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宅院,建在大斜坡上,随时有滑坡的可能。盖房子前,首先垒起石墙,填上沙土,把斜坡整平,然后打地基。四间北房,从西面看,地基才出地面,平淡无奇,从东面看,峻峭挺拔,气势雄伟。
六三年大雨,院墙倒塌,爷爷就在东墙外死磕,垒墩台作支撑,用大条石,一层一层地垒,终于垒成了上窄下宽的三角形,有三米多高。墩台外面,是几尺宽的石路,石路在台阶上,台阶有二三尺高。为防万一,爷爷在台阶下台阶边栽上刺槐榆树杨树,这些杂树,霜皮突兀,东倒西歪,但怒根出土,磊块诘曲,强有力地捍卫了墩台安全。年长日久,有几棵白杨成材了,高大挺拔。
台阶东面,是生产队的稻田,先前有水,种些稻子,到八十年代,随着水源逐渐枯竭,稻田荒芜,最后沦为沼泽地。八二年,生产队分地到户时,还有些收成,到后来,大家就懒得耕种了,遍地垃圾,臭烘烘地污秽不堪。这些杂树,与那些户主,风牛马不相及,前后差了十九年,整整隔了一代人。
近年来,村干部筹款,补桥修路,淘浚古井,整砌井台,村子旧貌换新颜,初现欣欣向荣的风采,顺理成章,这条石路得拓展成水泥路了。村里给我爸些补偿,要砍掉树木施工,这本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偏偏出了问题,有人不让在荒田里过拖拉机。
真教人无语,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有人依然油盐不进,依然这么不成器,生几个尖嘴猴腮,死守着老祖宗几块烂骨头渣子,耍赖撒泼,吃些他人胡须上黏着的饭粒,还自以为聪明极了,妥妥的牛二。不过,经过多次交涉,总算把树木锯掉,运出去了,但浇筑路面,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有人继续发难,说树墩是他们家的,路面有他们家一半,得留下买路财,并坐地起价,少不得六万元。这真是狮子大开口,要狠狠咬一口,吃成胖子,我就纳闷儿,死咬一口就能吃胖吗?虽说路是村里的路,不属于任何人,但村里要真施工,或者司法机关干预,有人会找来几个老娘们儿,脱了裤子,躺在地上打滚儿,哭闹,大家都是文明人,见不得这阵势。孔子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悲哉!还是穷不过三代,早些绝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