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地中海自亚历山大大帝崛起以来泛希腊文明一直保留着主导地位,到罗马人称地中海为内湖后,罗马文化则与希腊文化完美并存。尽管西部帝国在无休止的内战中持续衰弱,但东部行省仍然对“罗马人”有着很强的认同感,日常生活上依然以罗马方式为基础,信仰基督教,并拥有一个伟大的都城作为支撑。这一系列特点直接勾勒出了东罗马的文明基调。
君士坦丁堡不仅是首都,更是政治与统治的核心,是存续的关键,也是正统罗马人的象征。作为罗马人的新都城,君士坦丁堡拥有罗马人所需的一切公共设施,包括竞技场、港口、浴场、蓄水池,以及一条绵延数十公里的供水道。
君士坦丁堡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连接欧洲和亚洲两大大陆,是黑海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尽管黑海沿岸地区长期受罗马人控制,但并未深入内陆,因此并没有复杂的罗马交通网络;翻越高加索山脉也异常危险,海运成为贸易的最佳选择。掌握君士坦丁堡就意味着控制了这一关键的海上通道。这不仅带来了贸易和经济上的优势,还因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而使君士坦丁堡成为东西文化的交汇点。城市的独特之处在于其天然的防御地形,三面被水环绕,只有西侧与陆地相连,使得整座城市易守难攻。
君士坦丁堡作为东罗马帝国的心脏,不仅是政治和统治的中心,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东西文化交流之地,海上贸易的关键枢纽。这座城市吸引了来自欧洲和亚洲的商人、学者和艺术家,促进了文化、宗教和商业的融合。君士坦丁堡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经济上,还通过文化的交流和融合,为罗马文明的传承和发展提供了独特的契机。
阿拉伯女王
AD370 - AD425
在罗马漫长的历史中,多位女性强人曾挑战罗马权威。从共和时期的海盗女王,到令罗马世界震惊的埃及艳后,再到在不列颠奋起反抗的女酋长,以及占据东方的奥古斯塔,她们都在各自的时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然而,在君士坦丁家族统治晚期,一位信奉基督教的阿拉伯女奴的出现,再次为罗马帝国的历史增添了一笔。
关于Mawiyya(马维亚)的早年经历已经难以考证,关于她的历史记载比较零星,综合各个时代的描述。可以确定她是一位颇具姿色的罗马人,因战乱而被抓为奴隶,后来被一位阿拉伯酋长看中。
AD369 - AD379
她的丈夫(名字不详)控制着Tanûkhids(塔努赫兹)部落与罗马有着盟约,是东方重要的辅助兵源地。马维亚在丈夫过早离世后,凭借出色权谋成为部落首领。帝国爆发了与哥特人的长期战争,大量的征召导致她的控制力下降,当信奉异端阿利乌派的瓦伦斯皇帝准备指派一位新异端主教,导致马维亚发动叛乱。借着东方防备空虚,她在今日约旦的西教堂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叙利亚、巴勒斯坦和阿拉伯三个行省遭到了入侵和劫掠,甚至连帝国的粮仓埃及也受到了威胁。因此,她的人生经历常常与著名的奥古斯塔芝诺比娅相提并论。
当时,罗马帝国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在多瑙河流域作战,而留在东方的边防军则无法有效地遏制边境的威胁。马维亚知道自己部队的强项是机动性,要求避免攻击防御精良的罗马要塞与重镇。罗马军队面对这种袭扰战术一筹莫展,甚至找不到马维亚的主力进行罗马人擅长的大规模决战。时任皇帝的瓦伦斯为了平息后院之火决定议和,马维亚掀起叛乱的用意就达到了,她深知罗马帝国的强大实力,一旦结束了哥特战争,她的下场很有可能与芝诺比娅相同。
