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人物】首届国医大师郭子光:基深建高墙,临证知真谛!

文摘   2024-11-14 05:03   重庆  



       文 /周天寒 刘世峰 江泳


  郭子光,1932年12月出生,汉族,原籍重庆市荣昌县,承袭家学,早年行医乡里,1953年考入西南军政委员会卫生部中医进修学校专修班,结业后回乡,在当地联合诊所、城关医院行医。1956年考入成都中医学院(现成都中医药大学),当时国家纠正了歧视、限制中医的错误,在全国开办了四所中医院校: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郭子光有幸成为首届医疗专业的本科大学生。他由于有深厚的家学渊源,也有求学行医的经历,因此成绩突出,于1960年4月提前毕业,留校从事医疗、教学、科研工作。



家学有渊源 名师出高徒



    郭教授出生于四川省荣昌县仁义镇郭氏中医世家。其父治安先生继承祖久轩公医术,精研内外方脉,熟读《内经》《难经》仲景之书,每起沉疴于危急之际,名噪一方。终因诊务太忙,积劳早逝,时年仅四十有二,弟子廖济安尽得其传。济安先生是郭教授的舅父,精医理,擅临床,治“暴证”尤过其师,门庭若市,又品德高尚,凡求其诊者,一视同仁,遇赤贫者则送诊施药,称得上是一位医者仁心的典范,方圆百里,有口皆碑。郭教授在孩提时代,以及入学攻读之余,两位“安先生”皆教以诵读祖传之《伤寒歌括》《温病百言》《药性六字经》以及陈修园《医学三字经》等书,耳濡目染,心灵中已树立矢志岐黄之愿。

    济安先生为报郭教授父亲治安先生授业之恩,精心培育其甥,坚信基深建高墙、临证知真谛的治学之道,嘱其先去上私塾攻读《论语》《中庸》《诗经》等1年余,以提高对古籍的阅读能力,然后才教以《内》《难》仲景及后世诸家医学之理。同时,紧密结合临证所见的典型病例,引经据典地讲解其理法方药的要点,对疑难病例则指明其疑难之处,再遇同类病例则要弟子先辨证开方,指出其是与不是,说明为什么。如此“手把手”地教习,为郭教授未来的医学成就奠定了较为坚实的中医临床基础,亦养成其数十年从医生涯中一贯重实践、讲疗效的风格。



郭教授天资聪颖,颇有悟性,侍诊二年有余,对济安先生的许多独到见解与经验继承无遗。如其用大剂柴胡白虎汤治疗外感高热证,认为多系三阳合病,重在少阳明,也有寒温合邪所致者,当寒温并治,柴胡白虎与银翘大板合用;用半夏泻心汤加味治吐泻证,认为吐泻多寒热夹杂;用大剂生脉散加茵陈治夏日暴厥虚脱脉微之证,认为此类证候在蜀地多夹湿郁,加茵陈通利更利于气机升降和大气回转;用养阴清肺汤加味和自配吹口丹治愈很多流行一时的白喉病,指出白喉本质为阴虚,切忌辛温发散,若误用之则生变证。如此等等,他承袭而沿用至今。常得济安先生“郭氏医术后继有人”之赞。

济安先生儒学功底深厚,医技精湛,医德高尚。郭教授说:我的老师(即舅父)喜欢对我们谈一些专业外的故事。我从小喜欢文学,对名言警句特别敏感,往往听一次或一遍就能记下。老师的对联写得很好,他讽刺旧社会的官员做生日敛财的腐败:“大老爷做生,银也要钱也要,不分南北;小百姓该死,麦未熟稻未熟,送啥东西。”(注:银,色白,谐音“北”,钱即当时的钞票是蓝色的,谐音“南”)。老师诊余之外也谈古典趣闻,以加深对我们品德的教训。例如,他说过去有个医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看到书上说,对某病“麻黄不可轻用”,于是他就重用,用大剂量麻黄引起大汗亡阳亡阴之变,差点儿要命,他把不要轻易使用理解成了量词了。

