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战国末期起,匈奴逐渐崛起成为中国北方强大的游牧势力。赵国名将李牧曾重创匈奴,而后秦汉两朝对匈奴发动了多次大规模的军事打击。最终,在公元前1世纪,匈奴分裂为南匈奴与北匈奴两部。南匈奴归附中原王朝,逐渐汉化,而北匈奴则在多次战争中遭受重创,于公元2世纪中期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中亚
凭借数年积累,卑路斯一世能征召一支大军,同时雇佣了大量嚈哒骑兵,双方彻底粉碎了寄多罗主力大军。寄多罗在遭受重创后,撤退至印度的犍陀罗地区。在随后的战争中,寄多罗被彻底击败,卑路斯一世派遣使节前往东西方,在君士坦丁堡与平城(北魏都城)宣告得胜信息。为此,卑路斯一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不仅支付了巨额佣金,还将寄多罗的一部分领土割让给嚈哒人。
AD468 - AD484
随后几年内,嚈哒人逐步击溃寄多罗残余势力,将他们限制在印度河以南,成为该地区的新霸主。嚈哒人的崛起不仅改变了中亚的权力格局,也使得波斯帝国面临新的威胁。波斯的腐朽和懦弱没有逃过嚈哒人的眼睛。在见识了波斯军队的矫揉造作之后,这些草原勇士自然对波斯的统治者们心生轻蔑。然而,沙阿也不愿轻易放弃丝绸之路上至关重要的巴克特里亚地区,原本脆弱的联盟很快瓦解,战争不可避免。
公元468年末,波斯与嚈哒人重新爆发冲突,双方在波斯北部的重镇戈尔甘展开了决战。波斯帝国耗费大量国力建造的北方防线在嚈哒人的攻势下不堪一击,长达200公里的戈尔甘长城未能阻挡住蛮族铁骑,波斯的北部省份岌岌可危。卑路斯一世并不甘心屡败的局面,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继续发动反击。结果却是接连两次兵败败俘。第一次,通过支付高额赎金并在可汗面前匍匐请罪才幸免于死;第二次则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个儿子送到可汗帐下作为人质。
并不甘心的卑路斯一世依旧想通过战争彻底洗刷耻辱,然而老天没有给他机会。双方在波斯边境地区再次爆发激战,Battle of Herat(赫拉特战役)波斯大军全军覆没,卑路斯一世战死,还包括他的四位儿子,以及几位兄弟。嚈哒人迅速向波斯核心地区进军,剑指王城泰西封,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帕提亚贵族Sukhra(苏赫拉)站出来,组织军队成功驱逐了嚈哒人,并将挽救了大量物资与人民,可惜卑路斯一世的尸体未能找到。
波斯贵族推举卑路斯一世的兄弟巴拉什继位,苏赫拉为实际掌权者。在可汗帐下当人质的王子喀瓦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可汗将他的女儿嫁给他,并借给他3万大军支持他为新的沙阿。四年后喀瓦德成功夺取王位,随之而来的代价则是巨大,除去高昂的佣金外,每年贡金与领土割让,以及成为嚈哒帝国的附庸。
此后五十年,嚈哒不断插手波斯内政;南下入侵印度,成功占领印度河上游领土,残余的希腊势力彻底消亡。笈多王朝核心领土也被多次蹂躏,导致国力迅速衰微。统一中国北方开始恢复秩序的北魏,在柔然与高车的威胁下无力控制西域。最后,嚈哒成功击败高车控制西域,帝国也达到了最鼎盛。
突厥崛起
AD540 - AD552
