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百年争端 AD502 - AD630 Part1

文摘   历史   2024-06-20 20:26   澳大利亚  


罗马-波斯冲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帕提亚时期(公元前141年—公元220年)。从庞培入侵叙利亚到克拉苏战败身亡,元老院一直在试图扩大对美索不达米亚和亚美尼亚的统治,到了帝国时代对抗帕提亚已经取得多次重大胜利,都城泰西封曾被攻占。连年战争导致美索不达米亚遭到严重破坏,并动摇了帕提亚帝国的根基。帕尼王族权力的衰落,加上对罗马人的强烈不满,为公元224年萨珊家族的政变提供了契机。


新王朝的创立者阿尔达希尔一世通过承诺恢复波斯帝国昔日的荣耀,成功团结了伊朗人民,并使用 شاه(沙阿)为头衔,意为“万王之王”。他和他的儿子沙普尔多次对罗马发动成功的战役,甚至俘获了一位罗马皇帝,为波斯人带来了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纪念这一胜利的浮雕至今仍是伊朗著名的旅游景点。



在罗马帝国结束混乱的三世纪后,在几位优秀皇帝的带领下,帝国完成中兴,波斯的攻击频率和猛烈程度也随之减少。尽管沙阿们偶尔仍对罗马宣战,但这些战争主要是围绕附庸、贸易、宗教和边境城市所有权的小规模冲突。到了五世纪,波斯显著减少了对罗马的战争,有两个主要原因:

  1. 崛起于塞北阿尔泰山的嚈哒人开始向西部扩展,波斯人与其多次交战均告失败,甚至出现沙阿被俘或战死的情况。

  2. 对抗蛮族的失败战争导致皇权衰落,大贵族纷纷崛起,导致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税收减少,无法扩充军力。



直到喀瓦德一世登基后,他利用先知Mazdak(玛兹达克)宣讲“天意”,主张将土地重新分配给贫困人民。通过这种宗教手段,沙阿成功压制了大贵族势力,扭转了土地兼并的局面,使税收稳定,中央权力得以巩固。


当喀瓦德一世的儿子库斯老一世在531年继位时,他迅速与玛兹达克划清界限,甚至将他和他的追随者处决,平息部分贵族们的怒火。尽管如此,他仍继续他父亲的政策,将贵族家族的土地重新分配给平民。这使他能够对王国内的所有土地征税,从而获得更可靠的国家收入。库斯老一世还用精英官僚体系取代了封建制度。显然,贵族们对此颇有抵触,但他凭借高超的政治手腕,在复杂的政坛中回旋,制衡各方。正因这对父子的良性统治,萨珊波斯进入第二次黄金时期,并有足够的实力对罗马帝国发动战争。



阿纳斯塔修斯战争

AD502 - AD506


在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两大帝国都在面对各自的内部问题,双方之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然而,几个因素最终导致了这段和平时期的结束。


喀瓦德一世依靠嚈哒人的协助登上王位,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的盟友很快就来索要报酬。气候变化导致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流域发生大范围洪水,使得农业歉收,引发饥荒。喀瓦德一世的国库因饥荒和欠款而枯竭,他向罗马人借款,并愿意支付利息。然而,罗马人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拒绝了他的请求,并加以讥讽。无奈之下,喀瓦德一世决定通过武力获取资金。



在亚美尼亚边界,罗马人缺乏强大的前哨站,这给沙阿发动突袭的机会。公元502年,喀瓦德一世发动了对罗马控制下的亚美尼亚的入侵。他迅速占领了守备空虚的Theodosiopolis(狄奥多西波利斯),这座城市对罗马在高加索地区的战略防御至关重要。虽然喀瓦德取得了初步胜利,但不久之后,该城被罗马军队重新夺回。接着,喀瓦德在秋冬季节围攻Amida(阿米达要塞),这座要塞是罗马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重要防御据点。


这次围攻比预期困难得多;尽管守军孤立无援,他们顽强抵抗了波斯军队长达三个月之久。阿米达的防御者利用城墙和地形的优势,多次挫败波斯人的攻势。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军的抵抗逐渐被耗尽。阿米达最终在激烈的战斗中沦陷,随之而来的是波斯军队进行了三天的大屠杀,城中的居民和驻军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皇帝阿纳斯塔修斯得知阿米达沦陷的消息后,从色雷斯征召了一支6万人的大军,这是自尤利安入侵波斯以来,东部前线所见过的最大规模兵力部署,这也算是后帝国时代能征召的最庞大军队。为更好地协调作战,他将军队分成三部分,分别由三位互不隶属的统帅Areobindus(阿里欧宾杜斯)、Patricius(帕特里修斯)与Hypatius(伊帕提乌斯)指挥。阿里欧宾杜斯带领一万多人镇守达拉,以防波斯军队进一步渗透;帕特里修斯和伊帕提乌斯则分别率领其余部队反攻阿米达要塞,试图收复失地。



