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犹太、撒玛利亚、罗马帝国 BC722 - AD630 Part1

文摘   2024-11-11 13:29   澳大利亚  


本篇属于西方历史中冷门部分,主要资料来源于中东地区的古代史料,文献以拉丁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为主。


笔者将从中立角度论述此段历史。各位读者们,不论您对犹太族裔有何种看法,请不要在评论区留下阴谋论、末世论、野史辛秘、异端言论,如不遵守将被直接拉黑。


本章严禁转载和引用。如需了解参考文献来源,请私信联系,笔者仅提供全英文APA格式的参考资料。读者如有疑问或异议,请提供你的参考来源,支持的参考引用格式为MLA、APA或Chicago。




撒玛利亚人

BC722 - BC110


根据《圣经》及出土的亚述文献记载,约公元前722年,亚述帝国征服北国以色列,强行将北国的十个支派迁离。亚述人随后将其他民族迁入这一地区填补,这些外来民族与留在当地的以色列人通婚融合,逐渐形成了撒玛利亚人。 


有“犹太汉奸”之称的古历史学家约瑟夫斯在《犹太古史》中也记载了撒玛利亚人的起源。他指出,亚述帝国征服以色列后,大批以色列人被强行流放,亚述人将来自其它地区的民族迁入。这些外来居民与遗留下的以色列人通婚,最终形成了撒玛利亚人这一独特群体。




‪列王纪下‬17:4-6 和合本
何细亚背叛,差人去见埃及王梭,不照往年所行的与亚述王进贡。亚述王知道了,就把他锁禁,囚在监里。亚述王上来攻击以色列遍地,上到撒玛利亚,围困三年。何细亚第九年亚述王攻取了撒玛利亚,将以色列人掳到亚述,把他们安置在哈腊与歌散的哈博河边,并玛代人的城邑。

列王纪下‬17:24 和合本
亚述王从巴比伦、古他、亚瓦、哈马,和西法瓦音迁移人来,安置在撒玛利亚的城邑,代替以色列人;他们就得了撒玛利亚,住在其中。

亚述人从帝国各地召来诸多民族来填补被腾空的领土,其中Cutheans(库提人)是移民中人数最多的一族,他们在圣经中称为古他人。库提人最终因为惧怕耶和华的惩罚,而改宗犹太教,但崇拜仪式中夹杂了大量的异教元素。



列王纪下‬17:25-34 和合本

他们才住那里的时候,不敬畏耶和华,所以耶和华叫狮子进入他们中间,咬死了些人。 有人告诉亚述王说:“你所迁移安置在撒玛利亚各城的那些民,不知道那地之神的规矩,所以那神叫狮子进入他们中间,咬死他们。” 

亚述王就吩咐说:“叫所掳来的祭司回去一个,使他住在那里,将那地之神的规矩指教那些民。” 于是有一个从撒玛利亚掳去的祭司回来,住在伯特利,指教他们怎样敬畏耶和华。

然而,各族之人在所住的城里各为自己制造神像,安置在撒玛利亚人所造有邱坛的殿中。 巴比伦人造疏割比讷像;古他人造匿甲像;哈马人造亚示玛像; 亚瓦人造匿哈和他珥他像;西法瓦音人用火焚烧儿女,献给西法瓦音的神亚得米勒和亚拿米勒。 他们惧怕耶和华,也从他们中间立邱坛的祭司,为他们在有邱坛的殿中献祭。 他们又惧怕耶和华,又侍奉自己的神,从何邦迁移,就随何邦的风俗。




注重血统与律法的犹太祭司们发现北国的混血族群崇拜异教偶像且不遵守诫命时,于是决定并宣布他们为外邦人。虽然大多数库提人最终灭绝,但今天仍有一小群库提人的后裔生活在今以色列的基利心山附近。尽管他们拥有与摩西五经类似的古老卷轴,但这些古代库提人的后裔与犹太人已无任何联系。