在北魏拓跋氏数位帝王的攻伐下,草原霸主柔然日渐衰弱。在公元540年,突厥一词出现在中原王朝记载中。西魏·周书·卷五十·列传第四十二 异域下:大统十一年,太祖遣酒泉胡安诺盘陀使焉。其国皆相庆曰:“今大国使至, 我国将兴也。” 原柔然仆从阿史那部首领土门建立新的部落联盟,脱离柔然汗国独立,在土门的带领下,突厥战胜收拢周边部族,最终战胜高车。中原王朝承认突厥为独立势力。
自恃强盛的土门求婚于柔然,柔然可汗阿那瓌大怒,骂突厥人:“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土门听说后杀柔然使者。遂求婚于西魏。当时主政的宇文泰同意,西魏大统十七年六月,将长乐公主送到突厥嫁给土门可汗。
隔年,土门率军击败柔然主力,可汗阿那瓌战败自杀,突厥正式取代柔然开始称雄中国北方。土门遂自称伊利可汗,建立突厥汗国,不久病逝。其子科罗继位不到一年去世。土门次子木杆,成为新突厥可汗,根据《北史》记载,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琉,刚暴,勇而多知,务于征伐。
末代柔然可汗邓叔子为了挽回颓势,集结全部军力在北方六镇之一的沃野镇爆发激战,结果大败。剩余王族投降西魏,最终因突厥人压力,将所降柔然族裔交给突厥,最终被全部斩杀。突厥人基本控制了蒙古草原与西域地区,幸存的柔然人开始西迁,史学家认为他们与多个游牧民族融合形成阿瓦尔人。
已经成功控制西域与河西走廊的突厥帝国与波斯人达成协议,双方在公元560年的Battle of Gol-Zarriun (布哈拉之战)击溃嚈哒主力。群龙无首的嚈哒帝国分裂成数个王国,最后被波斯与突厥人挨个蚕食。
AD579 - AD587
隋文帝杨坚准备代周建隋前夕,突厥想通过联姻取得未来入驻中原的法统,得到北周宗室同意,成语“一箭双雕”的主人公长孙晟就在北周的送亲队伍中。随着北周静帝宇文阐禅让杨坚,突厥找到借口开始入侵中原。隋文帝重用长孙晟,采用他的“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计策,以及精兵强将的支持。内部权力斗争严重的突厥帝国出现内战,最终一分为二,以阿尔泰山为界分裂成东突厥汗国和西突厥汗国,前者统治着蒙古草原,后者统治着天山草原和哈萨克草原。
西突厥曾两次遣使团出使萨珊帝国,希望进行贸易,波斯人不愿意突厥人在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使团成员最终被全部杀害,导致波斯-突厥战争,突厥人是马上民族,不擅长攻城战,战争未能取得什么果效,随后开始了漫长的对峙。西突厥随后与东部帝国建立联系,逐渐形成稳固的同盟关系,在统叶护可汗统治时期达到鼎盛,在希拉克略反击波斯的战争中取得至关重要的效果。
《旧唐书·突厥下》描述了统叶护的全盛时期:“统叶护可汗,勇而有谋,善攻战。遂北并铁勒,西拒波斯,南接罽宾,悉归之。控弦数十万,霸有西域,据旧乌孙之地。又移庭于石国北之千泉。其西域诸国王悉授颉利发,并遣吐屯一人监统之,督其征赋。西戎之盛,未之有也。
随着突厥内部分裂及外部压力加剧,汗国逐渐衰落。7世纪中期,唐朝对突厥展开多次军事行动,在630年击败东突厥汗国,27年后唐朝派名将苏定方等灭亡西突厥,大唐在其故地设置崑陵都护府和濛池都护府。
西方