诸如此类,蕴含为人为医之道的故事,郭教授都熟记于心。济安老师精习内外方脉,以擅治暴急病证而闻名,郭教授学医侍诊至今有几件医事印象深刻。

    郭教授回忆说:有一年白喉流行,大都是儿童,排队应诊,老师叫我用他指导配制的吹口丹加麝香,他看一个,我用喷雾器(铜制的)装上吹口丹直接喷洒咽部假膜上,一日二次,同时服用老师开的养阴清肺汤加减,疗效很好,大都两三日假膜迅速脱落,内服药也就二三剂痊愈,未闻有病死者。老师说此病的本质是阴虚热毒,若误用辛温发散则会导致变证坏证了,应当牢记。当时,西医治疗此病是用“白喉血清”,价格昂贵而稀少,且乡下根本还没有西医,中医当时解决了大问题。

    每年暑热炎天,四乡农民赶场常有中暑“发痧”者,表现头昏头痛,或心慌欲倒,或腹痛腹泻等,来找老师治疗,经老师诊察,如认为属实证,就命我实施“放痧”(委中穴刺血)治疗(老师先教会的)。“放痧”后休息一会儿,病人通常不药而愈,说声谢谢便离去了。“放痧”治疗是不收费的。有年夏天,我也突然“发痧”了,腹中绞痛,腹痛即欲大便,一小时跑几次厕所,老师立即给我委中穴刺血“放痧”,神奇得很,腹痛腹泻立即缓解,不药而愈。现在想来,当时委中刺血并没有消毒,可没有一例出现感染症状者。我想,这是否与当时环境中细菌的密度不大,毒力不强有关。


    

有一年,一位远道而来住在旅馆里的病人,发热月余,烦躁谵语,不识人,时而循衣摸床,大便近二十日不解。请老师诊治,老师察脉弦滑,苔黄干带黑,说:“没关系,《伤寒论》有云:‘伤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独语如见鬼状……脉弦者生,涩者死’”。于是开大承气汤原方急下之,病人家属就在旅馆里急煎与服,约一时许泻下粪便甚多,当日下午热退身凉,安然入睡。次日复诊,病人神清乏力,脉细弱,苔黄干,老师书竹叶石膏汤加味,嘱其回家调养而愈。老师所背条文见于《伤寒论》阳明病篇,真是方证相对,药到病除。

    郭教授说:“通过这些案例,使我深感中医药学博大精深,治疗方法丰富多采,老师学识广博,功底深厚,经验丰富,令人敬佩!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深爱上了中医这个行当。”



教学促进科研 理论指导临床



    郭教授留校之后,所讲授的中医课程很多,有内科学、伤寒论、中医各家学说、养生康复等,1987年晋升为教授。他在临床上,擅长内科疾病诊治,尤其注重研究外感疾病、心脑血管和血液疾病、肾脏疾病以及癌症的中医诊治。到2009年12月,在国内外发表医学论文130余篇,主编或编著出版医学专著13种,参与编写的著作20余部。提出“病理反应层次”学说解释伤寒六经方证,被认为是伤寒新说;还提出创立“六经辨证论治新体系”作为发展伤寒学说的远景目标。在全国率先开拓中医康复学科领域,提出创立“现代中医康复学”的框架构想。提出“三因鼎立”学说,被认为是对中医病因发病学的完美概括。

    在临床上,郭教授发挥“肝主疏泄”学说,指导治疗血液病;以“脏为阴,腑为阳”学说,统领泌尿系结石病的治疗;用“攻邪已病”学说,驾驭癌症治疗;用“气虚血瘀”学说,辨治冠心病心绞痛、心律失常和扩心病心衰等;以“久病入络”学说,指引治疗多种神经痛、顿挫喘咳和多种慢性病并发症,提出“入络”的具体临证指标;用“寒温合法”辨治外感热病;纠正“肾无实证”之说,发挥“肺主治节,通调水道”之理,从“肺肾虚损”论治慢性肾炎、慢性肾衰等多种肾病;指出把肾等同命门,肾阳等同命门之火的片面性,提出“命门火衰”的四项具体临证指标,辨治多种内分泌功能慢性减退性疾病等等,都是注重理论研究,把中医固有的理法方药,在临床上发挥出具有现实启示价值的建树。


   

 郭教授十分关注中医发展战略研究,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提示中医存在“无证可辨”等学术危机问题。指出中医现代化,即中医学固有的特色与优势的创新与发展是历史的必然,必定以中医临床医学的现代化为先导,以“病证结合”诊疗的不断完善来实现,达到克服学术危机,适应现代社会和临床需要,提高临床疗效和疗效的确定性,重建全新的中医学术体系的目的。总结出“病证结合”诊疗的四种形式和临证必须遵循的八个治疗步骤供临床应用。