列王纪下‬17:34和合本

他们直到如今仍照先前的风俗去行,不专心敬畏耶和华,不全守自己的规矩、典章,也不遵守耶和华吩咐雅各后裔的律法、诫命。雅各,就是从前耶和华起名叫以色列的。


‪列王纪下‬17:40-41 和合本

他们却不听从,仍照先前的风俗去行。如此这些民又惧怕耶和华,又侍奉他们的偶像。他们子子孙孙也都照样行,效法他们的祖宗,直到今日。



在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犹太人得到居鲁士大帝的帮助,得以结束巴比伦之囚回到故土。在重建耶路撒冷城以及圣殿时,库提人因担心流放归来的犹太人会重新成为区域主导民族,表面上假意提出协助建造圣殿,暗地里试图搅乱犹太人的工程项目。然而,犹太人识破了库提人的真实意图,拒绝了这一提议。被拒绝后,库提人向波斯王亚哈随鲁(薛西斯一世)进言,诬称犹太人试图建造要塞煽动叛乱,致使圣殿建设被迫中断。此后,库提人转而采取各种阻挠手段,导致圣殿建设从停工到恢复建设的时间跨度约为16年。



‪以斯拉记 ‬4:1-5 和合本
犹大和便雅悯的敌人听说被掳归回的人为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建造殿宇, 就去见所罗巴伯和以色列的族长,对他们说:“请容我们与你们一同建造;因为我们寻求你们的神,与你们一样。
自从亚述王以撒哈顿带我们上这地以来,我们常祭祀神。但所罗巴伯、耶书亚,和其余以色列的族长对他们说:“我们建造神的殿与你们无干,我们自己为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协力建造,是照波斯王居鲁士所吩咐的。那地的民,就在犹大人建造的时候,使他们的手发软,扰乱他们; 从波斯王居鲁士年间,直到波斯王大流士登基的时候,贿买谋士,要败坏他们的谋算。

这一僵局到了大流士一世时期才得以改变,这位传奇波斯君主,属于皇室远支,本无继承资格,因军功登上宝座。当他收到犹太人请愿后,下令在帝国档案库中查找相关文件,以确认是否有居鲁士大帝允许犹太人重建圣殿的谕令。经过搜查,他们在玛代省(米底)的帝国夏宫Ecbatana(埃克巴坦那)找到了居鲁士王的谕令,内容明确表示犹太人被准许重建耶路撒冷与圣殿。


在确认居鲁士的谕令后,大流士王发布了一项命令,指示河西省份的官员们不得再阻拦犹太人的建设活动。他进一步指示这些官员要帮助犹太人完成建造,不得干涉工程,还要从王室财产中拨款支持建设,以确保建造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他还指示要按照耶路撒冷祭司的要求,供应提供牛羊和其它用于献祭的物品,如小麦、盐、酒和油等。



‪以斯拉记‬6:11-12 和合本

我再降旨,无论谁更改这命令,必从他房屋中拆出一根梁来,把他举起,悬在其上,又使他的房屋成为粪堆。若有王和民伸手更改这命令,拆毁这殿,愿那使耶路撒冷的殿作为他名居所的 神将他们灭绝。我大流士降这旨意,当速速遵行。



随着时间推移,定居在以色列北国的混血犹太人逐渐聚集在撒玛利亚城及其周边地区,信仰上也逐渐趋于一致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自治政府。自此开始被犹太人统称为“撒玛利亚人”,但“库提人”这一带有贬义的称呼依旧被犹太人沿用。他们虽信奉与犹太教一样的耶和华上帝,以及数个传统节日,但在宗教实践和信仰细节上仍有差异,保留了部分异教习俗。


亚历山大大帝征服犹太地后,为推行他的民族融合政策,将部分犹太人安置于撒玛利亚,使当地文化与宗教习俗再次发生变化。他的政策也促进了希腊文化的传播,对撒玛利亚人的社会结构产生了进一步影响。


在先知玛拉基之后,预言性和启示性的神谕逐渐沉寂,直至施洗约翰出现。此期间,关于撒玛利亚人的历史记载几乎缺失,只有少数希腊历史学家的零星记述,此外还有旧约次经中的只言片语。




