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通策略 | 贸易摩擦中“抢出口”如何演绎？——25年策略展望系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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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再度当选美国总统，他此前宣称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加征关税。如果特朗普关税措施落地，或将对我国出口造成扰动。往未来看，在特朗普提出关税威胁到关税落地期间，受影响的商品或有阶段性“抢出口”现象出现。本文对18-19年中美贸易摩擦期间中国对美出口的抢出口情况进行回顾分析，并展望未来“抢出口”如何演绎。

1.18-19年中美贸易摩擦回顾

特朗普再度当选美国总统，我国对外贸易环境或出现扰动。我们在前期美国大选系列报告中对本次特朗普竞选总统时的政策导向进行了梳理，并回顾了他在上一美国总统任期中的政策兑现情况。从政策导向来看，根据2024年共和党竞选党纲和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的表态，其政策主张主要包括对内减税、对外加关税、支持传统能源和制造业、限制移民、支持AI发展、对华加强限制等，详见《展望：外部变局下如何看各类资产表现？-20241110》。

从特朗普上一美国总统任期中的政策兑现情况来看，特朗普政府在财税（降低企业税和个人税）、贸易（退出TPP，发起关税战）、能源（实现传统能源独立）、移民（限制非法移民，修边境墙）领域政策承诺兑现度相对较高；而在经济增长（年均经济增速3.5%）、就业（2500万新增就业）、基建和制造业（大基建计划、制造业回流）等领域的政策承诺兑现度低。详见《回望：特朗普第一任期大类资产价格表现-20241101》。

综合来看，在特朗普的上一个美国总统任期中，贸易等领域政策承诺兑现度高，而本次总统竞选中特朗普也多次宣称要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进一步加征关税。11月25日，特朗普已表示将对墨西哥和加拿大进入美国的所有产品征收25%关税，对中国商品额外征收10%的关税等。如果后续中美之间出现贸易摩擦，我国外需可能面临一定扰动，市场预期未来或有阶段性抢出口情况出现。

18年-19年中美贸易摩擦规模较广、影响较深，借鉴意义大。2017年8月美国对中国发起“301调查”，此后18-19年间特朗普政府发布4次针对中国的加征关税清单，并数次上调关税税率，对此中国政府也采取了相应的报复性关税措施，中美贸易摩擦下受到影响的出口商品比例超过半数，具体来看：

List1、List2商品关税于18年6-7月生效，涉及机械、通信等行业。2018年3月美国政府宣布根据“301”调查结果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加征关税，并于4月发布了2份关税商品清单（List1、List2），涉及航空航天、信息和通信技术、机器人和机械等行业的1300多项税号商品。最终对List1（340亿美元）、List2（160亿美元）商品加征25%关税分别于2018/7/6、2018/8/23正式生效。

List3商品关税于18年9月生效，覆盖了我国对美出口的大部分行业。18年6月特朗普宣称将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List3）加征10%关税；且威胁若中国反击，美国将对更多中国商品追加额外关税。List3商品关税于2018/9/24生效，涉及5745项税号商品，覆盖了大部分行业，并且税率由2018/9/24生效时的10%上调至2019/5/10的25%。

List4商品关税在19年9月部分生效，同样覆盖我国对美出口的大部分行业。19年5月美国称将对从中国进口的3000亿（List4）美元商品加征关税，后续在19年9月美国对其中的1200亿美元商品（List4A）加征10%关税正式生效。随着19年12月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剩余的1600亿美元的商品（List4B）的关税并未开征。

近期特朗普宣称将重启关税工具，18年-19年中美贸易摩擦规模广、影响深，其关税对我国出口影响或具有一定借鉴意义。本文第二、三部分将对18年-19年中美贸易摩擦期间的抢出口情况进行回顾分析。

