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昆明大降温，人们裹紧了厚外套，行色匆匆。阴沉欲雨的空气中，一场特殊的告别仪式在昆明市东郊跑马山的殡仪馆举行。
告别厅内，几十个花圈布在周围，从成都、云南各地赶来的100多人肃立。他们中的很多人7点多就早早到达等候。
8 点 40 分，告别仪式开始。送别的哀乐起，人们分别向遗体告别。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吊唁的宾客中，许多人抹起了眼泪。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老兵。
逝者是他们一起经历血与火生死与共的兄弟、命运交替惺惺相惜的老战友李仓林。
李仓林曾是陆军14军40师118团3营8连（老山英雄连）的副连长。1979年、1984年两次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
在收复老山作战中，作为主攻连的副连长，其在全身7处负伤、两根手指被弹片削去、全身已成血葫芦的情况下，他仍坚持指挥、战斗，为我军攻下老山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战后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一次。
李仓林于2024 年 11 月 24 日 晚上 19 时 50 分因肺癌医治无效在昆明逝世。享年66岁。
原40师118团老山主攻营3营长臧雷、3营教导员刘学邦、8连连长彭燕良等老战友赶到了告别现场。
彭燕良回忆，1984年4月28日，8连攻打老山54号高地时，在一处敌方控制的巡逻道遭受重创。
这条死亡小道，不仅被54号高地的多种火力覆盖，也受到老山主峰及侧面50号高地炮火和高射机枪的火力协同瞰制。越军还密密麻麻布设了竹刺、陷阱、防步兵压发雷、绊发雷。
两轮攻击下来，8连伤亡惨重。带领突击排的副连长李仓林多次带队冲锋，被炮弹炸伤，右手中指和拇指被弹片削掉，全身7处负伤，“已经成了个血葫芦”，仍然坚持不下阵地，继续指挥战斗。
8连战士向老山主峰阵地冲击。
8连参战老兵柴明更详细地回忆了李仓林的负伤过程。
他说，整个尖刀排被敌人猛烈的火力压制在54号高地反斜面和巡逻道之间，动弹不了，只能尽量跟敌人周旋。
“敌人打枪我们战士就赶紧隐蔽，我们战士逮到机会就用掷弹筒往高地上投掷手榴弹，持续了1个小时，手榴弹已经丢没了。”
此时带领突击排的副连长李仓林用指挥机呼叫：“54号高地攻击受阻，请求炮火覆盖。”
可第一轮炮火打完后，敌军火力又打过来，原来敌军在54号高地修建了坚固的隐蔽部。
敌军作战非常狡猾，打枪的时候在每个地方只打几枪，立刻就换个阵地躲起来。
看第一轮炮弹没打中，李仓林又呼叫第二轮炮火覆盖，我战士也躲进敌人的隐蔽部里防炮，打完炮再出来。
炮击结束后刚出隐蔽部，就在李仓林正指挥战士沿着坑道突击的时候，敌人一发炮弹正好落在坑道上。巨响伴着横飞的土石，李仓林两个手指头炸没了，嘴部严重受伤，连他手上的冲锋枪都被炸弯成V形。
“我和排长立刻给副连长进行包扎，把他塞进敌人筑好的隐蔽部里。”柴明说。
在老山战役后的40多年间，李仓林曾经数十次重返老山。他依然记得当年的每一场战斗，他更无法忘记每一个战友牺牲时的情景。
他生前接受过的屈指可数的采访中，强调过一个终身遗憾。
攻下老山后，老山主峰上，4连的一个小战士指着对面对他说：“副连长，那边就是越南了。”
“是越南嘛。”
“仗也打完了，终于任务全部完成了，老山都全部拿下了，我想看看越南这边是个什么样子。你把望远镜借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你给我看看......”
“那好吧！”
没想到，小战士端着望远镜没看一会儿，数发炮弹落在了周围。这名小战士不幸牺牲。
“望远镜上有光学玻璃，会反光，越军容易观察到，而且会判断这个地方肯定有中国军队里的干部，炮就往这里就来了。”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提起当年的这段往事，李仓林的情绪依然无法平静。
“多少时间以来，我都非常难受。毕竟他才是十八九岁的兵，他不懂，我是老兵，还是连队干部，我应该判断到这样的危险，要及时阻止他，或者告诉他注意隐蔽。可是我没讲到，所以他看，他牺牲了......我这个心头多少年来不好受。终生难忘。”他说。
后来战友告诉他，不要自责。没人能准确判断越军的炮火。当时已经全面攻下老山，越军溃败而逃，没人想到他们的侦查还能这么细致，炮火还能这么猛烈。
“李仓林就是这样一个人，正直、善良、英勇，对每一个人都好。”战友说。
1958年12月，李仓林出生于云南省宣威市龙场镇五里坪李家村。
据家属介绍，他小的时候经历过很多苦难，上小学时早上上课，下午要去生产队放牛，为自己挣作业本及学习的费用。生活艰苦，但他也学会苦中作乐，积极乐观。
1978年3月入伍，刻苦训练，在部队表现优秀。
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小腿有贯穿伤，右肩有一块弹片。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弹片至今都在他的身体里，每到天阴下雨，肩膀还是会隐隐作痛。
旧伤未愈，1984年他再次参加对越作战，这次丢了2个指头。但他重伤不下火线，坚持战斗。
李仓林（右）
“父亲跟我们说过，有国才有家，要咬紧牙关，战胜困难，不管在多难的环境下，他都靠着坚韧的毅力迎刃而上。”他的女婿在告别仪式上说。
老山作战约3年后，李仓林结婚，用心经营家庭。与妻子育有一女。
李仓林先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40师118团和高射炮团服役。1993年11月，转业回到地方，共服役16年。
据李仓林的原单位同事介绍，他转业后，到昆明市盘龙区工作，先后在昆明市盘龙区绿化处、昆明市盘龙区园林绿化局、林业局、农林局工作，担任园林绿化科科长。
单位领导说，李仓林同志在部队服役期间，英勇参战，立功受奖。转业后又在农林战线辛勤耕耘25个春秋，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忠诚担当，全力为盘龙区的园林绿化和农林工作作出奉献。
他的足迹踏遍了盘龙区的各个乡村，工作取得良好的业绩，受到组织、领导、同事的一致好评，多次被评为“优秀公务员”“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个人”。
“李仓林为人正直、胸怀坦荡、作风踏实、艰苦朴素，作为一名英勇的革命老兵、一名忠诚的中国共产党员，他一生都在为国家、为社会作贡献。”同事说。
李仓林于2018年12月光荣退休。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匆匆与世长辞，亲友、战友无比悲痛。
他的功勋将被铭记
他的精神永远长存
李仓林老战友一路走好
庄科传媒很早就计划拜访李仓林副连长，将他两次参加对越还击作战的经历完整记录下来。没想到先传来他病重的消息，又传来他与世长辞的噩耗。我们深感悲痛，也倍感遗憾。
随着岁月的流逝，118团的参战老兵们都年逾六旬，不少老兵又因伤病或战争创伤的影响，身体每况愈下，逐渐离我们远去。他们独特的战场记忆，对118团的深情，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失。
我们只有尽可能多的去抢救性记录下他们的故事，才能将他们的记忆留存，为永远的118团，也为国家民族留下一个老兵独特的微观战史。
作 者 | 春山 王白石
编 辑 | 大河弯弯
图 片 | 王白石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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