传说马维亚只有一个要求,派驻一位信奉尼西亚信经的主教,在她统治的地区建立新的教区。她的条件得到应允,一位在埃及受到排挤的教父摩西(阿拉伯人)前来担任主教。不仅如此,她的统治权得到罗马政府的背书,女儿嫁给退休在安条克的四朝老臣前东部大元帅Victor(维克多)。
关于这段联姻,在历史上有着很强的争议,罗马人与贝都因人有着数百年的联盟关系,但一直视他们为不开化蛮族。普遍评价是:他们狡诈不诚信,既不可为友,也不可为敌。奉行实用主义的罗马军队,则对贝都因骑兵赞不绝口,表示他们能与匈人和斯基泰人骑兵比肩。维克多这位地位崇高的功勋老臣为什么要迎娶蛮族贝都因公主,这很难理解。马维亚凭借为部族赢得优渥条件,有大元帅女婿为靠山,成功整合许多部族,成为货真价实的女王。
到了公元378年,哥特人大举进犯,瓦伦斯向东方所有盟友发出征召令,马维亚派遣了大量精锐士兵前去增援。在阿德里安堡的惨败让女王精锐尽失,即便如此还是派遣自己剩余的精锐士兵前往君士坦丁堡加强防务。
AD383 - AD425
狄奥多西登基后,为了安抚哥特人,给了他们相当优渥的待遇。以至于那些为帝国尽忠的东方盟友们就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导致阿拉伯部落再次起义,没有记载显示女王参与了这场军事冲突。颇具讽刺的是此时罗马帝国已经平息哥特人动乱,反而召集一支包含大量哥特人的大军,在叙利亚将领的带领下发动了一场直捣黄龙的入侵。面对锋芒毕露的罗马大军,阿拉伯人自然无法阻挡,很快被镇压。
在阿德里安堡已经伤筋动骨的塔努赫兹部族在之后不断衰弱,那些投身在第二次起义当中的男丁难以幸免。以至于五世纪初,罗马人在东方最大的阿拉伯蛮盟已经变成Salīḥids (萨利希德)部族。关于马维亚的最后记载是公元425年离世。
AD395 - AD399
狄奥多西大帝去世后,东部地区归于18岁的长子Arcadius(阿卡狄乌斯)。新皇帝性格温和,将主要精力投入宗教事务,而军事与政治基本交给父亲遗留的群臣。这些群臣各怀野心,他们之间的权力斗争导致东部帝国长期处于政治动荡之中。政府内部的不和导致决策缺乏统一性,政策执行效率低下,为帝国的稳定和发展带来了诸多障碍。
此时,罗马帝国东西分别掌握在两位辅政大臣,禁卫军长官鲁菲努斯和大元帅斯提里科手中。这两位各有野心,鲁菲努斯希望将女儿嫁给阿卡狄乌斯,而斯提里科则宣称自己是两位皇子的监护人,受先帝临终遗诏之托。最终,斯提里科派遣刺客除掉了鲁菲努斯。为了摆脱权臣的控制,阿卡狄乌斯选择迎娶蛮族将领之女Aelia Eudoxia(艾莉娅·欧多西亚)。
虽然摆脱了顾命大臣,但小皇帝缺乏父亲那般强力手腕,政权很快就被皇后与大宦官Eutropius(欧特罗庇厄斯)把持,双方势同水火。皇后利用自己的蛮族背景让多瑙河流域的蛮族对西部帝国发动了袭击,成功牵制斯提里科,阻止了他统一帝国的愿景,而欧特罗庇厄斯则领军击败了匈人的入侵。
AD400 - AD408
皇后最终伙同新的帝国大元帅Gainas(盖纳斯),流放并处死了欧特罗庇厄斯。盖纳斯消除军事威胁后,很快与东哥特人建立联系,并派出一支约有7000人的部队进入君士坦丁堡,这相当于是变相逼宫掌握政权。盖纳斯身为哥特人自然不被罗马人接受,城内几十万居民也不愿受蛮族掌握,于是爆发排蛮运动。哥特卫队自然不敌愤怒的群众,盖纳斯仓皇逃窜最终被匈人可汗乌尔丁抓获,成为与东部帝国交好的礼物。
虽然皇帝缺乏对国事的关注,但为了庆祝清除哥特人的威胁,他还在君士坦丁堡兴建记功柱,如今只剩下基座。三年后,欧多西亚也因难产去世,东部帝国的权利斗争暂时告一段落。然而,在他的统治期间,几个在东方盛行的异端被打压,影响开始逐渐减小。这位毫无作为的皇帝在31岁时因病去世,而他的记功柱直到13年后才完工。