2. 关税清单发布后“抢出口”更显著

美国对华加关税流程为调查、威胁、发布清单、确定日期、关税生效。回顾2018-19年中美贸易摩擦期间美国对我国加征关税过程，通常包括以下步骤：①美国展开贸易调查；②特朗普或美政府官员威胁将加征关税；③发布加征关税涉及的商品清单；④加征关税生效日期确定；⑤关税正式生效。其中，从贸易调查（①）到关税正式落地（⑤）的间隔时间较长；从加征关税的口头威胁（②）/发布涉及商品清单（③）到关税正式生效（⑤）的时间间隔相对较短、一般为3-4个月。而从加征关税生效日期确定（④）到关税正式落地（⑤）的间隔时间很短，大多都不足1个月，或难观察到明显的“抢出口”现象。因此，我们主要观察从贸易调查/关税威胁到关税落地，以及从清单发布到关税落地之间的抢出口现象，前者我们从整体中国对美商品出口的角度观察，后者我们可从四批清单涉及商品的出口情况来分析抢出口情况。

从中国对美的整体出口看，关税威胁出现后存在“抢出口”现象。从贸易调查→关税落地、以及关税威胁→关税落地期间，也就是美国发布明确的关税清单之前，我们只能从中国对美出口的整体情况来观察是否有抢出口现象出现。一方面可观察贸易调查、及关税威胁出现后的抢出口窗口期中是否出现美国自中国进口增速明显回升，另一方面鉴于仅观察美国自中国进口的增速变化可能难以排除美国需求波动带来的影响，我们还可通过美国自中国进口占全球的比重来观察“抢出口”情况。

从贸易调查到关税落地的间隔时间较长，初期“抢出口”不明显。17年8月美国对中国发起“301调查”后，美国自中国进口商品的增速持续上升，当月同比增速自17/08的5.9%上升到18/02的18.8%。但这可能由于美国需求波动带来的影响，从美国进口中来自中国的占比数据看，仅从17/08的22.7%小幅上升至17/11的23.2%。可见美国启动对华贸易调查后，初期可能存在一定的“抢出口”效应，但幅度并不大，我们认为这可能是由于厂商对于美国是否会大规模加征关税还存有疑虑。

随着贸易摩擦演进，明确的关税威胁出现后，存在“抢出口”现象。①List1、2、3关税威胁后出现“抢出口”。美国政府分别在2017年3月和6月威胁将对500亿美元（List1、2）和2000亿美元（List3）的中国商品加征关税，此后无论是美国自中国进口的增速，还是美国进口中来自中国的占比都明显上升。美国自中国进口商品金额当月同比从18/04的2.1%上升到18/09的10.0%，美国进口中来自中国的占比从18/03的18.4%上升到18/09的23.6%、提高5.2个百分点。②List4A、B关税威胁后抢出口幅度不大，可能受到前期关税的影响。美国在19/05提出关税威胁，并于19/09部分生效。但在List4A、B的关税威胁出现后，美国自中国进口金额同比增速持续为负，期间美国进口中来自中国的占比上升的幅度也不大，这可能是因为受到前期生效关税的冲击后，美国自中国进口持续减少。

从四批关税清单商品的出口看，清单发布后相关商品“抢出口”更明显。前文回顾分析了贸易调查和关税威胁后中国整体出口的“抢出口”情况，而关税涉及的具体商品清单发布后，可以进一步以4批关税清单涉及商品为样本，观察“抢出口”现象。具体而言，我们分别从两个维度，一是美国自中国进口的清单商品与非清单商品的增速差，二是同一清单中美国自中国进口与非中国进口的增速差，来观察4个关税清单涉及商品的抢出口情况。从结果来看，自美国政府发布关税清单到关税正式落地生效间隔3-4个月，期间均有明显的“抢出口”现象。

