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的德安府孝感县,有一位十八岁的秀才,名叫许献忠。他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对门住着一位屠户,名叫萧辅汉,其女萧淑玉年方十七,长得如花似玉,且性情贞静,每日只是在楼上绣花,从不轻易出门。
萧淑玉的楼阁临街,常能看到许献忠路过。两人目光交汇,渐渐地都对彼此产生了爱慕之情。
时间一长,他们开始私下里传情达意,许献忠以言语挑逗,萧淑玉总是微笑回应。某夜,许献忠悄悄用梯子爬上楼阁,两人手牵手进入绣房,共赴巫山云雨。待到鸡鸣天亮,许献忠准备离开,两人约定晚上再会。
萧淑玉担心梯子被人发现,便想出一个主意:“你在夜里只要抱紧垂下的白布,我楼上吊你上来,这样不是更方便吗?”许献忠欣然同意,到了晚上果然按照计划行事。
就这样,两人秘密往来长达半年之久,周围邻居都略有耳闻,唯独瞒过了萧辅汉。
然而,有一天晚上,许献忠因朋友宴请喝酒,深夜未归。
此时,一个叫明修的和尚在夜间叫街,看到楼上垂下白布,误以为是人家未收的晒布,便心生贪念,想偷走白布。
他停住木鱼,上前扯住白布。不料,楼上萧淑玉正在等待许献忠,见他上来便往上吊。明修心知不妙,一定是有人在楼上垂布接奸,于是任由萧淑玉吊他上楼。
果然,他见到一个女子,心中大喜,想要趁机占便宜。萧淑玉惊慌失色,大声呼救,但她的父母已经睡下并未听见。
明修怕被人发现,竟拔刀将萧淑玉残忍杀害,抢走了她的银簪、耳环和戒指后下楼逃去。
第二天早饭后,萧母见女儿不起身,走去查看时,发现女儿惨死楼上,却不知凶手是谁。
当时有嫉妒许献忠的邻居,向萧辅汉进言:“你女儿与许献忠有私情已有半年多,昨晚许献忠在朋友家喝酒,肯定是他趁醉行凶,无疑是他杀的。”
萧辅汉闻听此言,立刻去包公处告状,声称许献忠带酒佩刀潜入女儿卧室强奸未遂杀人。
包公为官清廉,明察秋毫,当日便准了此案,并派人拘捕了原、被告及相关证人进行审理。经过询问干证和双方当事人的陈述,包公发现许献忠虽然承认与萧淑玉有私情,但坚决否认杀人。
包公观察到许献忠眉清目秀,性情温和,不像凶恶之徒,于是又问道:“你与淑玉往来时,可曾有人从楼下经过?”许献忠回答:“往日无人,只有本月有个叫街的和尚夜间敲木鱼经过。”
包公听罢心生一计,勃然大怒:“这必定是你杀的!如今问你的罪,你可甘心吗?”许献忠心中慌乱,只能答道:“甘心。”
于是被打四十大板后收监。包公暗中派遣公差王忠、李义前去查找明修和尚的踪迹。公差回报说,明修和尚在玩月桥观音座前歇脚。包公于是密令二人如此这般行事。
是夜,明修和尚又敲着木鱼叫街,三更时分,他准备回桥下休息。
这时,桥下突然传来三声鬼叫,一声高一声低,接着又传来低声的哭泣声,十分凄惨骇人。
明修和尚在桥上打坐念经,忽然听到一个妇人的哭声和叫声:“明修明修,你要强奸我,我不从就算了,我阳寿未尽,你怎能杀我?你无故杀我,还抢我首饰,我已经告到阎王那里了,现在派两个鬼差来捉你。
你赶紧拿钱财和珠宝打发他们,不然再告到天庭,定要你的命!你念阿弥陀佛也没用!”