与地中海文明相比,四世纪之前,除去半农耕半游牧的日耳曼人,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族只有北非的柏柏尔人、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人、以及东欧平原的萨尔马提亚人。这三支民族始终没有形成稳固的中央政权,长期处于部落分治的状态。尽管他们能够对希腊王国、罗马帝国以及帕提亚帝国造成一定威胁,但大多限于掠夺行动,未能对这些大国的统治构成实质性动摇。
这一局面持续到公元4世纪中晚期,匈人自东方而来,进入克里米亚半岛。他们带来了欧洲人从未见过的军事战术与骑射技艺,迫使大量日耳曼人迁入西部帝国,最终加速了西罗马的瓦解。公元434年,匈人首领“上帝之鞭”阿提拉成为欧洲霸主。然而,在短短几十年后,阿提拉之子邓吉西克于公元469年被东罗马军队伏击身亡,其首级被送往君士坦丁堡示众。自此,匈人失去凝聚力,开始分崩离析。
中欧地区战争频仍,以至于这个区域几乎成了破碎领土的象征。西部帝国瓦解后,这片土地经历了无数残酷战争和民族迁徙的剧变。令人惊讶的是,曾经在此繁荣的文化如今却鲜为人知。阿瓦尔人便是其中之一。据传他们由柔然残部与其他民族融合而成,从亚洲一路迁徙至乌克兰平原的肥沃草场,最终于公元6世纪中叶定居在匈牙利平原。
阿尔瓦人不仅骁勇善战,还向欧洲引入了许多具有深远影响的新军事器具,例如铁马镫、骑枪和反曲弓等,这些创新赋予了他们在战斗中的巨大优势。马镫使得骑兵在战斗时能够更稳固地骑在马背上,而反曲弓凭借更远的射程与更强的穿透力,远超当时罗马人的武器。
阿尔瓦人
当阿瓦尔部族得知南方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其皇帝乐于接纳强大部族,并赐予他们土地与地位时,便派遣使者前往君士坦丁堡。当阿瓦尔使者到达这座雄伟的城市时,被其规模与富丽震撼。尽管查士丁尼对这一部族了解不多,但他们的东方装束让他联想到彪悍的匈人。阿瓦尔人很快成为东部帝国制衡多瑙河流域蛮族的重要棋子,查士丁尼通过赏赐与收买,采用“以夷制夷”的策略,鼓励阿瓦尔人向西北推进。
西欧霸主法兰克人成功遏制了阿瓦尔人进入高卢。 西进不成功的阿瓦尔部族为了寻找更适合游牧的牧区,向皇帝提议获得多瑙河以南的土地(今保加利亚地区),但遭到了断然拒绝。阿瓦尔人将注意力转向被格皮德王国控制的喀尔巴阡盆地。当一代雄主查士丁尼去世后,他的继任者查士丁一改之前的方针,选择与格皮德联盟,但又没有提供实质性军援。这一策略的失误为伦巴底人与阿瓦尔人达成合作铺平了道路。凭借优势兵力,阿瓦尔人与伦巴底人很快覆灭了格皮德王国。
胜利后的阿瓦尔人与伦巴底人之间的和平并未持续太久。由于实力不足以与阿瓦尔人抗衡,伦巴底人被迫铤而走险,入侵当时百废待兴的意大利。与此同时,阿瓦尔领袖Bayan I(伯颜一世)宣布建立阿瓦尔汗国,并定都于潘诺尼亚,迅速成为中欧地区的新霸主。在鼎盛时期,汗国的疆域包括了今天的乌克兰、罗马尼亚、匈牙利和奥地利等地。
曾在多瑙河流域叱咤数百年的萨马提亚人最终被融入阿瓦尔汗国,并逐渐消失在历史中。东部帝国此时的主要精力集中在更加危险的东方战线,对多瑙河流域的蛮族,皇帝更倾向于通过支付金币来缓解压力。由于经常从多瑙河防线抽调兵力至东方作战。一些蛮族因此趁机越境掠夺,这让本已蠢蠢欲动的各部族看到了挑战帝国的机会。
与匈人类似,阿瓦尔人缺乏基础制造业,从罗马人那获得的金币,最终将用于购买罗马人生产的各类商品,以维持其内部经济。 阿瓦尔的统治阶级拒绝与周边的日耳曼民族通婚,视这些民族为下等人,并在战事中将他们作为炮灰使用。