AD408 - AD421
帝位最终由皇帝的唯一儿子继承。出生于埃及的帝国东部大区长官Anthemius(安特米乌斯)成为幼帝Theodosius II(狄奥多西二世)的保护人。安特米乌斯掌握着军政大权,始终忠于狄奥多西家族,缓解了东西对立关系。为了确保帝国稳定,他先与波斯人达成和平协定,增强了帝国在黑海与多瑙河地区的舰队,并巩固了边防以防范蛮族的袭击。君士坦丁堡在成为新罗马后,城市人口激增至50万。原有的建筑群已经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人口需求。该城在公元前667年建立后数次被不同的将领攻陷,城防一直未达到新罗马应有的标准。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城市的诸多问题,安特米乌斯向年仅7岁的狄奥多西二世提议扩建城市,并修筑更为强固的城墙。
就在计划开始的隔年,阿拉里克攻陷了永恒之都,全地中海震惊。对旧共和社会抱着深深敬意的诗人Rutilius Namatianus(鲁蒂利乌斯·纳马提亚努斯)在离开意大利返回故乡前,写下了他的著名拉丁诗篇《回归故乡(De Reditu Suo)》。
ergo age, sacrilegae tandem cadat hostia gentis:
submittant trepidi perfida colla Getae.
ditia pacatae dent vectigalia terrae:
impleat augustos barbara praeda sinus.
aeternum tibi Rhenus aret, tibi Nilus inundet,
altricemque suam fertilis orbis alat.
quin et fecundas tibi conferat Africa messes,
sole suo dives, sed magis imbre tuo.
来吧,让我们迎接亵渎者的祭品, 哥特人惊恐,屈服于罗马。
平定之地贡金丰厚, 蛮夷战利品,装满罗马的胸膛。
莱茵河永远为罗马耕耘,尼罗河为罗马泛滥,富饶的大地,哺育罗马。
非洲也向罗马奉上丰收,沐浴阳光,更显罗马的富饶。
拉丁田野,谷仓高耸,西方甘露,酒液流淌。台伯河披上凯旋的芦苇,为罗穆路斯的子孙服务,涓涓流淌。
平静的河岸,财富流淌,田野丰收顺流而下,海水珍宝逆流而上。
为了提防可能的蛮族入侵,避免罗马城的悲剧,东部帝国政府加大了人力投入,仅用了4年时间就完成了屹立至今的狄奥多西城墙。城墙长6公里,共有三层防御,配备有护城河与瓮城,每一层都比前一层高且厚。
攻城者首先面对的是一条宽20米、深7米的巨大护城河,可以通过隐藏的管道随时引水。
护城河后面是一道坚固的矮墙,设有巡逻道,可以阻碍骑兵。
在这道初始屏障后面,是一道由常规塔楼和内部平台加固的第二道城墙。这个平台充当射击平台,允许守军向任何试图突破护城河和外城墙的部队倾泻箭矢。
第二道防线后是一道巨大的内城墙,由坚固的砖块和石灰岩块建造而成,而外两道城墙则由混合碎石和砖块构成,并覆盖着石灰涂层。这道最终的堡垒厚达5米,高12米,有96座高耸的塔楼。这些塔楼每隔约70米就有一个,高达20米,可以容纳多达三台弩炮。防御器械交错排列,确保不会阻碍内城墙塔楼的射程。
AD415 - AD421
史学家对安特米乌斯的评价极高,他的曾祖父是香肠制作师傅,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成功跻身罗马权贵的顶层。安特米乌斯选择在城墙竣工后退休,实则是明哲保身。狄奥多西二世的亲姐姐成为摄政,直到两年后,年满15岁的小皇帝得以收回权力,他的三位姐姐都进入修道院成为修女,誓言永保贞洁。