玛加比一书 10:30

按理我该征收谷物的三分之一和果树收成的一半,但我从今日起免除你们的赋税。我不会从犹大地或从撒玛利亚和加利利三处新增的地区征收赋税,从今日起,永不再收。


塞琉古君主德米特里一世为了巩固对犹太地的控制,与另一位塞琉古王位争夺者亚历山大·巴拉斯展开竞争。他试图通过免除犹太人的赋税来赢取他们的忠诚。从撒玛利亚这一地理位置的描述来看,虽然并未特别聚焦于撒玛利亚人,但实际上显示出犹太人已成为该地区的实际掌控者。在外来者看来,撒玛利亚地区被视为犹太人领土的一部分。



便西拉智训 50:25-26 

我的心灵厌恶两个民族,而第三个甚至不算是一个民族:居住在撒玛利亚山地的人、非利士人,和住在示剑的愚昧之民。


拉比便西拉将撒玛利亚人和非利士人列为“令人厌恶的民族”,并称示剑的居民为“愚昧之民”,甚至暗示他们“算不上一个民族”。这反映出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之间长期存在的宗教和文化敌对情绪,也表明了犹太人对这些群体的强烈偏见和不满。 



BC129 - BC119

安条克七世在与帕提亚的战斗中阵亡,塞琉古帝国陷入内乱,马加比家族趁机完全摆脱了塞琉古的控制。当时,以色列的最高领袖是马加比家族的第三代统治者 — 西门第三子约翰·赫卡尼斯。值得注意的是,约翰·赫卡尼斯虽是大祭司和以色列的最高领袖,但他并未称王,因当时的统治阶层法利赛人强调,以色列的王位必须由大卫王的直系后裔继承。



在得知安条克七世战死后,约翰·赫卡尼斯迅速展开对外扩张,对世仇非利士人、撒玛利亚人和以东人发动了大规模入侵。这场战争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赫卡尼斯雇佣了大量希腊和阿拉伯士兵,采取稳步推进战术,意图将以色列国重新统一,并恢复到大卫王时期的疆域


战争的尾声到来于公元前110年,犹太军队气势如虹,最终摧毁了基利心山上的撒玛利亚人圣殿,使双方关系彻底决裂。战争胜利后,雇佣军在撒玛利亚和以东、非利士大肆烧杀掳掠,几乎摧毁了所有主要城市。残存的非利士人势力被彻底清除,验证了先知以西结的预言。



赫卡尼斯通过取得完全胜利,时隔800多年,实现了以色列的统一。战后,撒玛利亚地区重新并入以色列,而以东则作为犹太国的附庸存在。大批撒玛利亚人和以东人被贩卖为奴隶,以抵消战争开支。赫卡尼斯视耶路撒冷的圣殿山为唯一的圣地,摧毁了除此之外的所有“圣殿”。尽管如此,撒玛利亚人仍在基利心山顽强地坚持他们的宗教活动。


撒玛利亚人仅承认《摩西五经》。对比犹太人的版本,有着一小部分的差异,最明显的是在《出埃及记》20:17的修改, 神吩咐以色列人要在Mount Gerizim(基利心山建立祭坛。在撒玛利亚版本的《摩西五经》中,有一些经文会提到基利心山的神圣性,这在犹太人传统的《摩西五经》中是没有的。撒玛利亚人声称,这部分内容不是后期添加,而是原本就存在的启示。撒玛利亚人认为,他们的版本更接近于早期的以色列传统。



撒玛利亚人基于他们的《妥拉》,将基利心山指定为“祝福之山”。摩西曾命令以色列人在进入迦南地后于基利心山宣告祝福,而咒诅则在对面的以巴路山宣告。这一宣告赋予了基利心山神圣地位。撒玛利亚人相信基利心山才是神所选择的圣山,并在此建立了自己的崇拜中心,视其为圣地,而非耶路撒冷。撒玛利亚人的圣殿建造于公元前4世纪左右,具体建造时间在亚历山大大帝之后的希腊化时期。


