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延祥 丨我的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

文摘   2024-10-29 00:00   安徽  

▲枞阳麒麟镇
母亲大名叫钱叶英,小时出过天花,因此一脸麻子。我小时候如果哪个小伙伴骂我“麻子娘”,我总要和对方拼命;又因为我大姐的母亲在大姐三岁时去世,母亲是后来嫁过来的,故偶尔在大人和孩子口中出现骂人的词语:“填房”的,这也是我最伤心的时刻。所幸我故乡民风淳朴,很少有人如此骂我。

我只有一张母亲在世时与我单独合影的照片,那是1987年拍的。

母亲第一次来合肥,我读大三,那是秋季国庆期间,是我汪家外公所在村庄汪锦玉大姐带她来的。1981年,我上大学时置的几套衣服都是她做的,汪大姐是裁缝,后来,她又在村部和学校边开过一爿日杂店。那时她的日杂店边有全日制的小学和全日制的初级中学,甚至我的故乡梅花曾举一村之力,办过全日制的高中,我小学、初中、高中都毕业于此。此小学、中学都冠以“梅花”之名。如今这所学校人去楼空,所有的哪怕是小学一年级的孩子都到其林镇上学,由私人老板开车接送,原梅花村地理范围内的孩子一学期用车接送费多的要上千元。

▲枞阳麒麟镇
再说母亲1983年那次母亲来安徽大学龙河校区的故事。那时,我很封建,从不和同龄女性交往。我母亲和锦玉姐来后,我准备就安置在我的宿舍,我晚上准备去和我的同学方满昌捣腿。方同学是我在其林上高考补习班时认识的,其林石婆人,他的父亲在合肥工作,我们是同一年考上安徽大学的。

那晚,母亲和锦玉姐已经在我床铺上歇息下来了。夜间八点,隔壁的老家在宿松的我的大学同学黄金万来了,他说,疏延祥,你真不会办事,将你母亲和你姐安置到我们班女生宿舍,不是很好嘛!那天应该是周末,我们班有四、五位女同学家住合肥,空床是有的。

最终母亲在陈习瑾同学房间住上了,母亲后来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陈习瑾同学,连她是蚌埠人都清楚,我当时还不知道。

母亲那次来,不光是看我,锦玉姐还带她到她安医的熟人那儿检查了身体。母亲那次来合肥,待了三天,在陈同学宿舍住了两晚,在安医锦玉姐亲戚那儿住了一晚。

我已不记得带母亲她们玩了合肥哪些地方,很可能什么地方都没有玩,因为母亲晕车。

▲枞阳麒麟镇
1983年的腊月,从合肥到我故乡束家园,雪下得很大。
到1984年正月初十,雪还没有化尽,连小路上都还有雪,母亲独自走了有四百米,我和母亲分开后,我走了几百米,回头一看,母亲还在和我分手的地方,不顾寒风呼呼,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的儿子。
1987年,我已工作,住集体宿舍,我母亲单独来过一次。那两天室友雍成瀚住到办公室,我和母亲有两张单人床,住得就舒服多了,就是这次,留下了这张合影。

母亲没有受过教育,不识字,她一个人来合肥是多么艰难。她后来说,来合肥下车后,是一个中学生把她送到我们安徽大学的。

1989年4月,母亲和父亲还来过合肥一次,当时我已成家。

那次是路过,父母亲怕在济南的二弟不能安心读书。此时临近那个特殊的敏感时期,父亲居然预见到了,特地到济南要二弟以学业为重。
此后,母亲还来过合肥两次,都是和父亲一起,一次是2002年11月15日,他们老两口到我家时,电视上正在播放胡锦涛总书记介绍各位当选常委,其时父亲比我还关心政治,他和我说,国家这些年进步很大。

2015年,父亲又一次来合肥做肠道微创手术,母亲不放心父亲,也跟来了,虽然是小手术,母亲担心得不得了,不主张动手术,她眼含泪光地和我说,我老头子是好老头子,如果手术不成功,把他弄没了,我怎么办?可见她和父亲是何等的夫妻情深。

父亲这次微创手术后,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母亲看我天天晚上躺在床上还看好几个小时书,她就跟我父亲说,“老头子,明天回家了,你儿子还要看书学习。

父亲真的不想走,他喜欢安徽大学的龙河校区,一个人端着茶杯,在鹅池边能坐两个小时。
他老人家也喜欢名胜古迹,明教寺、逍遥津包公墓,都去过。他老人家怕影响我工作,一般和母亲同来时,都是他老人家带我母亲上街。