成年后的狄奥多西二世,其言行举止与早期帝国的皇帝很相似,是否刻意效仿,不得而知。他乐于与人民和元老们建立良好关系;如他的先辈一样,时常在都城内与人民一起进餐,或是在浴场洗浴。他热爱古典文学、历史、数学和地理等学科,但他和父亲一样仍然坚守着基督信仰。
在此期间,埃及的异教仍然十分活跃,许多希腊哲学家和异教信徒都涌入这数百年没有发生战乱的地方。其中,亚历山大港最为混乱,希腊哲学家在大街上向民众讲解哲学巨匠的作品,异教徒们则公开举行祭祀。这自然导致了许多冲突,著名的希腊裔女数学家、天文学家Hypatia(希帕提娅)就是在冲突中遇害。
作为基督教的捍卫者,罗马皇帝自然不会容忍如此的动乱,因此多次下令禁止异教祭祀,并将异教神殿改建为教堂。需要读者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的异端禁令并没有像黑暗中世纪时期那样残酷暴力,禁令主要是为了阻止而不是惩罚;这个时代人文主义思潮依然十分流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狄奥多西二世的皇后是一位雅典哲学家的女儿,早年并不信仰基督教。因着个人的学识和容貌,她被皇帝的姐姐相中并推荐给皇弟。Aelia Eudocia(艾莉亚·尤多西娅)为了成为奥古斯塔而接受了洗礼,而她的少数诗歌作品成功幸存。
这是一篇模仿古希腊风格的诗歌,是尤多西娅早期在君士坦丁堡时的作品。
《浴场赞歌》
一生见过奇迹无数, 无数泉涌涌出如海。
不朽海洋,当属你, 医神帕埃恩,甘泉之父。
奔腾蒸气从中涌出, 热泉、冷泉、温泉各不同。
四泉分流美丽绽放, 印度、马特罗娜、热宾、圣伊利亚。
善良的安东尼诺,凉爽的加拉提亚, 健康泉、大泉温泉、小泉温泉。
珍珠泉、炉灶泉、小马特罗娜, 修道泉、主教泉。
你的力量永无止境, 我将自己奉献给你,以保全你,永世长存。
AD422 - AD434
狄奥多西二世的统治蒸蒸日上之时,他的叔叔霍诺留去世了。由于霍诺留没有儿子,也没有在生前指定继承人,西部帝国陷入了权力争夺之中。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统一帝国,只能支持自己的堂外甥瓦伦丁尼安三世成为西部皇帝。尽管缺乏足够的军事实力独立掌控帝国,但皇帝还是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了瓦伦丁尼安三世,以确保帝位留在家族手中。
作为一位高学历皇帝,狄奥多西二世自然不会让新罗马在教育方面落后。他出资筹建了君士坦丁堡皇家学院,设立了十多种专业,并聘请当时著名的学者任教。同时,他还命人收集大量古代先贤的作品,保存于图书馆之中。正是因为这些举动,许多古典作品得以流传至今。需要注意的是,这所学院以希腊文为教学语言,间接影响了东部帝国的语言使用。尽管历经千年风雨,这所学院至今仍然存在,如今成为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大学的一部分。
狄奥多西二世的另一项重要成就是领导编撰Codex Theodosianus(狄奥多西法典)。自君士坦丁大帝时代以来,帝国法律已经长时间未经更新,许多法律条款与当时的现实状况相矛盾。该法典囊括了自君士坦丁大帝以来所有的帝国法律文书,使用皇帝的谕令和法学家的注解加以解释,为未来帝国民法典奠定了基础。
AD434 - AD438
