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小口,差点吃哭

文摘   2024-09-22 10:33   湖南  


南方的夏天,最是难熬。

幼时,经常半夜睡得浑身大汗,早上醒来床单都被汗水浸透。那个年代,没有空调,没有冰箱,露天睡竹床、喝凉粉、井水冻过的西瓜是孩子们夏天唯三可以解暑的事情。

父亲是个篾匠,做竹床远近闻名,家里几乎人均一床竹床,尺寸各异,有双人的,有单人的。幼时夏日,每天晚饭时节,家家户户把竹床搬到室外的巷子里,把竹床当餐桌,一家人围着竹床吃饭。不远处,可能是另一家的竹床餐桌,端着碗可以到处窜,邻居家有什么新鲜菜,会让你夹一筷子尝一尝。

吃了饭,大人孩子洗了澡,把竹床擦得干干净净,竹床就成了纳凉的床具。

夜里蚊子很多,也很热,有的人家会在竹床四脚绑上竹竿,搭上蚊帐通宵睡在室外。关系要好的,几家人把竹床排成一排睡在一起,家长里短、谈天说地。

说到喝凉粉,就忍不住吞口水。幼年的夏天,母亲会在大铁锅里放一锅冷水,把不知名的白色粉子(现在我知道了,她用的是豌豆粉)调在冷水里,然后土灶开火,用一双筷子不停地在锅里搅动,锅里的水和粉子慢慢变成了有粘性的浆糊。

火候到了,母亲把浆糊盛到一个脸盆里,然后就不管了。儿时的我,忍不住,会隔半个小时就去看看。眼看着,脸盆里的浆糊渐渐冷却凝固,成了果冻一样的东西,这就是我老家的凉粉。

与很多地方吃凉粉不一样,我们老家的凉粉是当甜品吃的,不加盐、不要酱油、不要辣椒、不要蒜汁,只要三样:冰水、醋、红糖。

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一口井,地下抽上来的井水自然甘甜,冬天水是热的,夏天水是凉的。夏天吃了早饭去上学,会用父亲喝完了酒的酒瓶子灌一瓶井水,有钱人家的孩子会买一块方糖(不记得是什么糖了),这样在学校就有一瓶子甜甜的冰水喝了。

喝凉粉,必须有这种冬暖夏凉的井水。把凝固的凉粉用刀切成大拇指头那么大小的方块,浇上刚出井的凉水、醋和红糖,喝一碗,烦躁的夏天突然就不那么燥热了。

前天,决定试一试。厨房里只有面粉,按记忆中母亲的做法,失败了,面粉不能凝固,煮了一锅面汤。昨天,买菜的时候买了一袋生粉,决定再试试。

半锅冷水,把生粉拌入冷水里搅匀,开后开火加热,加热的过程中不断搅拌,慢慢的慢慢的,锅里的白色汤水变成了乳白色的浆糊。估摸着差不多了,把浆糊用大碗盛出来,等着冷却。晚上,我把大碗放进了冰箱。


今天中午,拿出来一看,成了!外形、凝固的程度,就是记忆中的那样。拿小刀切了一块,加了冰水、红糖和醋,喝了一口,眼泪差点就涌出来了:就是小时候的味道,就是母亲做的凉粉的味道。

有些记忆,承载在某种食物的味道里,有些情感,靠这些记忆延续……


2019年7月3日


特别说明:本文选自2020年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的随笔集《我,其实还想进步》。

衣者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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