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十点多,妹妹给我发微信,说老家邻居大哥去世,下午就埋,她才知道,正往回赶,替我上个礼。我感到十分突然,蓦然回首,往事历历在目。需要交代一下,他按辈分说是大哥,其实,年龄比我爸还大些,应该是大伯,但农村习惯按本家论资排辈,他只有吃些亏了。
先前,西坡上荒凉,住户少,民风醇厚。我妈、大嫂、三奶奶,虽然是祖孙三辈,但是年龄差不多,好得不能再好,是标准的铁三角!我家与大嫂家是斜对门,就隔条小路,那家好不容易做顿好吃的,还要盛给对方一碗。
我天资愚笨,直到七岁左右,还不知道大哥与大嫂是什么关系,以为大哥是大嫂的儿子。大哥喜欢逗我玩儿,有一次把我惹急了,我愤怒地向大嫂告状:“管管你家战国子不!”大嫂笑得前仰后合,把我给搞懵了。
小时候,特别是冬天,晚饭后,我与弟弟喜欢到大哥家串门,听他讲“小话儿”,讲小话儿就是讲故事,多半是讲鬼故事。在摇曳的煤油灯下,大哥一家忙着吃饭,我与弟弟坐在炕沿上,聚精会神地听大哥讲,大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边讲。故事情节特别简单,比流水账还简单,就是谁,在某个地方,遇到什么事情,恐怖极了。人是熟人,地方是熟地方,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十分可信,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听一个,嫌不过瘾,得多听几个。听完后,弟弟是照例不敢回家,由两个侄女送到门口,说是门口,其实就是半截子石头墙的豁口,一边准备开跑,一边喊爸妈拉电灯。有一次电灯拉慢了,弟弟已经跑回来了,大哭大闹,不行,得再演示一遍。往事历历,如在昨天。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假期回家,还是喜欢到大哥家聊天,坐在炕沿上,听他讲故事,大哥不想讲了,说你们文化高了,大嫂帮腔:“他喜欢,你就讲吧!”大哥家南边有个半截子石墙,冬天靠满了玉米秸子,许多老头儿都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背风,暖洋洋地,我也喜欢躺在那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有时候,不聊天,太阳暖洋洋地照着,晒得人迷迷糊糊,真是“烟霞不省生前事,水木空疑梦后身”,悠然悠哉!现在大哥去世了,我的旧家,早已“彼黍离离”、杂草丛生了,一个时代,差不多结束了。
大哥是忠厚的庄稼人,从来都是本本分分。有一次,大家品评西坡人家,要说没偷过东西,只有大哥与我爸两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顺过人家东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两个侄女,都过得不错,特别是大侄女,在外面闯荡,混得风生水起,大哥有个好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