在解释为何东部帝国未能控制整个西部帝国的问题上,一个关键因素是匈人的威胁不断加剧,尤其是在多瑙河边防。由于匈人在奥克塔和卢支拉兄弟的领导下,逐渐从分化部落联盟转变为一个日益壮大的帝国。这种变化使得他们对东部帝国构成了严重的威胁。面对这种情况,年轻的狄奥多西二世不愿意轻易发动战争,因此选择通过支付贡金来维持边境的和平。然而,这种贡金支付方式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可能被匈人视为软弱,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随着绝对鹰派阿提拉与布列达成为新可汗,狄奥多西二世为了确保帝国的安全,只得签署了《马古斯条约》。根据该条约,罗马帝国每年需要支付320kg黄金,并承诺不会与匈奴的敌人结盟,同时还要遣返境内的匈奴难民。这一条约的签署标志着罗马帝国在外交政策上的挫败,因为他们不得不通过贡金来换取边境的安宁,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罗马在多瑙河流域的地位。
AD439 - AD450
这段时间,是东西罗马帝国面临极大挑战的时期。随着汪达尔人完全掌控北非,帝国的粮食供应开始不稳定,这引发了社会动荡。为了确保粮食供应并恢复对北非的控制,东西帝国决定联手夺回北非。然而,由于相互猜忌和内部权力斗争,这场军事行动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征调多瑙河流域的军队,却让阿提拉看到了机会,他开始全面入侵巴尔干半岛,东部边防军实力与装备一般,脱离防御工事效果锐减,无力阻挡匈人的进攻。
为了平息匈人的嚣张气焰,狄奥多西二世只能通过金钱收买,但这种做法只是饮鸩止渴。除了一次性付清的金币和每年的贡金外,帝国还不能容纳那些蛮族逃难者和逃兵,并需要将他们遣返给阿提拉。许多蛮族男女不愿被遣返选择轻生。
面对内外压力以及失败,狄奥多西二世渐渐失去了统治热情,开始懒政,并将许多权力下放给官员,将大量时间用于神学研究和个人生活。当阿提拉成为绝对的领袖,在公元447年发动了一场针对巴尔干地区的大规模入侵,规模堪比数年后对高卢的入侵。阿提拉在色雷斯行省发动乌图斯战役击败了东部军团主力,并且导致大元帅阵亡。随后,他分兵两路,一路直取君士坦丁堡,另一路通过温泉关进入希腊核心地区。
面对世界顶级的狄奥多西城墙,阿提拉担心长时间的围攻会导致部队补给困难,以及东部帝国在叙利亚边境依旧有大量部队,恰好军营内发生瘟疫(很可能是痢疾)最后只能罢兵返乡。狄奥多西二世无力阻挡匈人,只能派遣使团前去议和。在各种讨价还价之后,匈人得到每年910kg黄金以及多瑙河附近的领土。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文明罗马人”。
在接受如此卑微受辱的条约后,成为奥古斯都长达48年的狄奥多西二世,因一次骑马事故导致背部严重受伤,不久病逝。
拨乱反正
AD450 - AD457
狄奥多西二世的长青统治并未留下任何男性继承人,皇帝的三位姐姐都选择了终身奉献给教会。深宫内部的矛盾导致皇后早早离开帝都前往耶路撒冷朝圣,再也没有回归。在西部帝国的首都拉文纳,瓦伦丁尼安三世也只有两位女儿。如今皇室的血脉稀薄,再无合适的男性继位者。狄奥多西家族中唯一在世且掌握权力的人是曾经的帝国摄政Pulcheria(普尔喀丽亚),然而她也已年过五旬,早已过了生育年龄。
在皇姐与元老贵族的商讨下,他们推举了已经58岁的鹰派议员Marcian (马尔西安)为帝。作为一位常年驻守抵御来犯之敌的老兵,他是一位典型的罗马人,早年投身军旅,参与了这一时期大部分的帝国军事行动;为人朴实干练,厌恶矫揉造作。然而为了确保权力的顺利交接,普尔喀丽亚还是选择嫁给被选为皇帝的马尔西安,尽管这也许与她终生不嫁的誓言有些不符,但她依旧保持着完璧之身。然而在拉文纳的瓦伦丁尼安三世还做着统一帝国的美梦,并不认可这一结果,甚至要求埃提乌斯领军去清除“叛党”。