在提比略二世统治期间,东方的战事更加紧迫。陆路连接意大利与巴尔干地区的重镇色米姆被阿瓦尔人包围时,皇帝无力提供援助,为了安抚阿瓦尔人并专注应对与波斯的战争,提比略二世同意将这座城市交给阿瓦尔人,条件是不得屠杀居民。阿瓦尔人确实遵守承诺,未进行屠杀,但他们夺走了居民的所有财产。然而,阿瓦尔人很快恢复了劫掠行动,并于583年到达了希腊南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
AD586 - AD590
散居在希腊地区的蛮族势力,既难以驱逐也无法有效控制。由于东方战事日益紧张,多达10万的蛮族军队趁机发难,目标直指帝国的宗教与经济重镇帖撒罗尼迦。根据大主教约安尼斯一世在7世纪初撰写的《圣德米特里神迹》一书中的记载(这一历史记录并不严谨仅作参考),我们可以了解当时围城的细节。
围城正值收获季节,许多居民不在城内,城市的防御主要依赖临时召集的民兵。帖撒罗尼迦城内还包括许多犹太人和异教徒,他们也决心为城市而战。传说圣德米特里身穿戎装显现,鼓舞防御者的士气;同时在蛮族军队中散布恐惧,爆发的瘟疫使防御者的数量进一步减少。最终,蛮族自乱阵脚,撤退而去。
巴尔干地区的动乱局势直到莫里斯帮助库斯老二世登上波斯王位后才得以缓解。在他统治的最初几年,帝国仍无法遏制阿瓦尔人的入侵,不得不通过支付大量黄金来换取和平。随着东方战事的结束,波斯人心悦诚服,帝国终于能够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多瑙河流域的防御中。
AD597 - AD600
皇帝任命Priscus(普里斯科斯)为色雷斯元帅,调遣在东方征战多年的精锐老兵组成新色雷斯野战军。阿瓦尔人在多瑙河流域的劫掠部队不知这支罗马军队的成色,结果被普里斯科斯团灭。侥幸逃走的阿瓦尔人返回汗庭,伯颜一世得知后迅速组建一支几乎纯阿瓦尔人的大军,带着已经成年的四位儿子们前往阻挡西进的罗马军队。
双方在今天塞尔维亚Kostolac(科斯托拉茨)村的多瑙河沿岸对峙。这里曾经是上默西亚行省的首府Viminacium(维米纳西姆),如今已是人烟稀少的村庄。帝国大军依托旧时工事扎营,建立起坚固的防线,配有大量主档骑兵的陷阱与障碍。
基于同时代罗马历史学者Theophylact Simocatta (狄奥菲拉克特·西莫卡塔)记载,维米纳西姆战役长达十几天,分为三个阶段。
1、不明罗马军营虚实的伯颜一世命令前锋军突袭罗马军营,结果遭到罗马军队的反包围,损失数千人,而罗马这边只有百人伤亡。
2、数日后双方决定决战,罗马军凭借地形的选择与来自东方的精锐重装骑兵全歼了阿瓦尔人主力。伯颜一世侥幸逃脱,他的四位儿子全部战死。
3、得胜后的普里斯科斯迅速挥军攻入帝国旧行省潘诺尼亚,取得大小数个胜利,大量阿瓦尔部族选择臣服于皇帝,几乎重建潘诺尼亚行省。
AD603 - AD617
就在罗马人准备重新恢复对多瑙河流域的统治时,多瑙河边防军爆发叛乱,中层将领福斯卡发动政变成功,莫里斯全家被处决。阿瓦尔人趁着罗马帝国的内部混乱,获得了喘息机会。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再次对罗马帝国构成威胁。希拉克略继位后,罗马帝国的局势愈加凶险,东方军队军心涣散,无法阻挡波斯人的攻势,接连失去耶路撒冷、埃及以及大部分东方行省。
福斯卡叛乱后,接任的希拉克略只能继续用金币购买和平,这使得已经臣服的阿瓦尔人再次燃起雄心,巴尔干地区很快遭到大规模入侵。然而,此次入侵与之前不同,阿瓦尔人仍未从此前的失败中完全恢复,斯拉夫人凭借人数优势迅速壮大,在达契亚地区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并联合日耳曼人和阿瓦尔人入侵。由于亚该亚省防御薄弱,大量蛮族成功定居乡村,导致大量农民逃入城市,引发严重的粮食短缺。