自2018/4/4清单发布到2018/7/6 List1关税生效期间，以及2018/8/23 List2关税生效期间，List1涉及的商品都出现“抢出口”现象。以List1清单商品为例，18/04-18/06期间美国自中国进口的List1商品与非List1商品增速差均值为7.8个百分点，较清单发布前3个月（18/01-18/03，下同）的均值扩大11.5个百分点。同时，18/04-18/06期间美国从中国进口与从非中国进口的List1商品增速差均值为4.8个百分点，较清单发布前3个月的均值扩大1.0个百分点。可见在关税清单出炉后，List商品存在较为明显的“抢出口”现象，而随着关税正式生效，美国自中国进口的List1商品明显减少。

List3商品从清单发布到关税生效间隔较短，但也出现“抢出口”，且10%关税生效后“抢出口”还延续了一段时间。18/07-18/09是List3商品的“抢出口”窗口期，期间美国自中国进口的List3商品与非List3商品增速差均值为15.0个百分点，较清单发布前3个月（18/04-18/06，下同）的均值扩大7.7个百分点。观察美国自中国进口的List3商品与自非中国进口的List3商品之间的进口增速差距可发现，18/07-18/09期间增速差为0.6个百分点，较清单发布前3个月的均值扩大5.9个百分点。另外，18/09美国对从我国进口的List3商品加征10%关税时，还宣布加征关税率将在18年底提高到25%。关税率提高威胁出现后，18/11-18/12时List3商品又出现了“抢出口”现象。

List4清单中仅List4A商品的关税正式生效，不过“抢出口”在清单发布前就提前演绎。美国政府于2019/5/13发布了3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的清单（List4A、B），随后List4A商品关税于2019/9/1正式生效，后因中美达成经贸协议，List4B商品关税并未生效。List4A商品清单于19/05发布，但早在18/10就可观察到“抢出口”现象，并一直持续到19/09关税生效。18/10-19/08期间美国自中国进口的List4A商品与非List4A商品增速差均值为19.4个百分点，较18/07-18/09期间均值扩大26个百分点。同时，18/10-19/08期间美国从中国进口与从非中国进口的List4A商品增速差均值为5.5个百分点，较18/07-18/09期间均值扩大7.2个百分点。List4A更早出现“抢出口”，或因为18年下半年以来，美国政府就多次提出关税威胁，导致了“抢出口”提前演绎。如18/9/18特朗普称若中国“报复”，将对约2670亿美元进口商品征收关税加征关税。

3. 哪些行业“抢出口”更明显？

前文我们分别从整体出口和清单商品出口两个维度分析了18-19年中美贸易摩擦期间我国商品的“抢出口”情况，本部分我们继续从分行业的角度观察“抢出口”情况。

List1、2主要涉及科技和制造类行业，List3、List4A覆盖了大部分行业。根据UN Comtrade对各HS4位编码的描述，我们将1266个HS4位编码对应到23个申万一级行业，再根据美国政府发布的四份关税清单所包括的商品编码来计算各批次关税涉及商品的行业情况。以2017年美国自中国进口商品的情况来看，List1、2关税清单分别涉及11、10个申万一级行业，主要包括了科技和中高端制造行业商品，其中List1中机械设备（占比为55.9%，下同）、电子（13.8%）、电力设备（9.2%）、通信（6.2%）金额占比较高，List2中机械设备（32.0%）、电子（30.6%）、基础化工（15.6%）、电力设备（11.9%）金额占比较高。而List3、List4A关税清单覆盖了大部分行业，其中List3中机械设备（23.4%）、轻工制造（17.1%）、汽车（9.2%）、基础化工（8.6%）金额占比较高，List4A中纺织服装（40.4%）、轻工制造（11.5%）、机械设备（11.0%）、家用电器（8.7%）金额占比较高。

整体上看，汽车、电子、机械等中高端制造领域“抢出口”更明显。如前文所述，四批关税清单发布后，涉及商品都出现了明显的“抢出口”现象。我们将发布关税清单到关税正式生效的时间段定义为“抢出口”窗口期，并计算“抢出口”窗口期中关税涉及的主要行业的清单商品较非清单商品进口增速差，来衡量不同行业的“抢出口”幅度有多大。

