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唐蕃古道(十二)——探访澜沧江源

文摘   旅游   2024-05-20 19:01   湖南  

探访完黄河源与长江源后,我们三江源的行程就只剩下澜沧江源,这也是三条河源中最曲折、最艰险的行程。


澜沧江与长江、黄河一起发源于青藏高原腹地,源于青海,经西藏、云南,在西双版纳勐腊县出国境后成为老挝和缅甸的界河,始称湄公河,流经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于越南胡志明市注入南海,是亚洲流经国家最多的河,被称为“东方多瑙河”。澜沧江全长4909公里,中国境内河长2161公里,是东南亚第一长河、亚洲第三长河、世界第六长河。

据说,澜沧江来自傣语,傣语称澜沧江为“南咪兰章”,“南咪”指江河,“兰”意为百万,“章”是大象,汉译为百万大象之江。由于兰章与澜沧语音相近,不识傣语的人,误将兰章读作澜沧,传下了澜沧江这个名称。

“源”,对于中华文明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大江大河的源头,被一代代人勘探和寻觅,从未停歇。千百年来,由于地壳运动、冰川消融、河流淤积等原因,江河源头始终没有一个确定的定论。但是,人们在不断探寻的过程中,发现并认识到保护江河的重要性或许才是真正意义所在。

从探源角度看,澜沧江是三江源地区三条河流中难度最大的。上游地区共有400条大小支流,江源河网纵横,水流杂乱,就连长江黄河都无法与之相比。而且澜沧江的源头地区被称为“中亚细亚高原上地势最高和人烟足迹最难到达的地区, 是最内层的心脏地带”。此地区也是地球上最险恶的地区之一, 很少有人能够到达那里。

相对于长江和黄河来说,澜沧江显得有点寂寞我国对于长江、黄河的探源从汉唐时代就已经有意识地开始进行,但对澜沧江探源活动的记录仅始于近代。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人们对于澜沧江源头的认定都有极大的争议,自19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末,大批的国内外专家都曾深入河源地区进行考察,但由于当地地形情况复杂,河流众多,一直难以最后认定,各种资料上记载的关于澜沧江的源头有多种说法。


2008年,三江源科学考察通过卫星遥感技术和实地考察相结合,依据“河源唯远”的原则,同时兼顾流量、流域面积、河谷地质构造和河谷形态、历史与习惯等因素,确定澜沧江正源为扎阿曲。扎阿曲上源谷涌曲,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北麓的采莫赛东部,源头地理坐标为东经94°40′52″,北纬33°45′48″,海拔高5177米,行政隶属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扎青乡。

澜沧江还有一个文化源头——扎西奇哇,同样位于扎青乡境内。扎西奇哇因源头的泉水形状酷似白海螺而得名,其名寓意“吉祥绕聚的大江源头”,是聚集八宝福慧之地,是当地藏民世世代代认定的澜沧江源头。

1653年应顺治皇帝之邀请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途经此地,得到了格吉部落头人尕玛义杰及其臣民的热情迎接,格吉部落供奉了许多牛羊马匹及丝绸,洛桑嘉措认为这一切即为吉祥的善缘,并赞叹格吉地区的历史文化,为格吉地区的福资永固,特赐名源头为吉祥喜旋泉,钦定这里为澜沧江的源头,因此,藏族人认为这里才是澜沧江河神居住的地方。

澜沧江正源扎阿曲,发源于杂多县扎青乡境内的吉富山。吉富山是澜沧江源的地标,相对于中国的名山大川,吉富山几乎不被人知道,如果不是在地图上标注,在广袤的青藏高原上,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但是它却是东南亚第一大河湄公河,也就是我们中国的澜沧江的发源地。

我们原本有三辆车同访三江源,结果有两辆车中途改变了行程,就只剩下了我们单车独行。虽然知道最好不要单车进入荒原,但实现探访三江源的梦想近在咫尺,再加上头一天成功探访了长江源,让我们低估了探访澜沧江源的危险性,还是选择了单车独进。


我们不知道澜沧江源的具体位置,刘师傅在网上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更多的记载和轨迹,只知道大致方向在扎青乡。早上从杂多县城出多,看到路边和山坡上搭满了帐篷,原来临近赛马节,四处的牧民都赶来了此地。





一路前行,看到路边的“湄公河加油站”时,我们已来到了扎青,阳光照在起伏的山峦和草甸上,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又走了一段,遇上路边有位藏民,一询问才知道我们走错了路。