    郭教授为促进中医现代化趋势的正确发展,他作为第一主编,约请中日韩各科临床专家近百名,共同编著《现代中医治疗学》的鸿篇巨著,为建立“病证结合”诊疗新体系做出了比较成功的探索,荣获1997年度部省级科技进步二等奖。

    郭教授曾多次应日本、韩国医界邀请东渡讲学交流,获得好评,建立了友谊。为提醒同仁“科学无国界,能容乃大”,于是主编《日本汉方医学精华》,成为1949年以来系统介绍日本汉方医学特点与经验的唯一专著,日本汉医泰斗矢数道明发表专文高度评价此书。为促进中医学术国际化发展,带过数以百计的日本、韩国、美国、德国、法国、英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比利时、澳大利亚等国的研修生、留学生、进修生临床实习,主持和参加了多次国际传统医学交流会,深感中医学前景远大,又面临严峻挑战。

    郭教授曾任四川省中医学会常务理事,仲景学术研究会主任委员,四川省中医现代化研究会副会长,四川省康复医学研究会副会长,四川省海外联谊会养生文化研究会主任委员,中华中医药会仲景分会顾问,1992年被国务院表彰为做出突出贡献而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四川省政府首批确定的学术技术带头人,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和指导老师。“郭子光学术思想及临证经验研究”课题,被纳入国家“十五”科技攻关计划加以研究。2008年荣获四川省康复医学会颁发“学科发展杰出贡献奖”。2009年荣获中华中医药学会“终身成就奖”,被聘为中华中医药学会终身理事,被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组织评选为我国首届国医大师。



中医根基厚辉煌数千年



郭教授认为:中医学的发生发展,在古代是很宽松的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限制的空间中(秦始皇“焚书坑儒”也不烧医书。早在《内经》时代,就与“神仙”“巫术”彻底决裂),沿着自身基于“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念思维模式,历经几千年未曾中断的大量的渐进性科学积累起来的,已形成了独特的生理病理、防病治病的理法方药的完整的自然科学知识体系。其中蕴含的一些科学理念,如整体观念、辨证论治体现的个体化诊疗思维和“治未病”的医学模式等,都是现代西方医学的前沿理念。郭教授指出,近年来西方医学越来越多的研究结果,客观上证明了中医叙述的藏象功能的存在,可这是中医在两千多年前的发现,所有这些都证明了早在80年代初,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论断:“21世纪医学的方向是中医”。

郭教授说,我相信社会的发展是多元的,科学文化的发展也是多元的。“人体健康、疾病”是一个万古恒新的问题。中医学作为一个有数千年科学积累体系,蕴含深厚,发展潜力巨大,在以自主创新能力为焦点的新一轮全球竞争中,中医学不仅可提供广阔的自主创新空间,而且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科学的载体走向全世界(已经走向了160多个国家),对提高我国文化科学的软实力也必将作出贡献。

    郭教授认为,中医西医治病各有优势。他说:在我行医过程中,也有的病例,西医认为“不治”“活不过3个月”,而中医治疗一年多病人健在的;西医认为非手术不可,中医保守治疗治好了的;西医认为不能怀孕,中医治疗怀孕生子了的。诸如这类,举不胜举,表明人类对自身和疾病的认识还远远不够,话有时不要说得太绝对。

    中医不只是治慢性病,对急性病一样有效。他说:1965年在四川省什邡县开门办学,当地发生流行性乙型脑炎,一天傍晚突然送来了3个“乙脑”患儿,入住我们驻点的城关医院病房,其中1例七岁患儿体温41℃,昏迷不醒,抽风不止,其父母是当地头面人物,不断埋怨当地某医院转送不及时,延误了两天时间,使病情加重了,意思是若出了问题要找某医院讨说法云云。这对我们压力也大。我诊察之后,诊断为:温邪外感,热盛夹痰动风,逆传心包。处方:安宫牛黄丸5粒,每2小时用鲜竹沥水(我们指导家属取新鲜竹沥水的方法,很快取来一大杯)冲服半粒,另用麝香1克,每次用0.1克,混入其中,鼻饲进药。热退后改为1日2次,每次半粒。

