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苦难从没有远离过人们。
河北涉县井店镇中有一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叫成汤庙山门。庙建于金大定四年,明嘉三十四年重修修,庙已无存,仅余山门。山门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单檐悬山,前、后檐均为五铺作双下昂斗栱,斗拱展现浓郁的金代做法。虽然梁架结构在明代进行过大修,但是整体金代遗存仍比较多。
涉县地处晋冀豫三省的交界处,清漳,浊漳在此交汇,称之为合漳。在漳河一侧的成汤庙山门记录了苦难下的人们的点点滴滴。
🔺漳河流域示意图
顾名思义,成汤庙祭祀的乃是商代始君汤履,庙号太祖,称商太祖,也有成汤、商汤、汤王之称谓。成汤灭夏,吸取了夏亡的教训,采取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治理国家,大力发展农业,受到老百姓的爱戴。
成汤具有祈雨的功能始于“桑林祈雨”的传说。相传成汤灭夏、商初立不久,天下大旱,连续五年都没有下雨,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汤王忧民所忧,寝食难安,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汤王请巫吏占卜,说:“应当以人为祈,老天才会下雨。”
汤王对天长叹:“求雨本是为了百姓,怎么能让民死呢?”于是他宁可自己做祭品,也不让老百姓赴死。此后,汤王桑林祈雨,以身殉火,大雨而至,解救了黎民苦难于倒悬。倾盆大雨浇灭了要“人祭"汤王的大火,拯救了万民,人们对汤王的感天动地事迹,传颂不绝。
这个事件记录在一系列文献中。《墨子·兼爱下》:“惟予小子履,敢用玄牡,告于上天后曰:今天大旱,即当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简在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
《吕氏春秋·顺民》:“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翦其发,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
《论衡·感虚》:“传《书》言:‘汤遭七年旱,以身祷于桑林,自责以六过,天乃雨。’或言:‘五年。祷辞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天)〔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剪其发,丽其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上帝。上帝甚说,时雨乃至。”
作为农业社会的中国,祈雨的作用不言而喻,农业丰收对国家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商代前期生产力尚不发达,没有相对完备的水利设施,靠天吃饭,能否及时得到上天的雨水润泽,对农业具有决定性作用,商代早期不断迁都的原因就有可能和地力衰竭,及由此产生的生计困难有关。
所以,祈雨成了成汤作为商代国君最重要是使命,这正是”桑林祈雨“的初衷和历史归宿。也正是由于长期农业社会下,成汤桑林祈雨的事迹才得以广泛流传,人们建庙祭祀,祈求风调雨顺。
涉县成汤庙山门作为晋东南,豫北,冀南三省交界处成汤信仰(或者叫祈雨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仅是祭祀祈雨的成所,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公共空间。山门石柱上的记事更是一部老百姓的苦难史:
其一:
“康熙十八年,地动三次,七月二十八,八月二十六,十月初九。连阴雨四十日。”
短短的三个月就地震了三次,然后是连阴雨40天。冰冷的石柱上,文字的背后是多少老百姓流离失所。
其二
“道光十年四月二十二日戌时地震,山崩地裂,墙倒屋塌,民无所居”
这一年,地震。山崩地裂,房屋倒塌,老百姓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或许当刻这行字后,就逃难而去了。
其三
“嘉庆十四年六月二十日,大雨冲白衣庵一座。”
其四
“庚午年五月二十六日种地,本年麦田全无”
”大雨“,”麦田全无“,又是冲毁建筑,又是颗粒无收。
距离成汤庙不过十公里的一处摩崖石窟,可以清晰看见石块的崩裂裂隙,应该就是石柱上所见”道光十年“的那场大地震。山门所记“道光十年四月二十二日”,正是1830年6月12日,这是一场发生在磁县的震级达到7.5级的大地震。据孟宪东《1830年磁县大地震的序列研究》分析得出此次地震波及范围十分深远:西北达忻州,东南至南京,东北起静海,西南止南阳。
🔺相关历史记载
《磁县县志》清晰的记载了这次大地震的惨烈之状 :
“又四月(闰四月)二十二日,地震。是日戌刻,有声轰然自西北来,陡觉平地如小舟,在大风浪中倾倒簸荡。维时土崩瓦解声、人之喊声、哭声一齐并作,至对而不闻人语。移时少息,旋又大作,如是者达夜,是后虽仍常动,而声渐次较轻。当其震时,中衢地裂两缝,长数十丈,宽五、六寸,涌出黄黑沙土,并井水漫溢横流,漳、滏两河涸皆见底。祠庙、衙署、民间坍塌十之七八,大小男女压毙甚众,奇灾也!
是年磁之邻近武安、邯郸、安阳、临漳、成安皆地震,而磁境特之。磁之西乡情形最重,南乡次之,东北两乡稍轻。州牧沈旺生禀经本道府,先将义仓谷一万余石散给灾民。一面飞禀通报大名府,据情上奏,即奉旨发币抚恤,大名府派道府大员,率同府并州县佐杂等官,先后到磁,同本州教官吏目,赴四乡,查勘压毙人口及倒塌房屋,造册查对,共计压毙大小男女五千四百八十五名口。每大口一给埋葬银二两,小口一两,共给银八千二百六十两。倒塌房屋二十余万间,内除有力之家不计外,其无力贫民,共倒塌瓦房九千九百五间,土房六万六千五百五十三间,每间房一间给修复费银一两,土房五钱,共给修复费银四万三千八十一两五钱。
人之喊声、哭声伴随着地动山摇响彻大地,十分凄惨。大地产生了裂缝,地缝中涌出了黑沙土,河水干涸见底,建筑坍塌殆尽。这次地震,仅磁县一地记载的死亡人数就超过一万人。
《磁州大地震纪略》中也记载了地震来时的状况:
“忽闻有声如地雷、火炮,初听远远而来,顷刻即至,又如千军万马,并作一声,其势甚猛,目见三堂槛柱上下簸荡,如舟在大风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