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有人来了。
阿玛兰妲面对门口那个年龄比她稍大皮肤黝黑神情诡秘的女孩问,“你是谁?”
0301阿玛兰妲迎来了远房表亲丽贝卡
陪伴者称,受人之托送小女孩来,她是乌苏拉的远房表亲。
乌苏拉给她起名丽贝卡。
丽贝卡,一个不祥的名字,一个超出了加勒比海边小镇马孔多理解能力的存在。她带来的父母的遗骸无处安葬,马孔多太年轻了,还没死过人;她不吃饭,吃泥土和蚯蚓,墙皮和石灰。
0302有人看到,丽贝卡卡在吃土
自从哥哥大何塞出走后,上校就没离开过那个“实验室”,他一直在浇铸那些小金鱼。而且,他还多了一个伴,他哥哥的儿子何塞·阿卡迪奥(与祖父同名,我们以后称他为小何塞)。
经妻子乌苏拉点拨,老何塞劝说上校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上校拿了父亲给的钱,上街买了实验用的酸、金箔——他的世界里融不进妹妹、表妹和侄子。
小何塞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母亲,只知道自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长餐桌六人,两头老何塞和乌苏拉,一侧上校和他的侄儿小何塞,另一侧,阿玛兰妲和丽贝卡。
文字描述很温馨,真实场面很骨感。
丽贝卡半夜吃土——她在特开心或特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吃土,被阿玛兰妲和她的小伙伴们活捉,她被乌苏拉绑起来,那鲜美的汤,“你只要吃一口,我就放开你”。
丽贝卡喝了,并说,“谢谢,妈妈。”
但是,家中的印第安女仆比希塔森从丽贝卡半夜呆坐的眼神中发现了异样:那是不祥的失眠症——她本来是印第安某部落的公主,为逃避失眠症而出走,因为,失眠后面,还有失忆。
乌苏拉制作糖果的浆液被丽贝卡的手指蘸吃,然后卖到全镇。
全体失眠。
镇民们浸泡在失眠的狂欢之中,他们白白多出一倍的时间,多么开心。
然后,全体失忆。
0303马孔多镇浸泡在失眠的狂欢中
失忆的世界是怎样的?各自想象。酒店把客人当小偷,妻子把丈夫当强奸犯,老何塞不再认识他的导师梅贾德斯,问,“你是谁?”
世界仿佛凝固了。
死在新加坡的梅贾德斯死而复活,回到马孔多。治愈了失眠,失忆。
0304梅贾德斯治愈了失忆症
他还带来一台照相机,“这能让瞬间变成永恒”,老何塞认为,“那时间也会因此停滞”。
0305照机机能捕捉时间
跟哥哥不同,上校没有在妓院失去童贞,但额外付了100倍的嫖资,因为欠了奶奶钱的孙女,卖身还债,说,“每晚70个男人的话,还要还十年”。
不必高看上校的“善举”,他自己也没有高看。只是小女孩没有激发起他的欲望。多给钱是因为他家富有。
几乎是乌苏拉一人之力,让布恩迪亚家族成为马孔多首富。
乌苏拉看到阿玛兰妲和丽贝卡在屋里光着身子戏耍,她们成年了。
像老何塞沉湎于科学的妄想,乌苏拉热衷于扩建住宅。要有放下12人餐桌的餐厅,要9个房间窗户都对着院子,要男女分立的浴室,要维也纳的贵重家具,包括钢琴。
为女儿们举办的社交晚会上,老何塞气急败坏:哥伦比亚政府向马孔多派出镇长,镇长代表政府,政府是保守派执政,保守派要求马孔多所有房子都涮成蓝色——这是保守派的颜色。
0306老何塞为政府派来镇长而气急败坏
四
0401老何塞他们把镇长扔出马孔多镇,“我不想因为杀死你而背负良心的谴责”
老何塞带着一大帮人把“里正”阿波利纳·摩斯科特扔出了马孔多镇:“我今天把你活着扛出来,是不想因为杀死你而背负良心的谴责!”