直至今日,撒玛利亚人仍坚信自己是真正的以色列人后裔,并将古代至今传承的五项原则视为民族准则:

  1. 唯一的真神,以色列人民的主。

  2. 唯一的先知,暗兰的儿子摩西。

  3. 唯一的圣经《妥拉》,摩西书写神圣的《摩西五经》,由以色列人的祭司遵守至今。

  4. 唯一的圣地基利心山,《妥拉》中的赐福之山。在我们的祷告服事中,常说“一生都要纪念基利心山”。

  5. 复仇之日(末世),相信末日,以及一位如先知摩西般的救世,出自约瑟家族,将在末日时出现。



罗马化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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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律家族统治时期,撒玛利亚人在宗教上享有了更大的宽容。大希律深受罗马希腊文化影响,推行了罗马式的宗教宽容政策,允许撒玛利亚人和犹太人保留各自的宗教传统和习俗。同时,他还通过实施市政建设以巩固统治,在撒玛利亚地区展开多项建筑工程,这些建筑多采用罗马希腊风格。其中最著名的是重建撒玛利亚城,并将其改名为Sebaste(塞巴斯蒂亚),以此向他的好友、首任罗马皇帝凯撒·奥古斯都(屋大维)表达忠诚。



大希律去世后,他的王国由三位儿子和妹妹瓜分。次子Herod Archelaus(希律·阿基劳斯)继承了父亲一半的领土,但罗马仅授予他驻犹太地最高代表的身份,使其统治犹太、撒玛利亚和以土买(以东)地区,而未授予王位。事实上阿基劳斯在管辖区享受着国王待遇,过着骄奢淫逸的放荡生活。其残酷统治引发了广泛不满,最终导致民变。得知此事后,屋大维震怒,立即撤销了阿基劳斯的统治权,将耶路撒冷及其周边地区置于罗马的直接统治之下。



‪马太福音‬2:19-23 和合本

希律死了以后,有主的使者在埃及向约瑟梦中显现,说: “起来!带着小孩子和他母亲往以色列地去,因为要害小孩子性命的人已经死了。”约瑟就起来,把小孩子和他母亲带到以色列地去;只因听见亚基老接着他父亲希律作了犹太王,就怕往那里去,又在梦中被主指示,便往加利利境内去了, 到了一座城,名叫拿撒勒,就住在那里。这是要应验先知所说,他将称为拿撒勒人的话了。


在民间,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之间的关系依旧难以调和。记录于《约翰福音》第4章,主耶稣与撒玛利亚妇人的故事,生动反映了不信任情绪。然而,主耶稣的教导是呼召人们超越宗教与文化的界限,转向神,通过信靠和悔改来接受祂的救恩。




‪约翰福音‬4:19-22 和合本

妇人说:“先生,我看出你是先知。我们的祖宗在这山上礼拜,你们倒说,应当礼拜的地方是在耶路撒冷。” 耶稣说:“妇人,你当信我。时候将到,你们拜父,也不在这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你们所拜的,你们不知道;我们所拜的,我们知道,因为救恩是从犹太人出来的。


犹太人在结束巴比伦之囚后,依旧是被不同民族统治,却始终坚持自己的信仰和文化习俗,以神选子民自居,不愿屈服于世俗强权。主耶稣升天后,犹太人对罗马的统治愈发不满,在接下来的100年间发动了三次大规模起义,但均遭到罗马政府的残酷镇压。在最后一次巴尔科赫巴起义中,罗马军队采取了焦土政策,几乎彻底摧毁了犹太行省,导致超过百万人丧生,这标志着犹太人千年大流散的开始。


巴尔科赫巴起义平定后,罗马皇帝哈德良下令:强制所有幸存犹太人离开故土。将耶路撒冷罗马化,在圣殿山上建造朱庇特神庙,更名为Aelia Capitolina(爱利·亚加比多连)。在基利心山上也建造朱庇特圣庙,古城示剑重建成为军事基地,更名为Neapolis(尼亚波利斯)。犹太行省被撤销,使用希腊转化的拉丁称呼巴勒斯坦,并入叙利亚行省。