在稳定前线后,阿里欧宾杜斯开始向尼西比斯城方向发起进攻,最初占据了上风,但他的军队最终被波斯的优势兵力击退。同时,帕特里修斯和伊帕提乌斯在久攻阿米达不下的情况下,担心被波斯人包围,也开始迅速向西撤退。然而,由于三方各怀心思,缺乏良好沟通,导致帕特里修斯和伊帕提乌斯的部队在休整时遭到波斯人的突然袭击,在Battle of Sifrion(西弗里安之战)中陷入混乱。


古罗马史学家对这三位将领多有批评。阿里欧宾杜斯被形容为放纵和软弱的贵族,因钟爱音乐、吹笛和舞蹈而不被信任。帕特里修斯和伊帕提乌斯则被指责贪婪、无能和怯懦,无法有效领导军队作战。


AD504 - AD506

前线将领相互怀有敌意,导致军心不稳,皇帝迅速召回了那些在上一个阶段作战不利的将领。皇帝任命帝国政务总长Celer(塞勒尔)为新任大元帅,赋予庞大的新军全权指挥,并委派老将Calliopius(卡利奥皮乌斯)负责补给供应。史书对塞勒尔评价颇高,称他富有学识、聪明睿智,充满了上帝的恩典和勇气。在他的领导下,罗马军队在波斯领土内占领并摧毁了许多堡垒,甚至尼西比斯几乎落入罗马人手中。


这场没有实质成果的战争带来了巨大的无必要开支。皇帝与沙阿都不愿意继续战斗,最终阿纳斯塔修斯统治的第15年,持续三年的战争结束。双方在数个月的拉扯后,最终在506年11月达成协议,这些条款的具体内容不详。普罗科匹厄斯指出和平持续了七年,并向波斯人支付了一些款项;其中阿米达要塞通过支付500kg黄金赎回。在战争中被反复争夺的城市中的居民可以自行选择前往波斯或留在共和国内。受战争波及城市皇帝免除了七年的赋税,并拨款修缮城市。皇帝温和地对待城市居民:对那些从俘虏中归来的人,他慷慨地赠送礼物,并平静地接纳他们。


罗马人为了防止波斯人再度从防御薄弱的亚美尼亚边境突入,开始在达拉建造一座更加精良的要塞,与波斯人的尼西比斯军事要塞相媲美。尽管在阿纳斯塔修斯的统治后期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大规模冲突,特别是达拉要塞的工程,导致紧张局势仍然存在。



羽翼丰满的喀瓦德一世在得到大笔黄金后,集结了在与罗马人对决中成长起来的部队,反攻嚈哒人,并顺利取得战争胜利。随后他指责罗马人违反了422年签订的条约,因此不允许在边境附近建造进一步的防御工事。关于422年达成的和平条约如今所知甚少,普罗科匹厄斯只特别提到了一项条款,关于双方都承诺不接受对方的阿拉伯盟友的叛变。但阿纳斯塔修斯继续推进项目,用金钱转移沙阿的投诉;喀瓦德一世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这项工程。


后世史学家以皇帝阿纳斯塔修斯的名字命名这为期三年的战争。



亚美尼亚位于地中海以东到里海之间,高加索山麓。自公元1世纪起,亚美尼亚被罗马与波斯分割为东西两部分,这里贸易发达,是三战之地。在公元三世纪晚期,基督教在亚美尼亚已经十分昌盛。在Gregory the Illuminator(启蒙者格列高利)为首的教父们不懈努力下,亚美尼亚于公元300年宣布基督教为国教,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基督教王国。直到今天,亚美尼亚仍拥有独立的基督教会和牧首,既不属于罗马天主教,也不属于东正教。


到了公元5世纪,常年在两大帝国夹缝中生存的亚美尼亚人从各方汲取战争技艺。失去西部地区后,东部军团更加依赖亚美尼亚裔军人。在卡帕多细亚行省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军事家族,他们结伴入伍,在军队中逐渐形成亚美尼亚势力圈。两个庞大帝国在此处设立了附庸国作为缓冲,Kingdom of Lazica(拉齐卡王国)Kingdom of Iberia(伊比利亚王国)这两个王国早在希腊化时代就已存在,分别隶属于罗马和波斯。