不知谁做的字幕,里正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概念,相当于现今的乡长、镇长、街道办主任,真实地盘可能还要小点,或比居委会更小。我们还是把摩斯科特“里长”称为“镇长”吧。
乌苏拉扩建房屋时专为梅贾德斯留下一间,他一直在写书,并将内容读给小何塞听,“这些文字其实预言了他死亡的场景”,小何塞蠢,读自己将会如何死亡的预言,木知木觉。也难怪,布恩迪亚家族要到第6代才有人能读通。
0402“这些文字其实预言了他死亡的场景”
那本羊皮书据说是用梵文写成,有谁有闲为读懂几行字就去研修梵文呢?马尔克斯读懂了,把它翻译出来了,就成了《成年孤独》。
镇长又来了,带着武装士兵,还有妻子,和女儿,七个女儿。
公权力和自治力达成妥协,镇长撤出武装士兵,老何塞保证“法律与秩序”。
这一段值得关注,它异于我们的既往知识以及二十四史所载。士兵代表武力,妻女代表善意,非如此,公权力不足于获得镇上自治力的信任。
这里,既非赢家统吃,亦非官匪轮替。
乌苏拉邀请镇长夫人和她的女儿们来家作客。
小女儿蕾梅黛丝误闯上校实验室,上校一见钟情。
为解心中烦恼,也为儿时对哥哥的醋意,上校上了皮拉的床。
0403上校上了皮拉的床
梅贾德斯死了,死在小何塞带他河中洗澡的时候。
小何塞悲痛欲绝,皮拉抚慰他。她知道他是她儿子,但他不知道。他爱上了她。
不要被屏幕上皮拉又老又丑的形象迷惑,她是位极有神性的人物,她是布恩迪亚第三代的共同母亲,她总是在她认为适当的时候帮助这个家族,那怕这个家族从来没人承认她。她活了大概有130岁,生命几乎覆盖了马孔多镇历史的全部。
如果你记得老何塞说过一句“人不是在该死的时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时候死”,那就会相信,马尔克斯想让梅贾德斯预言,皮拉见证,布恩迪亚家族和马孔多镇 100年历史。
预言者必须先死,否则预什么言?见证者只能后死,否则见什么证?
不要奇怪那台可以自动弹奏的钢琴,马尔克斯让它这样子的。
让乌苏拉后悔买了钢琴的那位意大利年轻绅士,找上门来,他答应丽贝卡娶她,答应阿玛兰妲把自己的兄弟介绍给她。
0404阿玛兰妲同样经受着锥心刺骨的单相思
但阿玛兰妲爱的就是他本人,她正“经受着锥心刺骨的单相思”,她很直率——是否拉丁女子都这样?对调音师说,“你想娶丽贝卡为妻,需得跨过我的尸体”。战斗是公开的,她又对丽贝卡道,“我会确保你结不成婚,那怕得亲手杀了你。”
情同手足,你死我活。
阿玛兰妲美得不可名状,屏幕上,拉丁美少女,柔而犟。
丽贝卡美得独一无二,屏幕上,加勒比黑模特,峻而癫。
乌苏拉心甘情愿,老何塞曲尊俯就陪上校来到镇长家求婚。
镇长有六位成熟待嫁的女儿,“上校”看上的却是还在“玩洋娃娃的”最小那位。
两位女主人达成妥协。两位男主人进一步达成妥协。上校“全胜”:他只要蕾梅黛丝,其他不在乎。
0405这是一个妥协
名著改编的影视作品,或不适合阅读原作之前观看,除非你没想读原作。影像会限制、会固化、会扭曲你的想象。越是成功的作品,越是卓越的名星,限制力越强。先看过老谋子的《红高梁》后,你能想象跟巩琍不一样的“我奶奶”么?
《百年孤独》被世人称为“魔幻现实主义”,有数不清的评论家在评论、解析、定义“魔幻”一词,甚至有作家因模仿而得诺奖。愚以为我等凡夫俗子尽可以抛开“魔幻”,仅把它当作一个奶奶的故事来读,不就是长了点么,26万字。
《百年孤独》第4集,很现实也很魔幻,至少在老何塞与乌苏拉夫妻间,在上校与蕾梅黛丝、丽贝卡与克莱斯皮的婚约上,在镇长的政府强制力与马孔多镇民自治力之间,到处是妥协。
观剧到第四集,请一定细品:乌苏拉和老何塞,没有赢家;上校的婚约与丽贝卡的婚约,没有赢家;甚至镇长代表政府使用诡计让镇上好多房子刷成了蓝色,但还是有更多人喜欢白色,保守派与自由派之党争还是没有赢家。
关健词来了:输家。
在所有这些冲突及冲突的解决中,输家,一个也没有。
没有妥协,就没有和平。如果一定要把敌人“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世界永无宁日。
老何塞因为彼得罗送的机械象而重回炼金术士状态,从此他的日子永远星期一,不要问这是什么含义,反正,他的时间停住了。
老何塞疯了,在梅贾德斯死了之后,在乌苏拉带女儿外出旅行之后,在又一次与普鲁丹修(那位因讥笑他而被他在决斗中杀了的邻居)的鬼魂相逢之后。
他被家人族人绑在树上,一棵硕大无朋的栗树。
0406老何塞疯了,他被绑在栗树上,对旅行归来的妻子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死去
变化终止。永恒开启。
永恒未必好事,如果世界已入无休止的自我循环。不知马尔克斯可有此意:马孔多是哥伦比亚的缩影,哥伦比亚是拉丁美洲的缩影,乃至拉丁美洲是全世界的缩影,他们都陷入了马孔多式的“自循环”——孤独。
这孤独,让我想起“他人即地狱”。两者可有重合?萨特比马尔克斯年长22岁。
作者简介
蓝弧,本名陈圆,网名江南蓝弧,男,1960年生,退休教师,业余作家,有长篇历史小说、传记等百余万字及散文、杂文、报告文学等数十万字作品出版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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