通过加强军事控制、限制宗教活动、改变城市面貌等方式,试图在犹太地区建立牢固的统治。在随后的百年间,撒玛利亚人、阿拉伯人,以及来自叙利亚和旧腓尼基沿岸的异教徒们逐渐占据了原属犹太人的土地,居住在荒野的艾赛尼派因此彻底消亡。


哈德良死后,罗马政府对犹太人逐渐放松了管制,部分犹太人得以返回故土,但依旧无法靠近耶路撒冷。失去圣殿、耶路撒冷以及犹太地后,犹太人陷入了政治和社会的动荡。在基督教势力不断扩张、撒玛利亚人复兴的压力下,犹太人的处境愈发艰难。面对困境,许多犹太人在所居住城市内建立了类似今日“唐人街”式的社区,在街区中修建会堂,对孩子们进行传统犹太人教育,以保留自身的文化认同。



到公元二世纪末期,罗马皇帝塞维鲁麾下有一位来自希勒尔家族的拉比幕僚,名叫 יהודה הנשיא (犹大·哈纳西)。在皇帝远征波斯时立下功劳,使部分犹太贵族家族与帝国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犹大·哈纳西的家族得以进入耶路撒冷开展宗教活动,犹太学院也获得了官方背书。在此期间,犹大·哈纳西编纂了《米书拿》,这是犹太教口传法典的汇编,是《塔木德》的基础之一,涵盖法律、伦理、礼仪和宗教实践的讨论与判例,确保了犹太传统的延续。 


在罗马帝国陷入三世纪危机时,沉重的税负和经济危机促使更多犹太人迁往较为宽容的萨珊波斯帝国。随着戴克里先平息危机并推行全面改革,古典时代的巴勒斯坦重新归于平静。罗马和平的加持下,不同少数族裔间的暴力行为较为罕见,但言语冲突依然存在。此时的犹太拉比虽失去了圣殿,却依旧享有罗马帝国的宗教保护和优惠政策。



请注意,帝国宗教保护,并不是罗马政府的成文法律,而是一个概念:Religio licita  意思是合法的宗教或被允许的宗教。这一概念源于罗马共和国扩张时期,最早出现在共和国中晚期的罗马法系中,核心是承认并允许对被征服国家实践宗教自由。罗马当局承认犹太教为合法宗教,允许犹太人自由实践自己的信仰,享有某些特权,例如遵守安息日的权利、不服兵役、不参偶像崇拜等。



撒玛利亚的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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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荒芜,城镇衰败, 至善者掩面不顾我们。 

慈爱的主不施援手,不纪念祂所爱的子民,父与子皆因祂的怒气而消逝! 

看哪,迹象已显, 我们所处的世代,皆与罪人同伴:父与子,母与女,一同悖逆,因此遭受刑罚。

众人啊,举目畏惧这世上的大荒凉;因我们未曾预备,祸已临头。

地震未使我们醒悟, 蝗灾未使我们回转。

生命泉源枯竭之前, 当畏惧死亡的审判。


这是古典时代晚期著名的撒玛利亚诗人Marqah(马尔卡的诗句。时至今日,吟唱朗读这首诗歌仍是撒玛利亚人宗教礼拜仪式的一部分。



当时,撒玛利亚人不被视为犹太一族,因此没有得到犹太人的优惠政策。这也导致许多上层撒玛利亚家族,选择放弃旧有信仰与习俗,改宗犹太教以换取罗马当局所赐予的公民权。对于底层人民而言,加入罗马辅助军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不仅可以得到可世袭的罗马公民权与土地,还能获得自由迁徙的权利,前往更为安逸的北非与西班牙生活。


