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驱车从永顺县城前往龙山县的洛塔地质公园。这地方有点偏,盘山道上坡陡弯急,一个接一个,很多弯道是接近180度的发卡弯,一侧临崖,一侧落石,路况极差,数不尽的炮弹坑,车行其上是跌宕起伏。坐车走过不少险路,但开车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盘山险路。一路上基本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偶尔遇见两辆本地车,外地车没有一辆。
洛塔地质公园属于乌龙山国家地质公园的一部分,地质遗迹十分丰富,总面积约140多平方公里,石林面积62平方公里,共拥有8类岩溶地貌类型,11种岩溶形态特征,大小溶洞340个,可谓集岩溶景观之大成,是我国南方裸露型岩溶的典型代表。这座天然岩溶的地质公园,极具观光、科研价值,是中国地质研究所岩溶科研基地,被誉为“岩溶地质的百科全书”。
这里是尚未完全开发的景区,满山的枯枝,满地的落叶,可见人迹罕至。整个山里只有我们两人,山中万籁俱静,只有我们脚踩落叶的声音,山路两侧不时见到有墓地,胆小的人走在这里恐怕会有点害怕。
登高而望,只见连山绵谷,万石如林,或连体丛生,或独立成峰,一块块青灰色的大石头竞高竞秀,竞美竞奇,绵亘纵横,层叠交错,形状奇特,塔状、莲台状、罗汉状、锥状、刀状、箭簇状、帷幕状等林立荟萃,穿行其中,仿佛游走在神奇的迷宫。
石林造型各异,似人似物,栩栩如生。有的玲珑精巧,若女绣工镌;有的嶙峋怪异,如鬼斧神凿;有的峥嵘奇峻,似水墨丹青;有的嵯峨兀立,藤蔓缠绕,更像一株株挺拔的古树。高的、矮的、大的,细的,粗、瘦、皱、滑,各具特色,千姿百态、气势雄伟、蔚为壮观。
石林中不同的石块拼接成不同的形状。抬头望天,天空时而开阔如坪、时而狭窄成线。行走,小憩,但闻空山鸟语,更觉寂静。洛塔是一部神话,我在这部古老的神话里倘佯,只有痴迷和陶醉。
洛塔地质公园分布很广,石林、台原、峰丛、溶丘、洼地、溶洞、地下河、峡谷、绝壁、瀑布等应有尽有,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只游了其中一小部分石林。
游完石林去里耶古镇,又是盘山道,翻过一山又一山。这天开的盘山路真不少,忽然就理解了有老司机说最喜欢开车走盘山路,确实很过瘾。
里耶古镇是酉水河上的边陲重镇,历史上为中原通往西南的重要通道,被称为“楚蜀通津”。与茶峒(边城)、王村(芙蓉镇)、浦市并称为湘西四大古镇。
“里耶”是土家语,即开垦、耕耘土地之意,是土家族的发祥地。早在距今6000年前,里耶就有人类居住。曾经的战国风云、秦汉纷争在此留下了大量遗迹。
2002年6月,当地在修建水电站时,在古镇的一处河滩上,意外发现了一座古城的遗址。这座始建于战国时期的里耶古城,曾经是秦楚争霸的战略要冲,是秦王朝政权建立后洞庭郡治所,延至两汉,这里一直作为镇守当地的军事要塞和行政机构所在,它是我国迄今发现唯一的一座秦城遗址,对于研究中国秦代历史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在古城遗址的一口古井中,三万七千余枚秦简横空出世。秦朝在中国的历史中仅仅存在了15年,相关的文字记载资料极其稀少,《史记》中的秦史不过5000多字,此前全国发现的秦简总和只有4000余枚,不及里耶秦简的冰山一角。里耶秦简的数量是之前全国出土秦简总数的九倍,几十万字的文献资料,“复活”了秦朝历史。秦时明月犹在,秦关何处寻踪?里耶秦简的出土,使尘封了2000多年的往事渐渐露出神秘的面孔。