自四世纪晚期以来,伊比利亚大部一直牢牢掌握在波斯人手中。当时的波斯国王喀瓦德一世已经70多岁,为了确保自己喜爱的儿子能在毫无挑战的情况下即位,他放低身段请求时任皇帝的查士丁收他的儿子为养子,两国成为盟友关系。查士丁出身贫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遭到朝臣的一致反对。皇帝在文官的压力下只能表示反对,并寄出一封侮辱性很强的信,表示高贵的罗马人不可能同意。


伊比利亚战争

AD525 - AD532


这场战争的一手史料来源是普罗科匹厄斯的记载。两大势力之间的紧张局势因伊比利亚人对喀瓦德一世强迫他们接受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的不满而加剧。信仰基督教的Vakhtang I(瓦赫坦格一世)投靠罗马人,进一步激化了局势。时任皇帝查士丁作为基督教世界的领袖,自然不会让基督的国度蒙羞。这导致喀瓦德一世入侵伊比利亚王国,两国爆发战争。在这段时间里,双方更倾向于通过代理人进行战争,南方通过阿拉伯盟友,北方则依靠匈人。



查士丁并没有派遣正规军,而是指派他的前机要秘书彼得与匈人佣兵去帮扶伊比利亚军队。然而波斯大军很轻松就控制了整个伊比利亚,瓦赫坦格一世和支持他的贵族们逃入拉齐卡王国,最终流亡君士坦丁堡。隔年皇帝才派遣一支先遣队前往拉齐卡王国驻防;随后传来皇帝去世的消息,驻防将领在等待新皇帝任命消息并没有擅自出击,而是在势力范围内展开激战,罗马人失去了一些防御工事,但整体局势没有太大变化。


AD528 - AD530

波斯人利用罗马政权交接的空挡,派遣骑兵在几千公里的漫长边境上四处出击,绕过帝国边防深入劫掠。在他的侄子查士丁尼登上王位后,迅速调整了东方的将领部署,选用更加年轻且忠于自己的将领,并增派经验丰富的精锐骑兵,继续对抗萨珊波斯的战争。


公元528年,皇帝分兵两路,主力由亚美尼亚元帅Sittas(希塔斯)北上支援基督徒兄弟们;南军则由数位将领统领,以战术防御为主,依托罗马人强大的工程技术快速建设新的军事防御工事。普罗科匹厄斯作为幕僚之一,从这里开始记录下伟大的历史。



波斯人对边境上新建的罗马堡垒感到担忧,波斯大将Xerxes(薛西斯)率领3万大军前来阻止罗马人的工程。皇帝为了守住现有成果,从叙利亚地区调派驻军,由Cutzes(库泽斯)与Vutzes(沃兹斯)两位将领指挥,并配有阿拉伯国王Gavalas(加瓦拉斯)指挥的辅助军。


然而,这些边防军显然不如来自多瑙河流域的野战军强大。此时作为参将的贝利萨留尚未获得全军指挥权,只是骑兵将领。波斯人用计诱使罗马步兵追击,并将其引入一个挖有战壕的地方,罗马步兵在此被困。贝利萨留用骑兵进行反击,但由于罗马人数处于劣势,未能取得显著成果。最终,他被迫撤退,加瓦拉斯战死,库泽斯被俘。


Battle of Thannourios(塔努里奥斯战役)中,罗马军团遭到惨败,统领精锐骑兵的贝利萨留侥幸逃脱,这使他认识到骑兵是帝国军队的中流砥柱,这在他日后的战事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年轻的贝利萨留带着残部来到达拉要塞驻守,不久后被皇帝提升为帝国东方大元帅,这也从侧面证明,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获得完全指挥权。



卷土重来的波斯人挟4万大军再度来袭。贝利萨留兵力只有波斯人的一半。为了抵消波斯骑兵的威力,主场作战的罗马人依托防御工事,在阵前挖了一条沟壑以削弱骑兵的冲击力。随后,双方在Battle of Dara(达拉战役)中激战,贝利萨留依托地形,以及匈人佣兵的机动性,成功限制了波斯重装骑兵。其中,波斯副将因过度深入包围战死,波斯军旗手被匈人队长击杀,导致波斯大军阵脚大乱并自行溃败。不过,由于人数的绝对劣势,贝利萨留没有命令追击。



