接受禅宗二祖慧司传授衣钵的故事。 觉寂塔为七层八面,中有阶梯可供上下,外璧镂龛供佛像,初建于唐天宝五年(746),为纪念僧璨禅师而建。宋、明等朝代都有修缮。寺内山石上多宋明人游瞻的题刻,还有卓锡泉、锡杖井、宝公洞,据说是南梁时,宝公和尚与白鹤道人斗法,卓锡选址、住洞修行的遗迹。并说距三祖寺不远的白鹤岗上有为白鹤道人所创建的真源宫遗址。 三祖寺内立有两块石碑,一块是大唐三绝碑,上方题刻“三绝碑碑”,下方刻画宝公和尚扛锡杖像,题赞诗曰“水中之月,了不可取。灵空生心,寥廓无主。锦蠓乌爪,独行绝侣。刀齐沢量,扇迷陈语,丹青圣念,何住何所。”,落款分别是吴道子画,李太白赞,颜真卿书。
另有标牌说明:大唐开元年间,李白游览三祖寺时即兴给宝志禅师写了首赞诗,大书法家颜真卿用书法抄了一遍,大画家吴道子又给宝志禅师画了幅肖像,后人把他们三位的作品刻在了一起,这就成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绝碑,后在兵荒马乱中遗失。2016年找到古人拓的三绝碑的拓片,随即复刻,供人欣赏。另一块碑是“大隋三祖碑铭”,上刻唐代舒州刺史独孤及所撰《隋故三祖镜智禅师碑铭》:“禅师号僧璨,不知何许人,出见于周隋间,传教于慧可大师,抠衣于邺中,得道于司空山……既而以袈裟与法俱付悟者,道存形谢,遗骨此山,今二百岁矣。”旁立标牌说:此碑早己遗失于兵荒马乱之中,2016年在《旧唐书》里发现了此碑文,旋即恢复。
寺门额匾题“三祖禅寺”,千佛殿额匾题“千佛殿”,门联所书“三祖道场重现,千花满载而归”,落款都是赵朴初,赵朴初是我们太湖县人,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佛教协会会长,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诗人和书法家。据说,1981年赵朴初会长得知三祖寺幸获重修的消息,非常高兴,当即和王安石游题三祖寺诗之韵赋诗一首:如是就有了三祖寺这幅门联。后来曾见有文章说,1990年9月,已八十高龄的赵朴初曾亲来三祖寺视察,虔诚拜谒三祖,又题诗一首:当时我不明白其题寺庙为何说“千花满载”,因为此前我一直以为住寺苦修的僧人应该与鲜花不沾边。游三祖寺前,我不知三祖所指,更不知禅宗一说。游罢三祖寺后,我知道了三祖僧璨禅师其人其事,我方知道佛教还有禅宗一派,后来又知道了佛祖如来对禅宗“西天第一代祖师”摩诃迦叶“拈花一笑”的典故,当然也就理解了朴老“千花满载而归”的含义。随着对禅宗的了解加深,我渐渐改变了佛教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印象,越来越对其感到亲切,人间佛教,佛在人间,众生岂能远之?你看,拈花一笑的佛多么和蔼可亲,众生岂会不喜欢? 游罢三祖寺,我们又到寺旁的溪谷流泉摩崖石刻景区(即原来的石牛古洞)游览,溪谷内溪流潺潺,岩石堆叠,很多岩石和崖璧密密麻麻布满了唐宋以来的摩崖题刻,令人震撼,我们静静观赏,细心寻找苏轼王安石黄庭坚等历史名家的诗作,找到时欣喜异常,反复揣摩品读。可是岁月既久,许多字已漫漶不清。深感先贤馈赠,后人爱护不可不倍加用心。
山谷内怪石杂陈,其中有一巨石,状如卧牛,流水击石,潺然有声。两旁的崖璧上,刻满了唐宋以来历代游人的诗文题刻,据说有275处,其中不乏著名诗文家之作,宋代伟大的文学家苏轼曾任舒州团练副使,在传说为“青莲诗崖”处题诗云:
“先生仙去几经年,流水青山不改迁。
拂拭悬崖观古字,尘心病眼两醒然。”
北宋改革家、诗人王安石任舒州通判,曾携诗友幕僚来此访古寻胜,在石壁题诗云:
“水泠泠而北去,山靡靡以傍围。
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
并有题刻云:“皇佑三年九月十六日,自州之太湖,过山谷乾元寺,宿。与道人文锐、弟安国拥火游石牛洞,见李翱习之书,听泉久之。明日复游,乃刻习之后。”
后来又复作诗题刻曰:“水无心而宛转,山有色而环围。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
宋代的江西诗派领袖黄庭坚来山谷寺居住读书,自号山谷道人,他参王安石诗韵题诗:
“司命无心播物,祖师有记传衣。
白云横而不度,高鸟倦而犹飞。”
宋明及清用王、黄诗韵题作有多处,赵朴初为三祖寺题写的“千花满载而归”一诗正是步的王、黄诗韵,一个比一个境界高远。
黄庭坚还留有记与友人同赏其《青牛篇》的题刻,黄之同时代画家李公麟还在洞内画了一幅《山谷坐石牛图》,黄山谷自题诗句于上:“青牛驾我山谷路”(谷中建有涪公亭纪念其事迹)。
宋代张同之题刻《题三祖寺》诗曰:
“飞锡梁朝寺,传衣祖塔丘。
石龛擎古木,山谷卧青牛。
半夜朝风起,长年涧水流。
禅林谁第一?此地冠南州。”
沿溪谷边走边看,并不时抄录,行约1里许方看完。其中看到明代太湖知县蔡呈图的一首诗:
“曲水鸣雷出,环山抱翠来。
至今游赏处,犹说读书台。”
突然感到,流连山水之美,更需深究书中之理。时近中午,经田间小路上公路,搭车至潜山县城,招手上到太湖的长途客车,经105国道,于下午3点左右回到老家树林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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