里耶古城和秦简的出土,震惊了考古界,它被专家称为“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考古学上最为重要的发现”,其价值可与殷墟甲骨文和敦煌文书相媲美。也是我国继西安兵马俑以后秦代考古的又一惊世大发现,被誉为“北有西安兵马俑,南有里耶秦简牍”。于是,中国第一个以收藏、展示和研究秦简为主要功能的专题博物馆——里耶秦简博物馆应运而生。
博物馆以“古城印象”“酉水人家”“古井破谜”“帝国县政”四大主题,展示了秦国边陲郡县的社会百态。里耶秦简完整地记载了从秦始皇二十六年到秦二世元年之间,洞庭郡迁陵县的行政治理与高效运转的真实状况,是研究秦朝县级行政管理的一个难得的史料。
里耶秦简内容之丰富超出想象,涵括了户籍统计、土地开垦、田租赋税、劳役徭役、仓储钱粮、兵甲物资、道路运输、官吏任免、公文传递、司法诉讼以及教育、医药等方方面面,包罗万象。每一枚简牍所记录的内容就是一段珍贵的秦国时期的历史,为我们打开了一部解读秦朝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重要内容的百科全书。
在这里,我看到了“九九乘法口诀表”的秦简,它是我国发现最早、最完整的乘法口诀表实物,距今已超过2200年。说明早在秦朝,中国人就已经熟练掌握乘法交换律,并把它用于社会生活所需的各种计数中,同时也证明了中国古代的数学是相当发达的。
在这里,我还看到了“迁陵以邮行洞庭”的秦简,它是迁陵县寄往洞庭郡的邮书封检,是中国最早的信封。迁陵县的邮人步行将官署公文送至洞庭郡,是中国邮政史的开端。
看那一枚枚古老的秦简,分明就是2000多年前,祖先留给我们的长信。这封长信究竟有多强的生命力,竟然能抵过无尽岁月的消磨而传递至今?
流连在博物馆内,穿越千年,解读秦简之迷,感受大秦帝国的气息,一个复活的王朝就在身边……
夜幕低垂,凉风如水,灯光如水,音乐如水,静静地在这如水的韵律中去感受如水的古镇生生不息的脉搏。
翌日一早,漫游古镇。里耶古镇紧邻酉水,就是沈从文笔下《边城》中的那条“白河”。薄薄的乳白色晨雾中,远山近树,房屋建筑倒映在如镜的水面,静美如画。
登上高高的古城墙,看酉水静静流淌,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耶因为扼守着湖南入川的这条水路交通要道,商贾云集,繁华热闹,一度有“小南京”之称。
里耶是湘西四大古镇之一。明清时期的街巷保存完好,有“七街六巷五行”。夜晚下过雨,石板路上湿漉漉地泛着光,映着马头墙的飞檐翘角,天地一体。
不起眼的街巷中隐藏着里耶曾经的旺族、富商。建于清光绪年间的瞿家大院,院门嵌有乾隆御赐“作赋名家”额匾。宋教仁的老师瞿方梅,《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起草者瞿方书,宋教仁的秘书瞿方华是瞿家的代表人物。
始建于清末的唐福记是“酉水船王”唐氏的商号旧址,鼎盛时期,唐氏有大小商船百余艘。唐氏的兴盛,“船王”二字可见一斑。
老街上一栋栋散发着桐油陈香的木板房,让秦风楚韵弥漫。屋门口堆着柴火,竹竿上晾着衣服,栏杆上晒着青菜,居民们坐在斑驳的老屋前,生着炭火,吃着早餐,唠着家常,笑着和我打招呼,说一声“我们这里好玩”。特别喜欢这样原生态的古镇,没有步履匆匆,没有喧嚣纷扰,只有从容悠闲,宁静安逸,溢满浓浓的烟火气息。
里耶还有一条民国后街,特别有文艺范,非常适合拍照。
整个古镇就我们两个游客,我们静静地穿行于古镇的每一条街巷,去感受里耶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古朴浓郁的民族风情,流连在她迷人的风采中。
在龙山,我读到了洛塔和里耶这两部百科全书,一部自然的,一部人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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