List1、2中的电子、电力设备抢出口幅度更大。18/04-18/06是List1商品的“抢出口”窗口期，期间电子行业清单商品较非清单商品的进口增速差均值为16.4个百分点，电力设备为11.7个百分点，均高于List1商品整体的11.5个百分点。而通信行业商品则没有出现抢出口情况，这或由于18/04美国限制中国通信设备商在美销售产品，相关商品出口受到影响。List2中涉及商品与List1有一定相似性，电子行业抢出口幅度同样更大。

List3、List4A中汽车、机械等中高端制造行业抢出口幅度更大。上文我们提到，List3商品加征10%关税于18/09生效，但由于当时美国威胁将于18年底将加征关税率提高到25%，因此List3商品抢出口延续到了18/12。如果以18/07-18/12作为List3商品的抢出口窗口期，期间化工、机械行业抢出口幅度更大，而轻工较小。化工行业清单商品较非清单商品的进口增速差均值为13个百分点，电力设备为11个百分点，轻工仅为6个百分点。List4A商品的抢出口窗口期为18/10-19/08，期间机械行业抢出口幅度明显高于纺服、轻工和家电行业。

综合来看，从四批关税清单中各行业抢出口情况来看，汽车、电子、机械等中高端制造商品“抢出口”幅度更大，而轻工、纺服等商品“抢出口”幅度相对较弱。这或由于从中美依赖度和贸易地位来看，我国汽车、机械行业出口对美国依赖度较高，2017年分别有21.7%、21.2%的商品向美国出口，因此在贸易扰动中面临更大的风险，在关税清单明确后出现了较大幅度的“抢出口”现象

展望：待关税影响商品明确后抢出口或逐步出现，机械等对美依赖度高的商品抢出口或更明显。在今年美国总统竞选期间，重启关税工具是特朗普的核心竞选主张之一，他曾表示若当选将对所有进口商品征税10%，对中国商品的加征幅度达60%。特朗普当选后表示将在明年1月上任时，对墨西哥和加拿大进入美国的所有产品征收25%关税，并对自中国进口的所有商品加征额外10%关税。若特朗普关税政策落地，这对我国外需会有扰动，接下来或有阶段性“抢出口”现象出现。

目前“抢出口”现象还不明显。我国10、11月出口总额同比增速分别为12.7%、6.7%，较9月的2.4%大幅回升，市场对“抢出口”的讨论逐渐热烈。不过10-11月出口高增背后主要还是东盟的贡献，10月我国对东盟出口拉动出口增速2.5个百分点，11月东盟拉动我国出口2.4个百分点，背后在于东盟的制造业景气度有所修复。而从我国对美国出口占整体出口的比重来看，10、11月我国对美出口占总出口比重为15.1%，较9月的15.4%有所下降，或说明当前我国抢出口现象还不明显。

后续关税影响商品及关税生效时间明确后，抢出口现象或逐步出现，机械、计算机等对美依赖度高的商品抢出口现象可能更明显。借鉴18-19年中美贸易摩擦中我国对美出口商品的抢出口历史，我们认为后续在关税影响商品及关税生效时间明确之后，“抢出口”现象将更明显。此外，18-19年中我国汽车、电子、机械等中高端制造领域商品“抢出口”更明显，原因我国汽车、机械行业出口对美国依赖度较高，因此在贸易扰动中面临更大的风险。我们在《中美扰动下哪些制造领域更稳健？-20240622》分析过，从依赖度角度来看，我国机械、计算机、电力设备等行业等受扰动程度较高；从贸易地位角度来看，我国机械、电力设备、通信等行业或面临更大扰动。上述行业在贸易摩擦中可能受到更大影响，因此“抢出口”现象或将更明显。

风险提示：历史数据测算，可能并不反映未来趋势；海外贸易政策存在较大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