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广东有位客人,名叫游子华,原本是浙江人。从祖父那辈起,他们家族就在广东贩卖机布,积累了巨额财富。
游子华在这里娶了一个妾,姓王。但他性情暴躁,特别喜欢喝酒,只要王妾稍有一点不合他的心意,就对她毒打。王妾苦不堪言,终于在一天深夜,趁游子华睡着后,悄悄走出家门,投井自尽了。
第二天,游子华并不知道王妾已经投井,还张贴了寻人启事,四处寻找,但几个月过去了,都没有任何消息。后来,游子华收完了货款,就收拾行李回浙江老家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广东本地有个叫林福的人,他开了一家酒肉店,攒了一些钱,娶了一个妻子叫方春莲。但这个方春莲生性淫荡,经常与人通奸。林福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就告诉了林福。林福非常生气,每天都打骂方春莲,打得她无法忍受。
方春莲就假装埋怨她的父母说:“当初你们生我,长得这么丑,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淹死呢?现在嫁了这个狠心的丈夫,他又贪花好色,嫌弃我长得丑,每天白天黑夜地折磨我,轻则辱骂,重则殴打,我早晚都是个死。”她的父母劝她:“既然已经嫁给他了,就只能忍气吞声地过日子,不要和他争吵。”虽然父母用好言抚慰,但方春莲还是认定林福是个薄情郎。
有一天早上,方春莲早早起来开门烧火,这时有个流氓叫许达正好路过在打水,看到方春莲一个人在家,就挑逗她说:“春莲,你今天起得这么早啊,你老公还没起来呢,你要不要到我家去吃一碗早汤?”
方春莲问:“你家有人吗?”许达说:“没有,就我一个人住。”方春莲本性放荡,听说家里没人,又想到丈夫每天吵吵闹闹,就跟着许达去了他家。许达非常高兴,打开橱柜拿出一些果品给方春莲吃,又送了她两根银簪子,然后关上柴门,两人就上床发生了关系。
完事后,许达家的邻居们都起床了,方春莲不能回家,许达就把她藏在家里,锁上门,自己去街上做生意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和方春莲继续玩乐。而林福起床后,发现妻子早起烧火开门后就不见了,心想这女人经常被打骂,一定是逃走了。
于是林福到处寻找都没有找到,也写了寻人启事贴在各处,并且告诉了岳父方礼。
方礼非常生气地说:“我女儿一直以来都不受你待见,她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经常打骂她,她痛苦得想要自杀。我们夫妇俩经常劝慰她,所以她才没有立刻寻死。今天一定是被你打死了,你把尸体藏起来,还假装说她逃走了来骗我。我一定要告到官府,为我女儿伸冤,才能消除我的仇恨!”
于是他就写了状词,到本县告了林福一状。状词上说:“婚姻讲究彩礼是野蛮人的行为;丈夫嫌弃妻子丑陋,连禽兽都不如。我的女儿春莲,通过媒人嫁给了林福为妻。没想到林福性贪淫,嫌弃我女儿长得丑,每天都打骂她,打得她无法忍受。今天他又下毒手,把我女儿打死了。他害怕罪行败露,就把尸体藏起来。还假装说我女儿逃走了,这有谁能作证呢?我想想这人口密度大,如果是私奔也应该有踪迹啊;女子行走艰难,几天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呢?这明明是恶意杀人藏尸。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在白天仰天长叹。请求官府追查尸体,让凶手抵命。”
本县官员准了状词,立即派公差拘捕了林福。林福也写了诉状为自己辩解,但这部分就不多说了。
再说许达听说方礼和林福两家都告了状,对方春莲说:“留你在这里几天了,没想到你父母已经向夫家要人告了状,你在这里不方便了。如果被他们找到你,那可怎么办呢?不如你和我一起逃到别的地方去吧。”方春莲说:“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走。”于是他们收拾好行李,连夜逃到了云南省城。到了那里后,他们的盘缠都用完了。
许达说:“现在我们到了这里,举目无亲,也没有钱用,这可怎么办呢?”方春莲本来就是个放荡的人,她说:“你不必为衣食发愁,我只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就能供你足够用的。”许达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于是方春莲就打扮成妓女,靠皮肉生意赚钱度日,还改名为素娥。
一时间,那些放荡的子弟听说新来的妓女非常漂亮,都纷纷来玩乐。他们的衣食果然充足了起来。
话说那天春莲逃跑之后,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报告说:本地的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县令随即命令验尸官前去检验,方礼看到尸体后,立刻抱住哭喊道:“这是我女儿的尸体,肯定是被恶婿林福打死后扔进了井里。”接着,他向县令禀报,并恳求严刑拷问林福。
县令于是提审林福,质问道:“你把妻子打死后扔进井里,这是真的吗?”林福辩解道:“这尸体虽然是女人,但衣服、相貌都与我妻子不同。我妻子年纪大,这位妇人年纪小;我妻子身材高,这位妇人身材矮;我妻子头发多且长,这位妇人头发少且短。怎能凭这些就诬陷我呢?恳请大人详查。”
方礼又上前哀求道:“这是林福在掩饰,大人只要查验伤痕就能知道真相。”县令于是对林福严刑拷打,林福受刑不过,只能屈打成招,案子被上报到上级官府,但还未执行刑罚,林福就被关进了监狱。
到了年底,包公奉旨巡视天下,来到了这个府城,审理林福的案件,很快就发现林福是被冤枉的。他叹息道:“我奉旨寻找冤案,现在看林福这个案子,疑点很多,我怎能不为他伸冤呢?”