530年春,波斯人因进攻美索不达米亚,在达拉战役中惨遭失败。喀瓦德一世决定开辟新的战线,借着罗马人主力不在高加索地区的空挡,派遣一支大军穿越亚美尼亚进入帝国行省。北路军元帅希塔斯也利用地形优势,暗藏伏兵佯装进攻,让情报匮乏的波斯大军误以为罗马人主力在此,一名叫Florentius(弗洛伦蒂斯)的色雷斯军官一马当先,俘获了波斯主将,赢得了Battle of Satala(萨塔拉之战)的胜利。 


隔年,波斯人借着撒马利亚人爆发叛乱,再度攻向叙利亚地区。在安条克驻扎的贝利萨留一路跟随波斯大军,但并没有发动攻击。因最近的胜利,低级军官希望一鼓作气在平原决战一举消灭波斯人。贝利萨留并不同意公开决战,认为只要不停地袭扰,波斯人自然会军心不稳提出和谈。贝利萨留此时刚到任不久,对军队的掌控不完全,因担心哗变只能展开战斗


Battle of Callinicum(卡利尼克尤姆战役)中,波斯骑兵突破了阿拉伯辅助军的罗马右翼,导致全面崩溃。由于右翼失守,贝利萨留被迫撤退,试图重整队伍,但撤退过程中罗马军队被迫退至河边。在那里,精锐老兵坚守阵线抵抗,让剩余军队成功渡河。波斯人继续猛攻几个小时,军团坚守的防线最终崩溃。波斯大军在长时间的进攻中早已筋疲力尽,最终也放弃了继续追击。


耗时6年的战争中,让查士丁尼明白波斯不可能被一次击败,即使能击败波斯人,也无力防守东方的游牧民族。同时,皇帝依靠因失败被召回帝都的贝利萨留平息了尼卡暴乱,也明白了谁才是自己光复计划的最佳人选。在尼卡暴乱中,贝利萨留展现了卓越的决断力,确保了查士丁尼的统治稳固。这一事件使查士丁尼更加信任贝利萨留,决定重用他来实现自己的扩张计划。


数个月后,已经82岁高龄的喀瓦德一世亲率大军前来,准备对罗马人发动新的进攻。Siege of Martyropoli(马尔提罗波利围城战)期间,喀瓦德一世突然去世,使波斯军队陷入混乱。随着冬日的到来,罗马人采取坚壁清野战术,尽量减少与波斯军队的正面冲突。波斯新王库斯老一世继位后,急需巩固内政,稳定国内局势,因此无心继续与罗马人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意识到继续战争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于是开始谈判。最终,双方签订了所谓的Pax Perpetuum(永久和平)。根据协议,波斯人同意归还占领的土地与城市,而罗马人则需要支付高昂的和平维持金。这笔巨额的和平维持金被视为罗马帝国为了获得东部边境稳定而付出的代价。查士丁尼通过这一协议,暂时解决了东部的威胁,使他可以集中精力在光复旧行省的计划。



查士丁尼战争

AD540 - AD562


帝国花费大笔金银签订的“永久和平”协定,仅仅过了7年多便作废。公元540年初夏,双方第二次大规模战争爆发。当时波斯大军在库思老一世的指挥下入侵了罗马控制的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根据普罗科匹厄斯的记载,当贝利萨留被召回帝都后,幸存下来的哥特皇族冒险穿越东部帝国领地,来到波斯首都泰西封,将一封联盟信交给了库思老一世。此外,那些信仰异教、不满罗马统治的亚美尼亚人纷纷鼓动波斯沙阿来解救自己脱离压迫。


八年前目睹父亲病逝在军中,为了稳定局面而求和的波斯万王之王,如今已经羽翼丰满,正想接续父亲的荣光。他得知查士丁尼在北非和意大利的持续战争导致罗马东部战线人力减少。另一方面,自“永久和平”以来,波斯边防军的薪酬被削减已经引起不满,他仍需向嚈哒人支付贡金维持和平。为取得更大利益,撕毁了永久和平条约,召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扑向叙利亚。



第一阶段

AD539 - AD540


库思老一世率领3万军队进军幼发拉底河上游,在经历几次不理想的要塞攻击后,他把目标转向一个防御较弱的边境城市Sura(苏拉)。在那里,罗马驻防军长官Arsaces(阿尔萨塞斯)带领的战斗力一般的驻军抵挡了波斯人的第一次攻击,但阿尔萨塞斯在战斗中不幸阵亡。受到这次事件的打击,当地居民派出主教与库思老一世谈判。库思老一世假装接受了主教的恳求,但实际上却抓住机会出其不意地攻占并洗劫了这座城市。附近城市的主教随后用一些教会的财产为代价赎回了战俘。