马尔西安当选后,迅速清除阉党,以确保权力稳固。他取消了瓦伦斯兄弟统治时期通过的一项税收,史料中有多个称呼,如Follis、Gleba或Collatio glebalis。该税种的核心是对拥有土地庄园的议员们征收附加税,这引起了晚期帝国元老院议员的不满和怨声载道。此外,马尔西安还废除了另外一项婚姻政策,允许贵族迎娶除奴隶外的自由身女子。与其他罗马优秀帝王一样,他将大部分开支用于公共设施建设与维护,并缩减了不必要的开支,减少了节日与庆典的规模。
作为皇帝应是帝国士兵的表率,因此他不容许先帝留下的屈辱条约存在。借着阿提拉入侵高卢地区的间隙,他停止对匈人帝国的贡金,并派遣驻扎在多瑙河流域的数万大军入侵匈人领地。阿提拉在高卢地区作战无暇顾及,从而为马尔西安赢得了一场重要的胜利。这场胜利为帝国带来了大量的奴隶和财富,也迫使瓦伦丁尼安三世承认他的帝位。
入侵高卢失败后,阿提拉回到自己的老巢潘诺尼亚,但心怀怒火,誓言要召集更大的军队荡平东部帝国。然而,一代马背天骄未能兑现自己的誓言,最终因过度饮酒导致脑淤血而逝世。
马尔西安历史评价普遍不错,另一个在西方史学家看来的主要功绩是召开迦克墩公会议。这次会议旨在讨论基督一性论。该理论主张主耶稣基督并没有神人二性,而是祂的神性高于人性,因为祂是无罪的。然而,这一理论最终被认定为异端,并再次重申了三位一体的基础,同时以尼西亚信经为基础制定了著名的《迦克墩信经》。
成为帝国皇后的第三年,普尔喀丽亚病逝。按照她的遗嘱要求,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赠送给了穷人。公元455年,没有男性继承人的瓦伦丁尼安三世在处死护国公埃提乌斯后,遭遇背刺身亡。狄奥多西家族因此绝嗣而终。幸存的西部皇后与公主向汪达尔国王盖萨里克求援,导致永恒之城第二次陷落。令人生疑的是,拥有精兵强将的马尔西安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东部帝国
AD458 - AD491
马尔西安最后的岁月过得十分平静,然而他也没有指定任何继承人。根据人气与支持度,元老们选出两位候选人:阿斯帕和安特米乌斯。前者是为帝国服役多年的老将,现任帝国大元帅。后者是前帝国东部大区长官安特米乌斯(同名)之孙,同时也是先皇女婿。
阿斯帕有两个明显的短板:他是哥特部族的直系后裔,并且信仰阿里乌派。作为东部帝国手握兵权的重要人物,阿斯帕与帝都内的公民们关系良好,尽管与皇位渐行渐远,但他仍能够施加很大的影响。经过一番挑选,最终确定了出生于色雷斯行省的将军Leo(利奥)为新的皇帝,此时利奥已年过五旬,家世背景普通,早年参军,随后曾参与多次军事行动并脱颖而出。
AD458 - AD466
明眼之人皆知,利奥只是帝国大元帅的傀儡,年事已高,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身边还有一群哥特士兵,随时可能夺取他的性命。这也是罗马帝国在5世纪中后期所面临的另一个严峻内部问题,即蛮族与“开化人”之间的冲突。新皇帝不想一直受人摆布,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阿斯帕的儿子,因此开始寻找新的盟友。
世代居住在安纳托利亚中部山区的Isaurians(伊索里人),历经波斯人、希腊人与罗马人的统治,并未被同化;除了接受基督教外,他们的语言与习俗一直保持不变,这在当时十分罕见。周边的罗马人与希腊人则将他们视为不懂文明语言的蛮族。罗马政府对这群尚武部族的管控也十分松散,只要他们交纳税金,就基本不会插手他们的内部事务。
利奥支付巨额佣金,雇佣了伊索里人的强大酋长为自己而战,这位酋长也召集了他的300名精锐战士前来帝都。皇帝解散了君士坦丁大帝所建立的宫廷侍卫团,成立了新的皇帝直属卫队 — Excubitores(皇家卫队),人数常年保持在300左右,负责巡查皇宫,皇帝日常安保,以及战时突击任务。