掉头,从我们经过的岔路口拐进去不远,路边有块“三江源国家公园澜沧江源园区”的石碑,这才确定了我们的大方向。



进入园区后,便是不断地翻越垭口,第一次见到垭口的标示牌没有名称,只有海拔高度的。连续翻越了八个无名垭口,海拔高度分别为4561米、4661米、4613米、4644米、4562米、4572米、4580米和4664米。


路况已由铺装路面变成了砂石路面,道路也变得狭窄,伸向四面八方的牧道让我们有些不知所终,所有的手机在这里都没有信号,我们成了与世隔绝的人。



沿着一条牧道走了好长一段,路边有几条狗朝着我们狂吠,有狗的地方就表明有人烟,历来怕狗的我此刻却觉得狗狗是无比地可亲可爱。
跟着狗狗来到帐篷前问路,才知道我们又走错了路。再一次掉头,走着走着感觉也不对劲,怀疑是不是又走错了路。一路上我们就是在不断地怀疑、修正,再怀疑,再修正。


踌躇间,忽然看到对岸尘土飞扬,视线里出现了几辆熟悉的车型,那应该是昨天在长江源遇到的重庆拓度探险车队,我们知道他们今天也会来澜沧江源的。欣喜地掉头,追过河去。我们追上车队时,他们正在路边午餐,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也停下来午餐,然后和车队结伴同行。不知道刘师傅为什么没有停留,径直走了。







在荒原上,刚开始还能见到盛开的绿绒蒿、漫步的牦牛、观望的藏原羚、奔跑的藏野驴,还有成群的野狼。这次在青藏高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野狼,但前面几次遇见的都是独狼,且瘦削,这次遇见的是狼群,且肥实。地面上还有被掏空了五脏六腑,只余皮毛残缺不全的动物尸体,荒原表面的辽阔和安静,掩盖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数血腥杀戮。



越往里走越荒凉,道路变成了河滩,越往前走,水路越多,河流横七竖八纵横在荒原上,汽车需要不停地涉水过河。河水有深有浅,河道有宽有窄,谷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数亿年就躺在这里,任凭岁月和流水的冲刷。



涉水过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选择河水浅且河道窄的地方过河,水下的状况不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探路,有时为了过一条河道要弯七拐八换好几个地方。河道里到处都是岔路,还要时刻注意不能偏离前行的方向。

汽车越过一条河道,刚冲上一片河滩,面前又横着一条河道,汽车在一片又一片巨大的水花中前进。河滩边停着一辆红色的坦克300,不过已是人去车空,一看就知道是陷车后得不到救援被弃的车辆。我不免有些紧张,生怕我们的车会突然陷在河道中。


又到了一条河道边,河水看上去有点深,左看右看不知道从哪过河是好,正在为难时,对面有两辆车开过来停在了我们不远处,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的藏族女子兴奋地朝我们跑过来,唧唧呱呱地和我们聊个不停,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能见到同类的确是很兴奋。


经过交谈我们得知,这两辆车有一辆车要送东西去杂多县,另外一辆车要返回。返回那辆车的驾驶员是藏族小伙白玛,那女子是他的妻子。白玛家就在离澜沧源约二十公里的地方,他说可以把我们带到那里,我们听了简直高兴极了。


有了白玛带路就轻松多了,他对这片区域熟悉极了,都不用去探路,我们跟着他后面走就是了。走了好一阵,到了白玛家,白玛媳妇拿着根棍子一边敲打着,一边嘴里发出“咻、咻”的声音,我们问她这是做什么,她答道是看有没有熊。这时我看到房前还安了电网,这有点出乎我的想象。

扎青乡四个村,占地6000多平方公里,一户牧民最近的邻居,可能都在几百公里之外。除了家里的牛羊,和他们发生关系最多的就是荒原上的动物。这既是荒原生活的独特有趣之处,但也不乏让人苦恼的地方。

这里是白玛家的定居屋,他要带我们去的是还在前面的放牧点,从白玛家出来,白玛没有再走河道,而是沿高高的山路走,路很窄,又泥泞湿滑,车开得很慢。后来,白玛带着我们从高高的山坡上直冲下去,山坡下白色的帐蓬处就是白玛家的放牧点。


在这里我们与白玛告别,白玛一直叮嘱我们顺着河道走,当时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沿着河道走了一段,刘师傅看草甸上的路似乎要平坦一些,就改走了草甸,结果立马就陷在了泥沼里,这时我才明白白玛为什么一直要我们走河道。


刘师傅拿出铁锹想自救,结果别看草甸上泥是软的,可草的根都是连在一起的,结实得很,一锹下去,不动半分。折腾了一阵无果,刘师傅只得拿着铁锹返回白玛家的放牧点去求援了。当时我还诧异他为什么要拿着铁锹,后来才知道他是怕路上遇见狼。