苏拉的惨剧成为这场战争的突破口,各地边防军实力远不及野战军,面对大举入侵难以抵挡,边防军得不到有效调配难以相互兼顾,出现了大规模畏战事件,许多重要城市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陷于敌手并被付之一炬。此时负责叙利亚行省防御的将军是Bouzes(布兹斯),然而他的能力实在有限,在混乱无序的调度下,竟然与自己的主力骑兵军团失去联系。


查士丁尼的派出日耳曼努斯驻防安条克,但只给他300名精锐士兵。这位帝国二号将领面对庞大的波斯军队,以及城中无数的难民们,知道自己难取一胜。糟糕的是安条克在526年的地震中遭受了严重的破坏,由于帝国常年昂贵的军事行动,安条克的城墙迟迟无法完成重建,新建的部分也是豆腐渣工程。即便如此,好大喜功的查士丁尼为了完成重建,还将这座城市重新命名为Theopolis(上帝所爱)


面对波斯军队的不断逼近,日耳曼努斯不得不采取防御策略。他命令城内居民加固现有的城墙,并组织守卫力量进行夜间巡逻,以防止波斯军队的偷袭。同时,他请求周边行省的罗马军队紧急增援,但由于波斯军队的迅速推进,援军迟迟未能到达。无奈之下,日耳曼努斯和主教决定与库思老一世谈判,以900公斤白银为代价,希望他退兵。这时,帝国首席财务官约翰来到,并带来皇帝的旨意,绝对不向敌人支付任何贡金,这也导致主张谈判的一派被召回。安条克的情况日益危急,城内的物资也日渐匮乏。尽管如此,日耳曼努斯依然坚持抵抗,利用安条克周边的地形优势,设立了多个防御据点,试图拖延波斯军队的进攻速度。他还与城内的工匠合作,制造简易的防御工具,并训练平民参与防御。


尽管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波斯军队的进攻,但沙阿接近安条克时,大部分居民选择逃离。然而,腓尼基地区的两位将领Theoctistus(狄奥克提斯图斯)和Molatzes(莫拉泽斯)率领近六千名士兵到来,一些居民受到了鼓舞,决定留下来决一死战。库思老一世到达后,提议按人头支付赎金以离开这座城市,但安条克居民强烈拒绝了他的提议,库思老随即下令攻城。由于城市防御存在致命弱点,波斯人很快攻陷安条克。



库思老一世知道无法长期占据这座严重受损的城市,转而强制迁徙安条克居民及其大量流动财富到美索不达米亚腹地,在靠近泰西封的底格里斯河东岸建立了一座新城市,被命名为𐭥𐭩𐭤 𐭠𐭭𐭲𐭩𐭥𐭪 𐭤𐭥𐭮𐭫𐭥𐭣(大致意思是“库思老所建的比安条克更好的城市”)。普罗科匹厄斯详细描述了这座城市,并称其为“库思老的安条克”。传说,从安条克转移的人口达到了30万,但这可能是夸大其词。


当东方第一大城安条克陷落后,全罗马震惊;守军在面对波斯人时临阵脱逃,导致城中数十万百姓被卖为奴隶,拥有百年多文化历史的名城成为废墟。库思老一世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名,来到地中海沙滩沐浴更衣以彰显祖宗威名。在医疗条件与基本卫生意识薄弱的年代,如此多的亡故者的遗体暴露在炙热的中东阳光下,成为瘟疫爆发的温床。


此时,帝国已经没有人力与物力去召集一支大军阻挡入侵,面对咄咄逼人的波斯人,查士丁尼不得不签订有史以来对东方人最大的耻辱条约。一次性支付了2300公斤黄金,并答应每年支付230公斤黄金;沿途的大城市与军事要塞为了避免安条克的悲剧,纷纷掏空家当与个人军饷,凑出数百公斤的金银用来保命。战后查士丁尼努力重建并振兴这座城市,但安条克再也没有恢复昔日的辉煌。


第二阶段

AD541 - AD543


在等待将近一年后,查士丁尼从征服蛮族王国的财富中拿出大笔资金,并为他的爱将准备了一支货真价实的蛮族军队,包含阿拉伯人、东哥特人、摩尔人、匈人等。同时库斯老一世认为叙利亚已经无利可图,所以北上在外高加索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这次的目标是控制整个高加索地区,目标就是征服拉齐卡王国。然而瘟疫的爆发让双方的战争之路变得扑朔迷离。

