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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没了，钱会赚的更多吗？
2020年6月，一场名为“2020全国肺癌大会”的学术活动在线上举办。当时的情况，在线举办学术活动是很流行的，这次活动的核心其实就是一个：阿斯利康启动肺癌诊疗一体化诊断产品的代理业务。那场活动的东道主，是时任阿斯利康中国肿瘤业务部总经理的殷敏。阿斯利康是全世界第一个将肺癌治疗推向靶向精准治疗的公司，20多年前就拿出了EGFR靶点的肺癌药物“易瑞沙”，当时一粒要500块钱，不能报销；2019年，这种靶向药的第三代改进版“泰瑞沙”进入中国医保，每粒降到大约180元，还能享受报销。所谓靶向药，自然是有这种靶点的患者才能起效。尤其是“泰瑞沙”，只对EGFR中的T790M突变有效果，这种突变发生率大约50%。为了找出这部分患者，就要进行基因检测。T790M突变的检测方法主要有三种：ARMS、ddPRC和NGS。阿斯利康组织的“全国肺癌大会”参加的另两家公司，一家是从事ARMS技术的艾德生物，另一家就是今天的主角：
百济神州随后以不具名的方式发公告默认：“公司一名员工正在配合相关调查工作。根据目前了解的情况，该员工所涉事件与百济神州无关。”同样在10月25日，睿昂基因发布公告：董事长熊慧、实控人熊钧、副总何俊彦、薛愉玮四人已经转为刑事拘留，罪名由此前监居时的非法经营变为诈骗。![]()
按照我国现行刑法，非法经营最高可判15年，诈骗最高可判无期徒刑。熊慧等人罪名的这一更改，用法律界人士的口头语来说：薛愉玮2018年7月到2022年12月在阿斯利康公司任市场副总监，主管肺癌检测业务，2023年6月加盟睿昂基因；何俊彦是睿昂旗下医学检测机构思泰得的总经理。二人此前的职责分工有业务衔接关系；睿昂基因创始人熊慧是科学家；弟弟熊钧一直搞公司管理。一个市场专家、一个公司负责人、一个学者型企业家、一个家族经理人，这四人能诈骗什么？熊慧是中国开展白血病基因研究的第一批学者，曾参与上世纪90年代的“人类基因组计划”，睿昂的首批产品正是白血病基因检测试剂。但是熊慧自己清楚，白血病基因检测产品并不好做，在2016年的一次采访中她讲到：“几年前，EGFR突变检测在中国市场上被广大临床医生所认可，单个基因的检测价格是数千元。”
肺癌是中国第一大癌肿，每年新发病超过80万例，靶向治疗和伴随基因检测早就是业界共识；白血病每年发病率也就10万分之4左右。大概从2016年开始，睿昂基因基于ddPRC技术的EGFR检测试剂就已经面世。2017年4月，泰瑞沙进入中国，睿昂基因很快成为三代EGFR T790M突变检测的王牌企业。![]()
在2022年2月的一次投资者交流会上，睿昂公司介绍过，阿斯利康曾在国内开展过一轮T790M检测试剂的评选，睿昂的产品获得满分，检出率高出竞品约1倍。有说法是睿昂的试剂检出率能高达90%。2020年，阿斯利康采购这种T790M试剂这其中有一个小细节，很容易被忽略：睿昂基因一直在尝试，申报T790M试剂成为第三类医疗器械，但至少三四年过去了都没批下来。如果三类证批下来了，睿昂的产品就能以独立试剂形式销售，医院买去用自己的设备就能检测出结果。如今迟迟批不下来，这款检测试剂只能以LDT方式销售，必须走“医生推荐——实验室接单检测——出结果告知医生”这条路径。前面提到的检测机构思泰得成为这个闭环中的关键。病人是否真的有T790M突变？吃泰瑞沙有没有用？医生要以思泰得等检测机构的结果为判断依据。就像某笑星说的那样：
泰瑞沙是中国肺癌靶向药里面销售额最高的，这让国内同行羡慕得流口水。米内网称，2022年时泰瑞沙销售额超过50亿元。按每月5000元的药价算，中国大约有10万肺癌患者正在使用泰瑞沙，每年使用的医保金额可能40亿元左右。（奥希替尼医保信息）
医保部门为了节省开支，给泰瑞沙设计了严格的报销标准：只有检出T790M突变的患者买药才能报销，不然就得自费。这一进一出，一年能相差四五万块钱。但是，不少癌症患者到了生命的末期，会希望尝试一切办法延长生命。管它有没有突变，万一吃好了呢？这是人的正常心理，不应该被苛责。问题在于：盲目吃药是不是动用了公众的利益。2022年2月10日，深圳市医保局发文：根据举报线索，核查发现阿斯利康工作人员涉嫌欺诈骗保，后在国家医保局指导下，联合深圳市公安局等相关单位进行专案查办……打掉一个涉嫌篡改肿瘤患者基因检测结果骗取医保基金的诈骗团伙，抓获涉案人员17名。（摘自深圳市医保局官网）
阿斯利康手中的靶向药很多，能用到基因检测的包括MET、HER2等，当然EGFR T790M是最重要的检测项目，也是睿昂基因重要的收入来源。2023年，睿昂基因营业收入2.58亿元。一份T790M检测的价格，山东第一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曾披露过，为1600元。按阿斯利康所说的2020年3万份的采购量，睿昂基因一年明面上的收入在5000万元左右。但如果篡改基因检测结果、诈骗医保基金的话，过去两年里，阿斯利康公司多番人事变动，时不时传出一些消息。但直到10月25日睿昂基因高管诈骗定性，整个事件才算有了突破性进展。基因检测本是跑量的行业，过去三年相信全中国人都有所体会。从检测风险的角度来说，检测行业基本属于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那啥的心。T790M检测就是如此：测明白了，自己能挣大概2000块，人家一年卖药挣6万；没测明白，不仅钱挣不到，人也保不住。往深了说，检测是个良心活。那一张结果单不仅决定病人有没有事，还决定了后续一系列的投入花费。熊慧师从于国内一等一的血液病专家、一位真正受人尊敬的学者。熊慧本人也是国内顶尖科学家，连续创业后公司终于上了市，已是人生赢家，却走到了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