罗马人和希腊人再也无法改变蛮族定居的事实。这些分散的定居点游走在法律和管控之外,既不是罗马公民,也不是奴隶。他们的存在虽然不足以彻底颠覆罗马的统治,但对当地百姓的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权力逐渐集中于各大城市,贵族和军事长官获得了更多的资源,而巴尔干的乡村地区变得危险而难以控制。
AD615 - AD626
苦于波斯人凶猛的入侵,帝国在巴尔干地区依旧无法形成有效防御,以斯拉夫人为主的蛮族联军在公元615 与 617年连续两次围攻帖撒罗尼迦。在缺乏有效攻城武器的情况下,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时正在亚洲作战的希拉克略为了稳定西部局势,再次献上大笔金银,同时邀约可汗商讨长期和平合约。就在皇帝准备赴约之前,罗马细作发现了潜在危险,成功避免皇帝被蛮族俘虏的情况。
库斯老二世为了一举解决罗马人,派出使者联系在巴尔干地区的阿瓦尔人,双方决定夹击君士坦丁堡。在626年某6月,数十万大军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东西两面。然而,蛮族面对坚固的狄奥多西城墙,无法施展他们擅长的骑兵战术;面对强大的罗马海军,阿瓦尔人更是无计可施。波斯大军因博斯普鲁斯海峡和罗马舰队的封锁,无法对城市发动有效攻击,也无法为他们的马背盟友提供攻城器械。
希拉克略驻扎在本都行省,他将大军分为三部分:第一路为步兵,带着补给与远程武器乘船进入君士坦丁堡协防。第二路为轻骑兵,负责袭扰波斯军营与补给线。第三路为皇帝率领的主力,直接对波斯领土发动袭击。
皇帝的策略完美达成了目的。波斯大军因补给问题而陷入困境,同时得知本土遭到罗马人袭击,士气低落,只能撤军。阿瓦尔斯拉夫联军无力独自攻城,担心罗马军队渡海绕后夹击,仓促撤退。联军失去统一指挥,各自撤离,此时正值冬季,各地罗马守军不断袭扰,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
不久之后,羽翼丰满的斯拉夫人发动反击,成功击败阿瓦尔残军,将其限制在潘诺尼亚地区。受到突厥人挤压的保加尔人开始离开乌克兰平原的定居点,逐步进入达契亚地区,并在公元635年将阿瓦尔人完全驱逐。法兰克王国经过一系列改革,成为后帝国时代西欧的新霸主。日耳曼人依然保留着征服的传统,他们很快将矛头指向阿瓦尔人。面对法兰克人、罗马人、保加利亚人以及不愿受其管辖的斯拉夫部族,阿瓦尔人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逐渐成为中欧的一个普通势力。
斯拉夫人
AD550 - AD600
当谈到“入侵”时,许多人会联想到一位伟大的君王或残暴的领袖发动的有组织、有规模的军事行动,目的是夺取领土并在当地建立新的统治结构。然而,历史上大多数的入侵并不是这种快准狠的领土掠夺行为,而更接近于简单的移民迁徙。日耳曼人崛起成为西欧的主导力量后,原本占据主流的凯尔特人和罗马人逐渐衰落,最终形成了今天的民族结构。100多年后,巴尔干地区也开始经历类似的变化。
当时整个欧洲主要有三大族裔:拉丁人、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前两者在公元6世纪仍是地中海文明中的强大势力,而斯拉夫人则在此时开始崭露头角。史学界至今无法确定斯拉夫人的确切起源。他们在公元9世纪末期,借助东罗马帝国教会的帮助,才有了自己的文字,并开始记录历史。在此之前,唯一较为可靠的历史记载来自东罗马的文献。