明修和尚吓得魂飞魄散,只得连连求饶:“我一时糊涂想要强奸你,见你不从又要喊叫,怕被人捉住,所以才一时失手杀了你。
如今你的首饰还在我这里,我明天就买些钱财和经卷超度你,千万别告到天庭去。”女鬼继续哭泣,两个鬼差又叫了一番,声音更加凄惨。明修和尚又念起经来,再三许愿超度。
突然,两个公差从暗处走出来,用铁链锁住了明修和尚。明修和尚惊慌失措地问道:“是鬼吗?”王忠回答道:“是包公命我们来捉你的,我们不是鬼。”明修和尚吓得像泥塑木雕一般,只求看佛面饶他一命。
王忠笑道:“真是个谋财害命的假和尚!”遂将明修锁走。李义则收取了明修的禅担和凶器等物一同离去。
原来,包公早已命二公差雇了一名娼妇在桥下装鬼吓人,以此引出明修和尚的罪行。
第二天,公差锁着明修和尚并带着娼妇来见包公。包公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后,命人取出库银赏赐给娼妇和公差。
随后,包公在明修和尚的破衲袄内搜出了萧淑玉的首饰,叫萧辅汉辨认。萧辅汉认出这正是他女儿所戴之物。明修和尚无词以对,只好一一招供认罪。
包公问许献忠道:“杀害萧淑玉的凶手已找到,理当抵命;但你作为秀才,却奸污人家室女,也当革去功名。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尚未娶妻,萧淑玉也未嫁,虽然你们私通,但也算是情投意合。如今她为你垂布引来了凶僧,又守节而死,没有玷污名节。
你若愿意再娶她人为妻,就必须革去功名;若想要保留前程,就将萧淑玉作为你的正妻收埋供养,不得再娶他人。
你选择哪条路?”许献忠道:“我深知萧淑玉素性贤良,只因我牵连她才有此私情。我别无他求,昔日相好时,我曾答应她一定要娶她为妻,她也答应了我。
不料遇到这个贼僧,她又为守节而死。我岂能忍心再娶他人?今日只愿收埋萧淑玉为妻,供养她的灵位,决不再娶他人。至于功名留否,全凭大人裁断,我本也不敢存心欺瞒。”
包公高兴地说:“你的想法合乎天理,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前程。”于是,他立即撰写了一份文书,向学道详细陈述案情:经过审理得知,学生许献忠,年轻未婚;邻居的女儿淑玉,也在闺中未嫁。
两人年貌相当,在一个静谧的夜晚,于月光下私会,心意相通,半年来一直在楼中秘密约会。
原本期待着能共度百年好合,却不料突然之间发生了变故。恶僧明修,心猿意马,深夜闯入阁楼。他贪婪无耻,妄图玷污淑玉的清白。阴谋未能得逞,他便从袖中抽出钢刀行凶。
淑玉含冤而死,连头上的首饰都被抢走了。淑玉真是可怜,被凶僧夺去了年轻的生命;许献忠真是有情有义,为了心爱的妻子发誓不再娶妻。
现在打算让恶僧抵命,以洗雪淑玉的冤屈;同时保留许献忠的前程,以表彰他的义举。我未敢擅自做主,一切等待您的裁决。”学道随即按照包公的提议进行了裁决。
后来,许献忠在乡试中成功中举,回来后感谢包公说:“如果没有老师您,我恐怕早就死在牢狱之中了,哪里会有今天?”包公问:“现在你想再娶妻吗?”许生回答:“就是死了也不敢再娶了。”
包公说道:“不孝的行为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后代为最大。”许生说:“我现在保全了义气,却无法保全孝道。”包公又道:“你现在已经成名,萧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
即使她还在世,也一定会让你纳妾的。现在你只把萧夫人作为正妻,再娶一个侧室又有何妨?”但许献忠坚决不同意。
于是,包公让许献忠的同榜举人田在懋做媒,强行让他娶了霍家的女儿作为侧室。许献忠只得以纳妾的礼仪与她成亲。
在他的同年录上,只填写了萧氏的名字,没有将霍氏列入,这可以说是淑玉守节、许献忠重义,两人都尽到了自己的本分。
而包公为淑玉洗雪冤屈的恩德,为许献忠延续后代的恩情,真是比山高、比海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