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100天了。
在超市给父亲准备祭品的时候,我看见了馓子,不禁噙满泪水。
父亲生前爱喝酒,最好的佐酒就是馓子。这是一种河南常见的油炸食品,十分酥脆。他的牙齿不太好,很硬的东西已经咬不动了,唯独馓子的酥脆还能吃上一些。
我给父亲买了六个核桃,酥饼,苹果香蕉,还有馓子。也包了饺子。饺子这种河南最常见的食物,却再也吃不到父亲亲手包的了。他包的饺子必得是圆形的面皮,用虎口挤压,水煮了吃。而我和母亲爱吃的则是方形的面皮,类似于南方常见的混沌。大概的区别是混沌吃皮,饺子吃馅儿。馅儿多的就是饺子,蒸熟了吃,是母亲的最爱。
父亲擅长的饺子馅必得是有莲菜(藕)/红萝卜等,混合肉,手剁成的。母亲脑梗之前,最擅长的馅儿是韭菜加肉的。
父亲自从生病以来,就再也没有包过那种馅儿的饺子,成了我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记忆,吃不到,也复刻不了。
母亲爱吃的饺子,即便是一边注射着胰岛素,一边也是让她吃的尽兴。因为她问我:人死了,估计就不知道饺子是什么味道了吧?
是啊,人一旦离开,世间万物便再无瓜葛。即便是确有另一个世界,有感知,那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唯一的连接可能就是思念。毕竟梦中的再次相逢,诉说无尽的思念,也可能只是生者的投射。我在陕北看汉画像石。看到无尽奢华的画像石,寄托亦是生者的思念,和对亡故者进入永恒世界的期盼。
也一如这些燃烧的火纸,祭奠的食物,总是选取父亲爱吃的,和他一起吃,才觉得他彷佛就在身边,不曾离开。
坟茔前立林的墓碑,是亲人的思念。袅袅升起的烟尘,祭奠者父亲故去的身影。100天的日日夜夜,在崇庆寺十王殿,无论是距离父亲离开前三天的祈祷,还是父亲已经离开侯的重访,都走过一段铭记于心的路。在陕北画像石前的凝视,在河西石窟下的仰望,我没有能力参透生死,却看懂了生死。
人常说,五十知天命。我还差了十来年,却在少年之际中年之时看了生死,祭奠了生死,也愿意尽全力活明白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