由于罗马陷入第三世纪危机,导致东方防线十分脆弱,剩余的军团主要驻扎在约旦谷地、红海及耶路撒冷周边。撒玛利亚人的聚居地防御空虚,时常遭受阿拉伯与波斯劫掠者侵扰。此背景下,撒玛利亚人为了自保,开始召集曾经为罗马人服役的本族士兵,开展民兵训练,使其军事力量快速增长。


与犹太人相比,撒玛利亚人缺乏一个庞大且富裕的海外社区支持,尽管在埃及及其他大城市中也有撒玛利亚人社区,但其经济和社会影响力远不及犹太人。撒玛利亚人的优势在于“人力”资源,他们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广泛分布,未曾经历犹太人那样的惨痛民族劫难。



公元三世纪中期,撒玛利亚人已成为东方地区的一方势力。然而,长期的罗马统治导致许多撒玛利亚人逐渐罗马化,加之行政管理缺乏,传统逐渐衰退,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不断减弱。新任撒玛利亚大祭司决心通过改革挽救衰微的宗教与文化。尽管他的真名未能流传,但撒玛利亚人尊称他为Baba Rabba(神人父亲),这是旧约时代对神职人员的最高赞誉,他在撒玛利亚传统和文学中享有崇高地位。 


在与罗马总督的良好关系支持下,这位大祭司领导撒玛利亚社区进入了传统文化的复兴时期。他建立了由8人组成的最高行政机构,由他与7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组成的评议会,其中包括3位非利未族的祭司和4位平民官,所有官员均为撒玛利亚人。该机构按照罗马行省制度,建立了覆盖撒玛利亚控制地区的行政系统,每个行政区分配一位平民官和一位祭司负责管理。


大祭司拆除了基利心山的异教建筑,在圣殿旧址上修建了新的圣所、会堂和洁净浴场,并在撒玛利亚人居住的8个主要村落建造或翻新了会堂。每个会堂中至少配备一位Hukama(贤者),以古老传统教导民众。在宗教与传统热情高涨下,堂内诵读和学习撒玛利亚旧约成为常态。传说中,基利心山的会堂中安放了七块来自摩西时代会幕的石头,理事会的七位长老会坐于其上,以象征神圣传统的延续。



关于这位传奇撒玛利亚人大祭司的历史记载相当零散。多方记载显示他最终死于君士坦丁堡,具体原因不明。主流史学界普遍接受的两点是:

1、撒玛利亚人已建立起稳定的自治政府,私人武装规模超过了罗马的容忍范围。

2、中东基督徒与犹太教徒之间的冲突加剧,为防大规模叛乱,将大祭司软禁于君士坦丁堡。


尽管失去尊敬的领袖,撒玛利亚人复兴古老传统的努力并未中断。长老会在此后千年内继续运作,使撒玛利亚人拥有相对稳定的行政架构,文学与艺术也得以发展,同时出现了复国的小火苗。



三世纪末期,犹太精英阶层借戴克里先皇帝远征波斯之机与帝国建立更深的联系,从而获得政策优待。据塔木德记述,戴克里先曾命令各族向罗马诸神献酒祭,以示对皇帝和帝国的忠诚。犹太人因着与新皇帝的良好关系获得了豁免,而撒玛利亚人则必须要进行异教活动。实际上,犹太领袖们早在戴克里先登基之前,就颁布了民族性禁令,禁止在任何祭祀活动,特别是奠祭仪式中使用产自撒玛利亚地区的葡萄酒



塔木德 耶路撒冷篇 小节

有人说,当戴克里先皇帝来到这里时,他下令所有民族都必须进行酒祭,唯独犹太人例外。撒玛利亚人进行了酒祭,但他们的酒则被认为是不洁的。


随着得到罗马皇帝的点头,这一禁令逐渐演变为普遍性的歧视行为,导致所有巴勒斯坦与叙利亚地区的普通犹太人也拒绝饮用撒玛利亚人生产的葡萄酒。从公元300年起,所有“库提人”的葡萄酒被视为“污秽”,装瓶时必须有可识别的印章加以区分。