得知库思老在别处后,贝利萨留立即准备入侵波斯领土。当大元帅来到曾经扬名的达拉城后,召集了附近的边防军集合,迅速加强罗马军队的实力。根据普罗科匹厄斯的记载,许多士兵没有武器和盔甲,贝利萨留为他们分发了更好的装备,开始着手恢复军纪,修复被蹂躏的叙利亚地区。


大元帅将目标锁定在临近的波斯城市和要塞。由于兵力有限,且难以确定忠诚度的蛮族佣军,贝利萨留决定假借攻城拔寨之名展开全面掠夺,以为帝国挽回一些损失,同时提振部队士气。第一战,Battle of Nisibis(尼西比斯之战),由于部将彼得错误地选取了扎营位置,导致贝利萨留的计划受阻,最终放弃了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由于这次攻击,附近的波斯守军开始向该城市集结,使其他城镇出现守备空虚的情况。贝利萨留转而攻击另一个临近要塞Sisauranon(西索拉农)。大元帅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攻城,而是让手下的各路骑兵部队沿着幼发拉底河展开劫掠。战术显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各路劫掠部队所获颇丰,但是炎热的夏日让罗马军中的北方人难以适应,导致出现大规模非战斗减员。另一个帝国晚期的军事问题也再度浮现,边防军基本来自周边行省,东方边防军需要面对边境上的阿拉伯部落劫掠。出于保护自己财产的强烈愿望,边防军开始军心不稳,贝利萨留为了军队稳定只能下令撤军。


次年,库思老一世再度带领一支庞大军队沿着幼发拉底河向叙利亚袭来。贝利萨留再次临危授命率军前来防御,但这一次妻子与普罗科匹厄斯都没有随他前往东方,他的军队因瘟疫而毫无战斗力。

当罗马大元帅与他的大军已经在叙利亚开始驻防时,库思老一世派遣使者前去谈判,实则探听虚实。深谙战争之道的贝利萨留,将军中高大威猛的蛮族士兵召集在他的身边,给他们配备精良的武器与防具,成功诱使波斯使者相信罗马人兵强马壮。这位使者返回波斯大帐中,如实禀告了所见的一切,特别提及那些高大威猛的北方人,并建议波斯王放弃进攻。库思老一世选择听取谋士的建议,开始阶梯撤军;贝利萨留全军出动摆出追击的态势,让波斯人更加坚信罗马人准备一雪前耻,于是加快速度返回泰西封。

百年后的史学家们并没有赞成,未随军亲临普罗科匹厄斯的记载;他们反而偏向库思老一世得知在帝国内正在爆发的不知名瘟疫,而迅速撤军。瘟疫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帝国,以及帝国过去的行省;中东地区也未能幸免。

这个时期的东部军队指挥系统十分混乱,军队与补给系统受瘟疫严重影响。加之皇帝感染疫情,导致军官和大臣们商讨继位人选,许多将领与官员因此受到罢黜与流放。皇帝在将领选择上,往往会选择那些愚笨且忠心的军官,这种指挥低效立马就显现出来。

曾在北非与意大利战场取得战功的Martin(马丁)取代了贝利萨留成为新任东方大元帅,然而他也受到之前继位者事件的影响,导致并没有多少权威。库思老及其军队已经撤退到亚述地区,因瘟疫的到来而停止行动,此时有野心的将领准备掀起叛乱。得知消息后的查士丁尼,在尚未探清虚实的情况下,命令东方军队全面入侵。常年在亚美尼亚镇守的指挥官们集结起三万人的军队,随即以仓促分批的方式进入波斯领土。

指挥混乱的各路军队共同目标是波斯亚美尼亚的首府城市Dvin(德温)。波斯方面只有一位新进将领Nabedes(纳贝德斯)率领的4000战斗力不强的边防军。纳贝德斯熟悉德温周边地形,带领军队撤到罗马人必经之路的安格隆山堡,并准备在那里伏击罗马军队。罗马军队匆忙且无序地推进,在初次交锋后,波斯人佯装撤退,将庞大的罗马军队引入要塞前的村庄,让他们卡在一条狭窄通道中首尾不得兼顾。这时各处伏兵突放冷箭,让一位罗马指挥官当场阵亡。不清楚发生什么的士兵们产生混乱,只有曾经跟随贝利萨留征战多年的精锐近卫骑兵团能稳住阵脚,然而在狭长混乱的街道中他们难以施展自己的本领。纳贝德斯取得了Battle of Anglon(安格隆之战)的完全胜利,罗马在东方的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在波斯撤退之后,两名罗马使节,新任命的东方大将军君士坦提乌斯和塞吉乌斯,前往泰西封与沙阿商定休战事宜。沙阿表示如果双方不先宣布休战,就很难解决分歧并为和平创造条件。双方最终达成五年的和平协议,沙阿还表示,罗马皇帝应支付贡金,指名一位叫Tribunus(特里布努斯的罗马名医前往他的宫廷任职。原是沙阿早年曾患重病,是这位医生将他治疗好,以至于非常感恩与怀念他。