皇帝为了进一步笼络新盟友,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伊索里人酋长Trascalissaeus(塔拉西科迪萨)。为了迎合岳父与罗马贵族的脸面需要,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希腊式的Zeno(芝诺,意有,活力或来自宙斯的礼物)。即便做出了种种努力,皇帝依旧无法撼动自己的牵线人。阿斯帕除了拥有自己的哥特卫队外,还受到君士坦丁堡人民的强烈支持。公元465年君士坦丁堡爆发大火,皇帝为了避险逃往黄金角对岸的宅邸,而阿斯帕则与人民同在,亲自参与救火,这让他获得了极高的支持。
AD467 - AD472
在这个动荡的时期,西部帝位已经空悬了三年之久。实际上,权力控制在西部帝国政局中多年的蛮将里西梅尔的手中。盖萨里克,掌控北非的统治者,希望将他的后人安置为西部皇帝。然而,利奥的谋臣提出了一个巧妙的计划,派遣安特米乌斯前往西部帝国即位,以此既可以减少帝位的潜在威胁,又能确保皇位不会被蛮族染指。这个选择在血统和个人能力上都难以置疑,所以里西梅尔虽然愤愤不平,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一决定。
次年,东部皇帝利奥提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远征计划,目标是北非这个前帝国富饶之地。如果这项计划成功,将会为帝国带来一次新的繁荣,同时也能够巩固东部皇帝的地位,甚至有可能再次统一整个帝国。为了确保不会出现将领叛变的情况,利奥任命了自己的小舅子Basiliscus(巴西利斯库斯)为远征军的大元帅。然而,最终远征军遭遇重大失败,东部帝国的军事投资化为泡影,十几年内再也无法发动大规模远征。利奥愤怒之下准备处死巴西利斯库斯,但在妻子的苦苦哀求下,最终选择将其流放。
得知东部帝国远征惨败后,匈人可汗邓吉西克想借机与东部帝国谈判,来获取认可与土地,从而避免父汗的帝国走向衰亡。东部帝国在色雷斯驻防的元帅阿纳加斯特对请求不予理睬,并在隘口险峻设下埋伏歼灭了邓吉西克带领的军队,末代可汗的人头也被送往君士坦丁堡公开展示,匈人帝国彻底走入历史。
在5世纪的时代,宗教占据了社会生活的核心地位。阿斯帕凭借积累的声望而自骄自大,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信奉阿里乌派的哥特人,从北非传来的阿里乌派信徒对正统基督教的迫害,更是让帝都内的公民们对异端唾之以鼻。已年届71岁的皇帝在古代算是高寿,然而在没有确定继承人的情况下,许多人开始动摇不安。阿斯帕趁机强迫利奥推选自己的儿子Patricius(帕特里修斯)为凯撒,而他的长子也积极谋划夺取色雷斯地区的军权,派人刺杀在色雷斯驻守的驸马,芝诺幸运地侥幸生还。鉴于自己并非罗马人,人脉和地位都不足,芝诺选择了逃回自己的家乡。这一系列举动激起了君士坦丁堡城内人民的矛盾,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异端信仰的蛮子成为帝国的掌舵者。
藏匿在山区的芝诺通过探子截获了阿斯帕家族图谋夺取军权的情报,为了自保,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作为帝都的中坚力量,伊索里人自然不会听从哥特人的命令。芝诺悄悄地回到帝都,与皇家卫队的长官密谋,共同将阿斯帕家族彻底铲除,只有帕特里修斯受伤幸存。得知消息的哥特人和支持大元帅的暴民联合起来,试图冲向皇宫报仇,但最终被皇家卫队击退,蛮族对东部帝国的影响也因此大大减弱。在多瑙河流域定居的东哥特部族吸纳了从东部帝国逃出的哥特人,这也给部落带来了许多即战力。