随着罗马帝国的政治局势逐渐稳定,犹太人的社会地位有所恢复。尽管罗马文化的影响深远,犹太人依然保持了强烈的宗教和民族认同感。东部地区的地区政府中依旧有大量的犹太人拥有职务,各个首府城市中都有犹太人社区。


AD312 - AD334

公元312年,君士坦丁大帝掌权,次年通过米兰敕令使基督教合法化,同时延续了罗马传统的宗教宽容政策,未剥夺犹太人在帝国中的优惠政策。大约在此期间,君士坦丁的母亲海伦娜皈依了基督教。当君士坦丁击败李锡尼,统一帝国后,海伦娜在儿子的支持下,在公元324年前往巴勒斯坦地区,开启了她的朝圣与重建之旅。



根据教会历史学家优西比乌的记载,海伦娜皈依基督教时大约63岁。她的朝圣重建之旅并不轻松,散居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地区的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视之为异端计划,因而抱有深深的敌意。出于对君士坦丁的忌惮,他们未敢公开阻挠,只能以不合作的态度表达不满。公元326年,爱利·亚加比多连被废除,恢复耶路撒冷之名,圣殿山上的罗马神庙被拆毁;虽然犹太人依旧被禁止居住,但允许他们参观圣殿遗址。



优西比乌这样描述海伦娜

“她特别慷慨地给予贫穷和无助的人。有些人得到金钱,有些人得到了足够用的衣物;她从监狱、矿山中解救了一些苦役;她帮助了一些人免于不公正的压迫,甚至还接回了一些被放逐的人。尽管她因这些善行而备受赞誉,她始终保持对上帝的敬虔,帮助各地教会,简朴穿着、融入百姓,持之以恒地敬拜上帝,并以虔诚的行动展现她的信仰。”




加卢斯叛乱

AD352 - AD353


加卢斯是罗马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堂兄弟,是君士坦丁家族悲剧惨案中的少数幸存者之一。由于西部将领马格嫩提乌斯篡逆,导致西部皇帝君士坦斯身死。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必须要前往西部地区平定叛乱,他并不信任贵族与元老们,于是被任命加卢斯为东方的凯撒,以安条克为行政中心,治理东方行省。


加卢斯虽贵为凯撒,整个东方都知道他并没有实权,除了一些行政权力外,军权在当时的东方大元帅Ursicinus(乌尔西奇努斯)手中加卢斯的统治以严酷和压迫著称,尤其是在宗教事务上,这加剧了犹太人与罗马当局之间的紧张关系。


眼见新凯撒根基不稳,一位名叫Patricius(帕特里修斯)的犹太人高举举叛旗。关于这次起义的记载只有一句话,一手史料来源于同时代的罗马历史学家Aurelius Victor(奥勒留·维克多),他是帝国全面拥抱基督教之前,最后一批信仰旧宗教的历史学家。



Aurelius Victor Caes.42.11

Et interea Iudaeorum seditio, qui Patricium nefarie in regni speciem sustulerant, oppressa.

与此同时,犹太人叛乱很快被镇压,他们推举了不敬虔的帕特里修斯为王。


之后100年内,有几位教会历史学家考证了这一事件。表示帕特里修斯很可能是一位职位不高的武官,拥有罗马公民权的希腊化犹太人。他带领着一些暴民与有犹太血统辅助军士兵造反,成功夜袭了Diospolis(迪奥斯波利斯)边防军军营,今以色列罗德


按照惯例,帕特里修斯在得胜后公开称自己是耶西的根,大卫王直系后裔,预言中的弥赛亚,将带领犹太人脱离罗马统治。当时的犹太精英阶级对此十分厌恶,迅速公开谴责这次叛乱,坚决划清界限。在缺粮少饷的窘境下,很快被大元帅乌尔西奇努斯镇压。很明显,这次叛乱并不是真正的战争,只是一次地方性骚乱,对大部分犹太人没有产生深远影响。




