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不想当官了

文摘   2024-11-18 09:07   湖南  

前不久,私下见了一个即将离任的地级市市委书记。

 

那是一个周日,下午他主持当地一个招商引资的会。开会开到了6点多,我们才见上面。

 

坐下来,他就感叹。上次见面,是2015年的冬天,我问到他的仕途前景。当时,他告诉我,不久就要过60岁生日了。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即将满60岁的厅官,一般来说仕途到头了,不会有什么希望。他说,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准备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带带外孙。

 

明知仕途无望了,但我陆续能通过当地的报纸或其他当地官员等渠道,知道他还在不断下乡调研、不断出外招商引资、不断带队去别的省市学习。有时候,他也会在微信上告诉我最近干了一件什么他很满意的事。

 

我跟他开玩笑:你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还干得这么大劲?你给人家市长留点空间啊。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在一天就好好干一天。这话,我听不少官员说过,有的人说完不久落马,有的人说完真的认真在继续干。

 

在湖北某地,前不久也遇到了这样类似的场景。当地的市委副书记告诉我,他手下有一个正处级官员,已经五十好几了,还像年轻人一样干活。但是,他刚刚提正处,按他的年龄和资历,退休前不可能提副厅了。

 

“我们关系很好,曾跟他开玩笑问他,你还像年轻人一样这么大干劲,我担心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呢。他说,这一点他清楚,但是在一天就好好干一天。”副书记当着这个处长的面笑着跟我讲了这个玩笑。

 

明知自己即将离任,很多官员会在过渡期半消失,让即将接任的官员主持工作。认识的另一位县级市市委书记,有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了,查看当地的媒体,也几乎找不到他最新的消息,几乎都是市长在露面。

 

以为出事了,试着联系了一下。他告诉我,即将平调到上一级政府任职,迟早要走,给继任者更多空间,便于继任者统一思想,自己只把握重大的原则问题。


他的考虑,在现实官场里自有道理。但我总感觉到,他自此变得沉默了,微信上不更新朋友圈,也不再经常给我留言点赞。

 

话题,回到开头的市委书记那里。上次见面,他向我描述即将开始的退休生活,讲他的女儿,讲他的外孙,讲他年迈的父母,讲退休后的打算。兴致高的时候,还说要带我去家里看看一个退休的市委书记的家是什么样的。

 

那次见面不久,消息传来:他被提拔,副部了。

 

“小褚啊,上次咱俩见面的时候,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他说。

 

被提拔后,他还兼任着市委书记,也还跟过去那样,经常在调研或者开会,甚至周末都没歇着。

 

他又跟我开玩笑:不是舍不得市委书记的位置啊,上面还没明确谁接班,我就走不了,就还得在这个位置上认真干。 

 

很多官员,一旦有了更高的新职务,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个人正常的情绪,本来无可非议,可他却不这样。兼职后,他还带队出省去考察。翻看外地的报纸,发现有时候对他的介绍只有市委书记而无最新的职务。他解释说,特地嘱咐出门不提最新的职务,免得对方也派个对等职务的人陪同,在礼节性的接待中浪费有限的考察时间。

 

有些官员说“在一天就认真干一天”,纯属忽悠人,也见过很多这样的官。但我也相信,有些说这种话的官员是真的。这些年,见了那么多“两面官”,我还坚持相信总有些官是真实的。

 

最近读鄢烈山先生写的《李贽传》,有一段深有感受:李贽提出辞去知府一职时,巡视云南的巡按御史刘维不信,云南布政司、按察司两署长官皆不信,都觉得他是傲娇要官呢。字里行间,烈山先生表示他信,李贽就是不想当官了。

 

总有一些人的存在,在别人眼里是不能相信的奇迹。


2016年4月

衣者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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