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终止交易。”
这是刘建明警官发给黑社会头领韩琛的短信。
“二十五号是你生日。”
这是黄志诚警官看黑社会高层陈永仁把手表认作针孔摄像机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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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电影海报）
九十年代末，好莱坞电影不断挤占港片的生存空间。被打得节节败退、票房颓势明显的港片，在2002年凭借横空出世的《无间道》，夺得了2002年香港电影年度票房冠军。
无间道，我们常说，是因金钱的吸引，权力的染指，而在明处堂而皇之，在暗处勾心斗角，穿梭黑白两道之间的急迫与刁钻。这个词语正由电影《无间道》引申而来。电影中，则以佛教《涅槃经》第十九卷来解释标题：“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
（来源：电影截图）
一将终成万骨枯。算命先生告诉黑社会头领韩琛这是他的人生。韩琛认为命运在自己手里，为了日后在警局有照应，佛前饮茶送客，向警察学校安排了七位卧底。刘建明和陈永仁是其中两位，他们的灵魂是自己的，身份是韩琛给的，但韩琛指引的地点那么正确，于是那年轻的灵魂也飘悠悠地去了。
陈永仁被上级挑选，作为警察安插在黑帮的卧底，于是被警校明面开除。而刘建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铁丝网后规矩的生活：严厉刻苦，循规蹈矩。看着陈永仁开除离去的背影，喃喃回应领队的斥责：“不守规矩的人，就好像他这样，滚蛋！有没有人想和他换？”
“我想和他换，我想和他换。”
（图源：电影截图）
他就应当是老老实实的古惑仔，在大街上自由散漫，毫无拘束，他确实应该被开除，他前路迷茫，被雾气遮盖掩埋不见归路。懵懵懂懂多年后，他成为了一名警察，靠着韩琛走漏给自己的消息一路高升。他的身份被归类于警察档案薄薄的文档里，灵魂却属于韩琛。而三年之后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的卧底生涯让陈永仁疲累不堪，胡子拉碴，皮衣黑裤的他与街上混混别无二致，但心却归于被锁在黄警官电脑里的警察档案。
刘建明和陈永仁的身份本不属于自己，是警校的黄警官赋予的，是黑社会韩琛强行安排的，他们的灵魂背道而驰，做梦都怕别人拆穿自己的身份，肉体却在音像店面面相觑。多年的摩挲和环境的沾染让两人互不相识，却都被缠绕进了被遗忘的时光。被遗忘了什么？两人多年卧底生涯让自己忘掉了什么？只有那沉默不语的我，在“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的通透歌声里，不时地回想过去。
得知毒贩交易的消息，警方展开抓捕行动。由于卧底，我们得知了毒贩交货的地点，由于卧底，我们得知了警方通知的频道，由于卧底，我们得知了内鬼存在，由于卧底，两方对峙长桌。滋生出的疑虑在对话中坐实，曾经遥不可及的构想趋于现实。在双方都急迫的关头，刘建明被韩琛要求找出在黑帮的警察卧底，被上级警官要求找出在警察的黑帮卧底。
打高尔夫的上级警官抽着闲空任命他官高一级，他陪笑接过球杆，不经畅想起楼层远处的蓝天。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我穿着洁白的衬衫，但是这白色衬衫系着的，是一根黑色的领带。我的女友Mary是作家，她的小说里，男主角有二十八种性格，每天醒来就是和自己做戏，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我想我现在昏沉间成为了她小说里的人物，和警察做戏，和黑帮做戏，和自己做戏。这戏做得太真，把我都骗过去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颜色的。我看似人生圆满，搬入新房，将要娶妻，两处讨好，过得清清楚楚，但拿起韩琛的那一杯茶时，我还是黑色的，这让我不经厌弃起自己起家的方式，还有当时没得选的懵懂灵魂。我，刘建明，乘着韩琛给我搭的直梯，缓缓而升，但上去让我见识到了更辽阔的光景与更纯净的心。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一将终成万骨枯，我的老板说，但是我与那位警察卧底里应外合一枪打死他的时候，发现自己便是将。我顿时清清白白，好似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一直是一名警察，兢兢业业，蓝天白云，大好前途等我拥抱。我与卧底的身份即将永别，但他警觉的双眼瞥见我桌上标记的纸袋，回神的大脑尖叫着我的疏忽大意。我默不作声删除了这位警察卧底的档案，接受他的讯息赶到了天台的驻地。
陈永仁的枪抵上我的，刘建明的后腰。他要我恢复他的身份，可以啊，他要我自首，我做不到，我现在有的是璀璨光明的一生，我不舍得抛弃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但叫我杀掉陈永仁呢，我也做不到，因为我是一个警察。
陈永仁最后找回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以死去的方式。韩琛的另一位黑帮卧底杀掉了他，向我表示真心，电梯里的我接过他拿手绢包起的手枪，在下降的电梯里用剩下的三枪终结了他的性命。不管是为陈永胜报仇，还是为自己清除后患，我都没有选择。我导致了一名警察卧底的死亡，也导致了我自己灵魂的煎熬。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当我致使了警察卧底的死的时候，我就没有明天了。我年少迷茫叛逆，身不由己，听从安排做了安插在警察的卧底。慢慢步上仕途后，我看到更多的选择，想要步步高升，摘得干干净净。我是好人，干了坏事。我这样宽慰自己，但是杀掉警察卧底我心有负罪。在几个月后陈永仁的真实身份得以揭晓，我在他的墓前向他敬礼。我衣着光鲜，警服挺阔，肉体和身份有着体面的荣光，但是我的灵魂早已随着枪响堕到无间地狱，反反复复不得超脱。我是坏人，可我活到了最后，这是长寿的罪过。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要熬在这份苦难里，永世不得超脱。阿者无言，鼻者无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业无间，犯忤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但是呵，无间之义有五。还有一个是趣果无间——命终之后，直接坠此狱中，无有间隔。另一个是受苦无间——一坠此狱，直至罪毕出狱，其间所受之苦无有间断。这五间无间，所承受的万劫，我无佛渡。进入无间地狱是没有轮回的，只有永远受苦。
年轻的时候看着他走出警察学校的大门，我想和他换，换浪荡的自由，挣脱警校的规章制度，就做那个街头古惑仔，可惜换不得。现在我想和他换，换那份死的心安理得，他的灵魂与肉体葬在一处，可惜换不得。不管作为黑色的警察还是白色的黑帮，我都没有归处，只能随着电梯下坠到阿鼻，承受无间之痛。
（图源：电影截图）
无间道以断惑为目的，刘建明到最后确实找出了卧底，解答了多日的疑惑，完成了无间道。但是他也坠入无间道不得往返，没有轮回，只得在漫长孤单的日夜里守着卧底的秘密与不为人知的过去，压抑精神度过这一生。五间万劫，留他入无间一渡。
（图源：电影海报）
主笔 | 任梓瑄
文编 | 张筱薇
美编 | 汪书珍
审核 | 张子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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