拉齐卡战争
AD547 - AD550

拉齐卡王国在波斯统治下并没有繁荣发展。早已深入民心的基督信仰与波斯人的拜火教信仰相互抵触,作为常年得益于亚欧贸易的国民,发现自己被切断了黑海贸易的渠道,导致收入锐减。库思老一世意识到拉齐卡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决定采取措施确保他对该地区的控制是稳固的。


库思老一世准备撤销拉齐卡的自治区,转而建立一个由中央政府管辖的边境省。由于没有余力抽调受到疫情严重影响的军队,他派遣杀手前去刺杀拉齐卡王国Gubazes II(古巴泽斯二世),并意图联合游牧民族与其他蛮族,将所有拉齐人驱逐出境。古巴泽斯二世是一位良善的好国王,深受子民爱戴;同时,缺医少药的北方蛮族深受疫情影响,根本无力发动入侵。拉齐卡迅速转而效忠罗马。


公元548年,查士丁尼派遣了一支8000人的军队到拉齐卡,由亚美尼亚的军事长官Dagisthaeus(达吉斯塔乌斯)指挥,与古巴泽斯二世联合入侵伊利比亚。双方围绕黑海沿岸的重镇Petra(彼得拉,今格鲁吉亚Tsikhisdziri村)展开争夺,库思老一世派遣大将Mihr-Mihroe(米赫尔-米赫罗)携4万大军前去支援,将即将取得胜利的罗马联军逼退。然而庞大的波斯军队补给受限,根本无法坚守,无奈之下只能留下五千人镇守。这时在东部帝国肆虐多时的疫情已经有了减退的迹象,这让查士丁尼终于能挤出一些金币去支付突厥佣兵,同时给予古巴泽斯二世丰厚的报酬,以奖励他的归顺。



在彼得拉镇守的五千波斯人依靠坚固的城防死守不退。联军一时无法突破,转而选择在波斯补给的必经之路设伏,成功截获波斯补给,这导致彼得拉城中军心动摇,波斯援军与补给全部损失,共折损了一万多人。胜利者随后进入伊利比亚劫掠,留下大量拉齐守卫通往拉齐卡的通道。 

来年,库思老一世派遣将军Khorianes(霍里安尼斯)入侵拉齐卡。达吉斯塔乌斯和古巴泽斯二世向入侵者进军,拉齐卡和罗马骑兵的优势很快展现出来,随后主力步兵的到来锁定了胜利;反观波斯骑兵无法突破罗马阵型。波斯将军Khorianes(霍里安尼斯)在战斗中阵亡,波斯军队崩溃逃跑。

彼得拉久攻不下成为拉齐卡国王的心病,此时亲波斯地区爆发叛乱,为此他上书给皇帝查士丁尼,指控达吉斯塔乌斯作战不利,与波斯人有勾结。皇帝很快将他召回君士坦丁堡,派遣经验更加丰富且治军严格的老将Bessas(贝萨斯)接替。


君士坦丁堡的谈判期间,贝萨斯在平定叛乱后,再度兵临彼得拉城下。他与突厥盟友一起围攻该城,他的军队达6000人,城中只有2600人。经过激烈的战斗,该城陷落,少数波斯人逃入卫城。当他们拒绝投降时,卫城被焚毁。罗马人缴获了大量补给与军械。贝萨斯随后将城市的城墙夷为平地,这一行动得到了皇帝的称赞。