刘师傅去求援一时半刻不得回,趁着这时间赶紧拿出自热饭来吃,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们还没吃中餐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吃过饭我们站在车旁等候,放眼望去,雪山绵延,河谷蜿蜒,灰色的砾石和石缝中低矮的植物,呈现出荒原的辽阔和荒凉,我们的车就像一块静止的白色石头,和荒原的沉默融为一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了雪花,天色也变得阴沉,在这渺无人烟的荒原上,想起路上看到的狼群,还有白玛媳妇说过有熊的话,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爬满了后脊梁。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救星。刘师傅返回的途中正好遇上了我们曾见到过的重庆拓度探险车队,白玛还是车队的向导,便向他们求援。他们给予了我们免费的救援,当然也批评了我们的单车冒进。

车辆挂上绞盘牵引脱困后,车队的领队给了我们一部对讲机,让我们跟着车队一起走。车还是那辆车,路还是那条路,有了伴心里就踏实多了。


陷车的地方离澜沧源已经不远了,我们随着车队冒着漫天大雪艰难地行驶在河谷中,荒野上,一大片黄花绿绒蒿灼灼绽放,给这阴沉的天色点缀了一些亮色,也让我们低沉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和。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站在了澜沧江源纪念碑前,看向来时的路,心中感慨万千。
到底是什么?我们在极力寻找,却又找不到答案。极目远眺,江河从天地之间流入,又从地平线流出,直到视野所不能及,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但在孜孜不倦的探寻中,我们越来越能体悟到天地的广阔与自身的渺小。



江河的伟大,从来不在于显山露水、一朝一夕,只有加上时间的维度,方知其深远。在这个蓝色星球上,她们已经流淌了上万年,历经岁月风霜,看遍历史变迁,见证了生命的诞生和消亡,也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进步。在历史的山重水复间,在岁月的悄然流转中,她们不言不语,却又经久不息。 

天色不早,天气也不好。我们没有多作停留便开始返程。回程的时候走的河道,谁知河道也不安全。前面的车过河道时,在松散的沙石上压出了一个深坑,我们的车经过时一下就陷在了河道中,车身偏向了左侧,驾驶室也进了水,我们三个赶紧下了车,刘师傅在车上踩着油门不敢松,万一熄火就完蛋了。紧接着后面的一辆车也陷了。


车队停下,领队穿上水裤,走到河道中查看地形,制定救援方案。车队的女队员已没有了好脸色,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们只当没听见,毕竟是我们有求于人。无兄弟,不越野,男队员倒是大度,尽力在救援。


折腾了半天,两辆车才脱困,回到白玛家的放牧点时天都近黑了。车队当晚不回杂多县城,我们原计划要赶回去,然而天黑路险,为了安全起见,刘师傅决定留在放牧点过夜。虽然帐篷里满是泥泞,但有火炉,还有滚烫的奶茶和热情的白玛家人,我们的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过了会,白玛和我们说他要带车队去往他家的定居屋,车队当晚宿在那里。刘师傅立即改主意要和车队一起走,一是因为刚才从源头返回时明显感觉到水流量比我们进去的时候湍急了许多,现在又下着雨雪,若一夜过后,水涨起来了,我们就出不去了。二是因为白玛带车队走了,我们第二天走就没向导了。

浓郁的夜色中,我们跟着车队到了白玛家的定居屋,车队在这里安顿,然后请白玛送我们到白天相遇的地方,到了那里相对而言河道状况稍好一点。

和白玛分手后,我们一辆车孤独地行驶在荒原上,河流纵七横八,四周也没有参照物,黑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很担心会迷路,不得不佩服刘师傅,在漆黑一片的荒原上,还能找到来时的方向,虽然有几次也走岔了,可最终还是回到正确的道上。

深夜的荒原上,窗外有皎洁的月光,也有眼泛幽光的野狼,气温很低,我们在车内又冷又饿又困。我们也反省了这次单车独进的冒险行为,不敢想象被困在荒原是什么状况,幸好运气不错,衷心感谢重庆拓度探险车队的无私救援。

曲折、艰难、惊险、刺激,绝处逢生。历时二十一小时,凌晨四点才到达杂多县城我们预定的酒店。因为在荒原上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和酒店联系,到了才知道酒店已把我们预定的房间给了别人。临近赛马节,县城的酒店早已爆满,一房难求,我们无处可去,最后只得拿了两床毛毯在车里休息。







至此,探访三江源的行程圆满完成,虽艰辛,却满足。寻“源”之路,寻的不只是地理意义的源头,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深化和升华。走进三江源,一程程、一路路,是探寻,更是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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