    通过关系,患儿家属迅速找到了作为贮备之用的安宫牛黄丸,但确实找不到麝香。正在焦困之时,随我们下乡开门办学的一位来自少数民族地区的学员说他包里有真品的麝香,愿意捐献1克出来,以观察中医对这种急性高热病究竟疗效如何。药找齐了,从晚8点开始服药,10点又服了1次,体温开始下降。我和我们带队的书记一直守在病室观察,到快12点时体温降到38.5℃,抽搐停止,但仍昏迷,嘱12点再服1次药后,隔日就按常规1日3次服药了。这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回宿舍休息了。次日下午患儿苏醒,多汗、乏力,可进食了。于是再加汤药调治,一周后患儿没有任何后遗症痊愈出院。出院后隔日,患儿打着红领巾,由其父母领着送来一面大大的锦旗致谢,感谢伟大的祖国医学救治了他,使他毫无后遗症康复痊愈。这是纯中医药治好的重型乙脑案例。



中医养生 独具匠心



    郭教授说,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辐射到古代各门学科领域,而对养生学的影响最深。“养生”一词,常见于秦汉之前的著作,《吕氏春秋》说:“知生也者,不以害生,养生之谓也。”这一思想历代传承,形成了一门以形神精气为基本理论的独立学科。养生学涉及古代预防、保健、心理、行为、伦理、社会医学等多学科领域,始终贯穿着古代的哲学原则与方法论,实际上是一个古代多学科群的综合。

    中国传统文化以儒道二家为主线,在养生学上他们所支持的多维观察与整体观念是一致的。寿夭的原因,不是仅仅存在于生理的机体之内,更重要的因素是在精神活动之中,所以强调精神生活的优化与物质生活的超越,追求道德“至善”的理想境界,以保持人体内在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达到尽终天年的目的。

    郭教授认为:引起寿夭的原因有先天因素和后天因素,而先天因素是有“定分”的。优越的先天条件如在后天数十年漫长生活中不注重保养,也难免早衰和夭亡。相反,先天禀赋条件虽差,只要后天善于保养,依然可以乐享高寿、尽终天年。由此可见,长寿问题实际上就是后天如何保养的问题。中医的保养,也即养生,不仅仅是以医学的方式来干预的,主要是通过生活方式合理化达到养生目的。其内容很多,包括饮食、起居、工作、劳逸、寒温、嗜好、思想、行为等,合理则寿,不合理则夭,但是这些影响因素,都是通过对精气神形的损益而起作用的。

    郭教授强调养生贵在养神,养神以修德为先。这是中国养生学最具特色之点。孔子《中庸》云:“大德必得其寿”,故“仁者寿”。《素问·上古天真论》说“淳德全道”就可以“益其寿命而强者也”。可见养生当从修德入手。养生养德无二术,故历代养生家都遵循“正思虑以养神”的准则。修德是一个永恒命题,实际也是儒道二家“安身立命”的学问。

    郭教授一生都在实践着他的四句养生名言:

    有追求,才有活力;有宽恕,才有平静;

    有爱心,才有成全;有恒心,才有成果。

    郭教授说,每天早上如果天气好,6点多我就出门锻炼,从住家走到公园(往返就是6千多步),在公园里再走走,散散步,做做八段锦、太极拳。如果天气不好,我就在家来回走动,在阳台上做操,都要动一动。

    散步就是散心,练形也能养神。

    夫妻关系和谐也是健康长寿重要因素。郭教授深爱他的妻子,他说:“我要感谢妻子对我的支持,如果说我现在能算得上有点成就,是与她的鼎力相助紧密相连的。”

    郭教授的妻子冯显逊教授,1966年毕业于成都中医学院医学系,是6年制的本科,毕业后她到学校附属医院中医妇科工作,逐渐成为妇科知名专家。她出身书香门第,文静秀雅、善良和蔼,勤奋严谨,淡名利,乐文史,勤于医技钻研。为人治病,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深受病家爱赞。临证之余,他们夫妻常讨论当日所遇疑难病情,或收集、整理相关学术资料,潺潺不息,未曾稍怠。可以说,几十年来,郭教授夫妻相亲相爱,共同进步。在这样温馨、和谐的家庭里,充满着人生的美好和浓厚的学术气氛,他才能在事业上潜心钻研。

合欢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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