我自然是他们的爱子,我的二女儿出生三个月就留在束家园。
母亲后来在我女儿上大学后,就和我说,你们的一切,我都放心,我想看的、不放心的就是你二丫头。
我的二女儿上大学的大三时,一个人从铜陵回束家园,看她的爷爷奶奶,看她的姑姑,还写过信给她的爷爷奶奶、姑姑,说“小苇出书了”,这本书就是长篇小说《把耳朵捂住》,是她在大二时写的,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在2012年正式出版。
这孩子因为出生三个月,我们就丢给了爷爷奶奶和她的姑姑们,由他们抚养到7岁,因此和他们感情深。
出书后,小苇回故乡,她的爷爷奶奶特别高兴,陪她到六里外的菜籽湖,感受田园景色和湖光的荡漾,我母亲还特地烧小苇喜欢吃的枞阳名菜—肉烧山粉圆子。
两位老人真的高兴坏了,他们养育了我二女儿7年。小苇出世,我不在身边,是用板车由我姐夫和妹妹从镇医院将她们母女推回家乡的,我爱人整个月子期间基本都由我母亲和妹妹服侍。

▲菜子湖
三个月后,我们夫妻回合肥,孩子白天要喝粥饭,晚上要喂牛奶,也是我母亲和两个妹妹承担。
我的大女儿出世,也是在麒麟镇医院,孩子出生的当天天黑时,由我姐夫、妹妹和我三个人用担架从镇医院抬回来的,姐夫没有换肩,我和妹妹轮流换肩,自然妹妹抬的时间多,那是整整4公里的土坡、田冲小道,我爱人的这个月子也是母亲和妹妹承担的。
我大女儿1989年12月出生,1990年,我和爱人带着孩子回学校,母亲执意要送我们,她一个人抱着我的孩子从小路送到三公里之外,可见她是如何喜欢这个孙女,一点也没有这个孩子不是男孩,就有怨气的封建意识。
我二女儿小苇7岁来合肥,是我的父母专程送来,他们说城市的教育质量高于农村,不能耽误孩子的学习。我父母把小苇送来后的第二天就返乡了。
后来,我母亲跟我说。你的老头子出了你的家门,又出了安徽大学东大门,一个人又偷偷地跑回来,偷偷地看了小苇几眼。
回束家园后,他还跟我姐夫说,哎呀,小苇到合肥后,真的把我们想死了!
小苇成为作家后,我父亲临终之前,他老人家对我母亲说,这个作家是你培养出来。母亲说,我不识字,我知道这是老头子安慰我、抬举我。其实,这主要是你老头子的功劳。我常跟我二弟说,我沾的父母姐妹的光比你多得多,尤其我两个孩子,父母都有抚养之恩。

▲菜子湖
我的父、母亲1958年结婚,2016年端午节后父亲走了。父亲临终之际,说话我已听不清了。
我们家乡团结圩外是菜籽湖,站在圩埂,东南一望,有一座孤突的小山。我问病床上的父亲,那座山叫什么山?父亲的回答对我来说,仿佛是耳语,我听不明白。
母亲把头贴近父亲头边,马上就明白了父亲说那是“独山”。其实,母亲那时已经患肺鳞癌后期了,由于我们没有给父母体检的习惯,母亲生前只是在吐血时才去桐城医院体检,医生说,回去吧,吃药打针都不管用了。
但我们全家还是给母亲积极治疗,三弟学医,给母亲换了很多药,有的药贵,一粒要500元,而且不能报销。他全不让我们掏腰包,由于服药,再加上家在农村的姐姐妹妹的精心服侍,母亲顽强地挺到了2019年8月。
小妹和我说,最后母亲痛时用头撞墙壁,说她前生造孽,今生才受此罪,后来三弟安排乡村医生在母亲痛疼时打吗啡,开始还有作用,最后打吗啡也没有任何意义。

由于我在母亲生前从没有带她体检过,父亲2015年秋季做手术微创,安医大的医生说翌年正月再来检查一次,我也没有带父亲复查,这是我今生最大的罪过。为此我惩罚过我自己,父亲去世后,我连续几年都不参加学校组织的免费体检,后来参加体检,或者不看体检表,或者体检表上显示出什么症状要去看医生,我也不去检查。我这样不孝儿孙,父母白养了我,生有何益?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儿子我想你们,经常想。

▲菜子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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