根据东罗马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的记载,斯拉夫人是半游牧民族,喜欢居住在森林或河流附近。他们没有统一的国王或强大的酋长,各部族通过原始的“民主”方式作出决策。皇帝莫里斯在其著作《战略》中也提到,斯拉夫人擅长使用长矛和弓箭,但由于缺乏冶金技术,他们的武器装备较为简陋,极度依赖个人的勇武。此外,他们没有严密的军事阶级制度,虽然能够临时集结一支强大的军队,但其军事架构十分松散。在查士丁尼统治的晚期,斯拉夫人曾深入帝国腹地,却被贝利萨留率领的小股部队轻松击败。
斯拉夫人长期以来未能形成统一的政权,最终沦为阿瓦尔人的附庸。尽管他们在人口上占据优势,但始终无法撼动这群来自东方的马背战士。斯拉夫人与阿瓦尔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前者提供必要的人力资源,后者则带来了军事战术和冶炼技术。看似两者强强联合,但在面对坚固的狄奥多西城墙时,依然显得力不从心。
当东罗马帝国深陷与波斯的长期战争时,无暇顾及多瑙河以外的权力更迭,帝国被战争与瘟疫拖垮。到了提比略二世时期,巴尔干地区的局势愈发复杂。查士丁尼大瘟疫的爆发对巴尔干的人口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随后小冰河期导致的粮食歉收和长期对外战争,使巴尔干人口锐减,始终无法恢复到公元5世纪的一半水平。借此机会,阿瓦尔可汗带领斯拉夫部族发动入侵,开启了一场漫长的殖民活动。这一潮流在莫里斯统治期间的短暂复兴下有所中断,但随着福卡斯的叛乱成功,旧有体系彻底崩溃,斯拉夫人的移民潮变得不可阻挡。
AD600 - AD615
在阿瓦尔人两次未能成功攻占帖撒罗尼迦之后,一些胆大的斯拉夫人被亚洲的富庶深深吸引,选择渡海袭击位于亚洲的希腊城市。他们缺乏造船技术,往往只有各类尺寸的独木舟,很容易被巡防的罗马海军歼灭。同时,由于缺乏斯拉夫步兵的支持,纯阿瓦尔大军在与罗马军队的战斗中遭受毁灭性打击,这也让斯拉夫部落开始对阿瓦尔人的统治产生动摇。
进入公元7世纪的头二十年间,斯拉夫人对帖撒罗尼迦发动了三次袭击,分别发生在604年、615年和617年。这些袭击的唯一历史记载依旧来自大主教约安尼斯一世的记录。
第一次袭击:5000名斯拉夫人乘坐独木舟从海上突然袭击,试图攀登无人看守的城墙。当时,城内居民正忙于扑灭圣德米特里教堂的大火。然而,一位虔诚的年轻人(传说为圣德米特里)显现,警告了居民。于是所有人迅速奔向城墙进行防御,城市因此得以幸免。
第二次袭击:拥有罗马军事长官头衔的斯拉夫首领Chatzon(查松)再次袭击帖撒罗尼迦。城市在前三天成功抵御了进攻。第四天,斯拉夫人的独木舟舰队被风暴摧毁,攻城计划失败。为了安抚怒火中的士兵,查松试图通过谈判获得金币,但进入城中后居民认出并当街杀害。
第三次袭击:这次袭击由阿瓦尔人与斯拉夫人联合发动,经过了周密的部署。阿瓦尔人派遣侦察队占据各地交通要道,抓捕试图进入城市的人,以防他们警告守军。当大军抵达时,城市防御完全措手不及。由于皇帝希拉克略无法提供有效支援,帖撒罗尼迦的守军只能依赖从君士坦丁堡派来的少量士兵与补给。围城持续了33天,蛮族使用仿造的罗马攻城器械,但这些器械技术落后,未能对城墙造成严重破坏。一台投石机造成的伤害有限,而一座攻城塔的倒塌则导致百人丧命。传说圣德米特里多次显现:有时身穿白衣出现在城墙上,有时在水面行走,有时骑马出现在城门前,极大鼓舞了防御者,并在敌军中散播恐惧。最终,帖撒罗尼迦人用大量黄金贿赂阿瓦尔可汗,迫使其撤退。斯拉夫人通过向罗马当局出售俘虏,获得了部分经济利益。