于是他对众官员说:“春莲既然是个荡妇,肯定不愿意死,即使受到打骂,也只会逃跑,她很可能是被人拐走了。”包公命令手下收集各地的寻人启事,一一核查。其中一张正是广东商人游子华寻找妻子的启事,启事上描述的衣物和死者的衣物、外貌都相同。
包公于是拘捕游子华来作证,但游子华已经离开了。包公日夜思考林福的冤情,心想自己既然知道真相,怎能不为他昭雪?于是他焚香向神灵祈祷:“春莲逃走的事情,我心里疑惑不解,希望神灵能彰显报应,”祈祷完毕。
第二天,包公派遣公差去云南办事,公差名叫汤琯,他前往云南省城递交公文后,就住在公馆里等待回复。过了几天,听说有个叫素娥的新娼女风情万种,姿色过人,于是也前往素娥家中玩乐。汤琯问素娥:“你是怎么沦落到这里做妓女的?”素娥回答:“我本来也是良家女子,被丈夫打骂,实在受不了,所以逃了出来。现在衣食无着,只能借此度日。”
汤琯听后说:“听你的声音好像是我的同乡,看你的相貌也好像林福的妻子。”素娥一听,大惊失色,满脸通红,不敢隐瞒,就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她是被邻居许达带到这里来的,请求汤琯回去后不要暴露此事,并表示会好好招待他,不收他的钱。
汤琯假装答应,说:“你们放心,只管在这里接客,我明天还会来。如果我回去,一定不会泄漏你们的秘密。”说完就离开了。回到公馆后,汤琯感叹道:“世间竟然有如此冤枉的事情。林福是我的邻居,现在却身陷重狱。”他恨不得立刻回家告诉林福这件事。
第二天,汤琯领了回文,就急忙启程回家,把春莲被许达拐到云南省城做妓女的事情告诉了林福。林福向包公状告了此事。包公于是派人同汤琯一起前往云南省城,拘捕了春莲和许达两人归案。包公审理清楚后,把春莲当堂嫁卖,所得的彩礼全部交给林福;判处许达徒刑;方礼因诬告罪受到反坐处罚;林福被无罪释放;还赏赐给汤琯三两官银。
包公判决道:“经过审理查明,方氏水性杨花,行为放荡。经常与他人私通,多次进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丈夫知道后打骂她,是理所当然的。但春莲却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不顾夫妻之情。清早开门时遇到许达,就藏在他家,纵情淫乐。而许达是个奔走劳碌的仆人,是个做买卖的粗俗之人,他用甜言蜜语引诱,用美貌女子作为赚钱的手段。
他本以为找到了心上人,不再羡慕封侯的富贵。哪知道拐骗了逃跑的妇人,怎能逃脱徒刑的惩罚。方礼不责备自己家不光彩,反而控告女婿的不是。诬告他打死人,谎称尸体被藏匿,错误地指出别人的死妻,认为是他女儿的尸体。
控告杀人而女儿还活着,指控藏匿尸体而女儿还在。虚情可以欺骗人,但实罪难以逃脱。林福领取彩礼后可以另娶妻子。汤琯因有功而受到奖赏和继续为公家效力。将供述记录在案。”
包公判决后,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