后帝国时代

AD380 - AD438


随着狄奥多西大帝颁布帖撒罗尼迦敕令,大批朝圣者涌入巴勒斯坦地区。朝圣者们依据《圣经》寻找旧约遗迹并在其上建造教堂,修士们还在异教徒聚居地附近设立教堂,以引导当地异教徒改信基督教。到5世纪初,叙利亚地区的犹太和撒玛利亚社区逐渐衰落,亚伯拉罕族裔不再占据主导地位。


狄奥多西大帝去世后,历任皇帝进一步加大限制,如禁止建造新的会堂、担任公职,拥有基督徒奴隶。公元425年,犹太领导机构被解散,希勒尔家族失去在帝国中的职务,百年心血倾注的公会与学院也随之解散。讽刺的是,远在波斯境内的巴比伦城却成为犹太人的新中心。


Purim(普珥节)是犹太人数个具有民族性纪念价值的节日,主要纪念《以斯帖记》中犹太人被拯救免于灭绝的事件。根据圣经记载,波斯帝国时期,亚哈随鲁王(薛西斯一世)的宰相哈曼出于对犹太人的憎恶,策划灭绝全国的犹太人。他制定了一道命令,企图杀净所有犹太人。然而,王后以斯帖和她的堂兄末底改揭露了哈曼的阴谋,并说服了亚哈随鲁王废止了这道命令,最终哈曼被“挂在木头上”处死,犹太人得以幸免。 



普珥节便是为了纪念这一事件,每年犹太人在普珥节庆祝他们的拯救,并诵读《以斯帖记》。在庆祝活动中,犹太人常会戏剧化地重现哈曼被“挂在木头上”处死的情景,围观者象征性地丢石块击打。实际上,“挂在木头上”的描述与钉十字架刑法相似,这在古典时代早期的中东地区十分常见。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后,犹太人通过打击木偶的方式,隐晦地表达对基督徒的讥讽。


在现存的一份皇帝命令中,就有着十分清析的记载。



帝国的皇帝们,奥古斯都们,霍诺留与狄奥多西(二世),向东方大元帅安特米乌斯发布命令:

禁止犹太人通过焚烧哈曼的象征,以纪念其被惩罚的历史事件。 
禁止在该仪式中通过亵渎的方式焚烧与基督教信仰相关的十字架形状物体,特别是以蔑视基督信仰的态度进行。 
要求所有犹太人,不得在其仪式中讥讽或嘲笑基督教信仰和基督的命令。
如果犹太人继续违反,他们将失去之前享有的特权和权利。

在第四世纪晚期开始,撒玛利亚人卷入了与基督徒、犹太人以及罗马政府之间的血腥冲突中。在古典时代晚期的罗马政治讨论中,撒玛利亚不接受罗马政府的宗教与世俗政策,被视为巴勒斯坦地区混乱的根源。撒玛利亚人时常被放在法学案例中作为反面典型,用以讨论正统与异端,中心与边缘。现实是撒玛利亚人一直活在矛盾之中,被犹太人视为异类,同时也被容忍;被罗马帝国迫害,却也得到承认。


在罗马帝国基督教化之前,撒玛利亚人已经在帝国边防军与辅助军中长期服役,其贵族与领袖们在帝国东方的行政系统中占据稳固地位,得以利用职权保护自己的同胞。然而,帝国基督教化后,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帝国颁布了多项歧视法令,但这些法令针对的并非撒玛利亚人的民族身份,而是因信仰不同导致的不信任,于是将他们排除在军政系统之外。



西部奥古斯都,狄奥多西二世与瓦伦提尼安三世,共同颁布法令:

禁止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获得任何国家荣誉与行政职位。尤其,不应允许他们履行任何防卫性的职责,也不允许在任何情况下利用公职地位冒犯基督徒,尤其是神职人员。此外,还禁止新建犹太会堂,但允许修复现有的会堂。若有人试图将基督徒(无论是奴隶还是自由人)转变为犹太教,将会面临死刑和财产没收的严厉惩罚。



限定在AU
独立作家、摄影人、古罗马与古典时代历史爱好者。 中国读过书,澳大利亚读过书。中国上过多年班,澳大利亚上过多年班。看过的多,就想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