AD626 - AD630
当波斯人携手阿瓦尔和斯拉夫联军围困君士坦丁堡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罗马舰队过于强大,而拥有更优秀工程师的波斯人却无法渡过狭窄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来支援他们的盟友。多次尝试只换来了数千人的伤亡。虽然蛮族掌握了制造攻城武器的技术,但这些武器的质量和稳定性都不佳。攻城塔往往难以承受巨大弩炮的几次射击,每次的倒塌都会导致数百人伤亡。游牧民族的强弓快马在坚固的罗马防御工事面前毫无作用,而罗马士兵则利用地形优势,从高处向下射击,极大削弱了敌人的力量。
在长达两个月的围城战中,攻城方除了高昂的军饷支出和严重的人员损失外,几乎没有任何收获。罗马人实施坚壁清野,使得敌军难以获取补给。数万人的部队面临饥饿威胁,并且腐烂的尸体随时可能引发疫病。当希拉克略的兄弟成功击败驻守在亚细亚的波斯援军后,波斯主力不得不撤退。阿瓦尔人也面临同样的困境,然而他们缺乏统一的指挥和调度,撤退途中各个部族内部充满了怨恨和分裂。相比之下,斯拉夫人则更具灵活性,他们能够迅速化整为零,返回位于帝国内及多瑙河流域的定居点。
自7世纪初以来,这股斯拉夫移民潮席卷了整个巴尔干半岛,从多瑙河一直延伸到南希腊,从亚得里亚海一直蔓延至黑海。这导致了千年来相对稳定的民族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斯拉夫人成为中欧和巴尔干地区的主要民族。传统的色雷斯人、达契亚人、马其顿人、希腊人和伊利里亚人不可避免地走向消亡或与斯拉夫人融合。其中,色雷斯人首当其冲,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他们迅速从罗马史料中消失。
新来的斯拉夫人更加勇猛,而习惯了数百年和平的希腊地区,失去了往日的尚武精神,传奇的斯巴达城邦早已成为体验军事文化的旅游胜地。在争夺土地的过程中,希腊人屡屡失败,原有的居民要么被消灭,要么逃往山区、沿海地区或邻近岛屿。内陆的许多古老城市被摧毁,仅有的几个沿海城镇在斯拉夫人的殖民浪潮中幸存下来。
帝国试图再次沿用5世纪初的策略,即授予蛮族领袖“蛮盟领袖”的头衔,以此收买这些蛮族领袖。但与困扰帝国数个世纪的日耳曼人相比,斯拉夫人展现出了极强的排他性。即使教会派出大量传教士,也难以改变他们的信仰。而且,斯拉夫人不接受罗马的社会结构和农业生产方式,导致与当地希腊人发生了严重冲突。斯拉夫人拒绝接受基督教,这不仅削弱了希腊语裔族的影响力,也使得罗马人在当地的统治始终无法稳定。
考古证据表明,7世纪上半叶的巴尔干地区,除了一些军事要塞和大城市还能抵御入侵者外,乡间已陷入全面的混乱。令人困惑的是,这片地区并没有被另一个有行政架构的政权取代,而是由一系列独立的斯拉夫部落或部落联盟统治。这些部落并未形成能够取代帝国的主权力量,仍然在表面上维持着罗马主权的假象。巴尔干半岛逐渐分裂为众多斯拉夫控制的地区,东部帝国的幸存文献将这时的巴尔干半岛称为“Sclavinia(斯克拉维尼亚)”。即便如此,希腊文化的强大影响力仍未被消除,尽管斯拉夫人试图保持自己的文化,但经过几个世纪的融合,大部分斯拉夫人最终被完全希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