第三阶段
AD551 - AD556

五年停战协议到期后,两国再次正式开战。库思老一世用查士丁尼支付的贡金雇佣了一支庞大的突厥部队,继续由米赫尔-米赫罗率领。在得知彼得拉陷落被夷为平地后,将他的部队转向该地区的东罗马堡垒,成功占领了其中一些。然后,他对Archaeopolis(阿尔克奥波利斯,今格鲁吉亚Nokalakevi)的主要据点发起进攻,但未能成功。波斯人在拉齐卡其它地方没有遇到大抵抗,并在拉齐卡东部建立了波斯的控制权。此时帝国军主力在意大利作战,无力派遣更多的部队前来支援,续任大元帅的马丁只能退守坚守,古巴泽斯二世及其家族则在山区寻求庇护。


AD554 - AD556
待到意大利战局基本取得胜利,查士丁尼迅速将军队调派支援高加索地区。波斯人因失败的情报工作与脆弱的补给线,错失了罗马人防御最为薄弱的时期。在554年,米赫尔-米赫罗卷土重来,罗马指挥官们放弃正面抵抗,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将们深知波斯人补给线之脆弱,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退兵。果不其然,数月之后波斯人就自行退走,米赫尔-米赫罗在当年夏季染病去世。

鉴于罗马人长期不成功的作战,古巴泽斯二世再次修书一封,告诉皇帝他对三位将领的不满情绪,导致老将军贝萨斯被训斥后流放。另外两位将军马丁与鲁斯蒂库斯对此大为不满,于是策划了一场针对古巴泽斯二世的刺杀行动。对此浑然不知的国王很快迎来了他的末日,幸存下来的王族与贵族们纷纷谴责罗马人忘恩负义,表示将会倒向波斯人。

尽管拉齐的忠诚有所动摇,信仰基督教的百姓们并不接受贵族们的指责,表示将继续支持皇帝。新任命的波斯指挥官Nakhoveragan(纳赫韦拉甘)得知罗马人的暗杀成功后,迅速联系亲波斯派,发动新一轮的入侵行动。双方依旧是边境上的攻守,要塞的反复争夺,并没有实质性的成果。

古巴泽斯二世的弟弟及继承人Tzath(察特)得到皇帝认可继任国王,他由新任东方大元帅Soterichus(索特里库斯)陪同,从君士坦丁堡来到拉齐卡。在帮助新王稳固根基后,根据长期以来的联盟条约,索特里库斯立刻出发前往视察蛮盟部族,他携皇帝赐予的金币。这位新晋元帅不幸在途中遭遇意外,被蛮族伏击身亡。

再次和平
AD557 - AD562


古代战争的目的是掠夺人口、财富和牲畜,但长期不成功的战争让双方除了人员与财产损失外,基本没有得到切实利益。从557年开始,双方很默契地同时罢兵。唯一的战事,在公元558年初夏时期,拉齐卡王国的Tzani(塔扎尼部族发动起义,最后被轻易镇压,并加上高额赋税。


库思老一世认为他无法将部队部署到拉齐卡,因为罗马人控制了黑海,可以轻松获得所需的一切物资。而他的军队不得不通过一条长且荒凉的道路,用搬运工和牲畜运输军队的补给。查士丁尼已经进入暮年,他也同样迫切寻求战事停止。559年,斯拉夫人的入侵让他认识到多瑙河防线岌岌可危;北非叛乱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意大利百废待兴,西班牙难以控制。最终沙阿派遣大使Yazdgushnasp(亚兹古什纳普)前往君士坦丁堡,他是波斯人中最杰出的外交官之一,熟练掌握拉丁语与希腊语。


AD562

从561年末开始,双方在达拉要塞进行高层谈判。罗马代表是新任东方大元帅彼得;波斯代表是亚兹古什纳普。谈判最终结束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其中最重要的是拉齐卡归还罗马,并且罗马向波斯支付赔款。这一年签订了一份为期50年的和平条约:达拉条约。三分之一的贡金需要一次性付清,这对帝国来说是个非常沉重的财政负担。这份和平条约在君士坦丁堡内被普遍诟病,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虚弱不堪的帝国。


尽管条约的签订标志着一个暂时的和平时期,但它也暴露了东罗马帝国的内部困境和财政危机。查士丁尼的统治虽然在军事上取得了一些成就,但他的扩张政策使得帝国财政捉襟见肘,国内的不满情绪也不断积累。在这期间,查士丁尼继续努力重建和振兴意大利和北非的领土,但效果有限。与此同时,库思老一世也在巩固他的统治。波斯虽然在战争中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也通过这次停战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使得波斯能够集中力量解决国内问题并恢复经济。



限定在AU
独立作家、摄影人、古罗马与古典时代历史爱好者。 中国读过书,澳大利亚读过书。中国上过多年班,澳大利亚上过多年班。看过的多,就想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