AD472 - AD474
在稳定了宫廷局势之后,尽管缺乏足够的兵力和将领,利奥仍试图左右西部帝国的局势。然而,此时的西部帝国已经岌岌可危,领土范围也仅限于意大利全境、部分山内高卢和达尔马提亚行省。尽管如此,利奥还是将他的外甥尼波斯提升为皇帝,希望他能够稳定局势。尼波斯的统治得到了舅舅的支持,但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五世纪,他的统治显然缺乏有效的稳定措施。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被将领赶出了拉文纳,返回了自己的老巢达尔马提亚。
走到人生的第73年,利奥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皇位被传给了年仅7岁的外孙利奥二世,他的父亲芝诺成为摄政,以确保伊索里人的忠诚。为了降低罗马贵族对于摄政的敌意,皇太后和公主继续担任监国。
20个月的混乱
利奥二世年幼无法签署文件,元老院只得提升他的父亲为共治皇帝。然而,这位年幼的皇帝仅仅象征性地统治了10个月,便因病离世。他的突然离世打乱了先帝部署。芝诺成为了唯一的皇帝,但他作为非罗马人,受到了传统罗马贵族的强烈反对。他们无法接受一个非罗马人成为共和国的领袖,因此开始公开寻找新的人选。
新皇帝的选择有以下几个要求,利奥家族的亲属,一名根正苗红的罗马人,有军事经验,身强体壮正值壮年,信仰正教。皇太后想推举自己的情人称帝,找到了处于退休状态的巴西利斯库斯,期望他来控制军队。自从北非大败后,他在阿斯帕篡逆之时被重新启用,在混乱结束后再次隐退。躲在深宫中的芝诺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随时可能死于刺杀,于是听从了皇太后的“好言相劝”,离开了君士坦丁堡。
巴西利斯库斯利用姐姐的影响力与自己在军队中的基础,让牧首与元老们认可他才是合适的帝位继承者。待到登基大典结束后,所有潜在的威胁者被扫除。讽刺的是,芝诺在离开君士坦丁堡返回家乡时就将国库搬空。
新皇帝为了支付军饷只能增税,向教会索要金银补充国库,立自己的侄子Armatus(阿马图斯)为大元帅,其他亲戚都安插在重要职位。帝国新大元帅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为人残忍暴虐热衷倾听他人的阿谀奉承,还特别痴迷装扮成神话人物阿喀琉斯走在帝都的大街上,期待听到人民的赞美。最糟糕的是,新皇帝虽然不信仰阿利乌派,但他是基督一性说支持者。
刚统治超过一年多的巴西利斯库斯为了解决后患,召集了一支大军去围剿“前皇帝芝诺”,或许巴西利斯库斯自己也知道亲属之中无人能堪大用,只能派遣曾经的老部下领军。芝诺在自己的主场作战,同时还携带着来自国库的金银,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赢得了围剿将领的信任,双方合兵一处剑指君士坦丁堡。
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皇帝命侄子阿马图斯率军前去平定。芝诺再次使出金钱攻势,表示将让阿马图斯成为终身大元帅,他的儿子将被立为凯撒,未来必会承继大统。阿马图斯得知后喜出望外,命令军队原地驻扎并不抵抗。芝诺兵不血刃的进入君士坦丁堡,巴西利斯库斯与他的亲属们被流放到卡帕多细亚,软禁在炎热干燥城堡中,一年后就将他的生命消磨。背叛亲人的阿马图斯很快也被处决;一直反对芝诺的皇太后没有受到殃及,但也只能退居幕后,罗马人再度迎来一位蛮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