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一路惭愧?

情感   2024-10-30 08:53   上海  


  11月28日下午,从昆山赴上海,我的长江之行正式开始。

  

  梳理中国教会史,徐家汇徐光启(1562—1633),是绕不过的人物,到上海,我第一个要探访的,自然是徐光启故居九间楼。百度得知,地铁9号线可达九间楼,在小南门站下车,步行460米即到。从花桥到小南门,29站,票价8元。

  

  苏州地铁11号线与上海地铁11号线,在花桥相会,并未接轨直通,需下车转乘,上楼下楼,重新买票,重新安检,重新等候。有点麻烦,耽误了一点点时间。下地铁步行导航,走错方向,又耽误一点点时间。

  

  东一点点西一点点,赶到乔家路九间楼,已是下午5点,天快黑了。

  

  徐光启官至礼部尚书,正部级干部,九间楼却并不怎么阔气,即便倒回明朝,应该也只是寻常小康人家。如今,在一线城市上海,乔家路一带的明清旧居,越发显得寒酸,列入了旧改计划。有的房子已开始拆除,主人喜气洋洋搬走了。2022年,九间楼主人在门上写了一行字,很见书法功底,“私家尚未征收,不得违法进入”,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看的。2014年,九间楼已列为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房屋主人却还在私家宣示主权,其中应该有故事。

  

  九间楼前些年还有人居住,现在大门紧闭,不让进,除了我,似乎也没有别人想进去。门前停着大货车,想拍照片都不好拍。

  

  我有点忿忿,如今流行以名人带动文旅产业,甚至努力挖掘猪八戒故居、潘金莲故居,推动了中国文明进程的徐光启,其故居为什么反而受冷落,甚至可能面临旧改的命运?


九间房前面停着的大货车,似乎是为拆迁而来的


九间楼主人告示:私家尚未征收,不得违法进入。


  

  我敬仰徐光启,是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不务正业。

  

  徐光启是实打实考出来的进士,标准文人。文人好琴棋书画,徐光启似乎不怎么好,他儿子徐骥回忆父亲说,“尝学声律,工楷隶,及是,悉弃去”。徐光启自己也曾说,书法乃雕虫不足学,虽然他书法还很不错。《徐光启全集》十大册,4728页,但其中似乎并没有人们时常吟诵的诗句。

  

  翻开徐光启的履历,且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21岁,秀才徐光启开始研究水利,如何防涝,如何抗旱。

  

  42岁,从小被孔孟文化熏陶的举人徐光启,与正人君子不屑一顾的传教士利玛窦等成为朋友,年过不惑受洗成为基督徒,得教名徐保禄,同时学习莫名其妙的拉丁文。

  

  44岁,进士徐光启,闻乐安县有“善巧”纺纱机,托人访求。

  

  45岁,徐光启与利玛窦合作翻译欧几里得数学名著《几何原本》,现在还在用的数学名词,比如勾股定理,就是徐光启四百多年前敲定的。其后许多年,徐光启一直在进行数学研究和科普著译工作。

  

  47岁,徐光启回家为父亲守制,邀请传教士郭居静来上海传福音,这是传教士第一次来上海开教,因为徐光启的影响力,两百多人受洗归主。以九间楼为中心,上海、苏州一带,成为中国最早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地区,明清时期,信徒占全国总数的三分之一。因为基督文化根基深厚,基督教全国两会总部一直在上海。

  

  48岁,徐光启引种甘薯成功,并写《甘薯疏》大力推广。后来的饥荒岁月,甘薯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包括我们一家。

  

  52岁,徐光启懒得参合官场斗争,以病告假去天津研究水利种试验田。

  

  54岁,徐光启挺身而出,不惜得罪官场同僚,有理有据,为遭受迫害的传教士发声,使南京教难得到缓和,传教士依然可以在钦天监供职。

  

  58岁,徐光启研制天文仪器,因边关告急,又对着从广东海域沉船打捞上来的洋炮,研究如何改造成威猛大炮,以抵御对大明虎视眈眈的清军。

  

  不知道从何时,徐光启开始写作巨著《农政全书》,这是中国古代五大农书之一。辛弃疾有诗句说,“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许多文人像辛弃疾一样,鄙视东家种树书,徐光启却几乎终生都在研究种树一类的事儿。

  

  徐光启69岁那一年,登观象台看星星,摔伤,两年后离世。

  

  徐光启逝世之后,人们越来越发现,徐光启对中国的文明进程贡献很大,实在太伟大了,就把他的出生地法华汇更名为徐家汇。如今,每一个到上海的人,不一定知道徐光启,但一定知道徐家汇。


上海圣三一堂,只在礼拜日开放,平日不得进入


想骑女儿当年没骑上的外滩牛,被保安制止了

  

  我在外滩圣三一堂对面的壹号青旅开始写徐光启,上两篇文章,《不听老婆言的后果》和《去吧,把世界点燃起来》,阅读量不太理想,这一篇,我必须让读者刮目相看。可是,我越写越没有感觉。去黄浦江边转一圈,还是没找到感觉,阴谋骑上女儿当年没骑上的外滩牛,也被保安制止。

  

  我原定计划是,白天漫游,晚上写作,一游一写,直到石门坎。因为徐光启卡壳,我心中焦躁,开始便秘了。

  

  心烦意乱间,我决定暂停写作,也不在食宿太贵的上海市区转悠了,马上去崇明岛,也许,半路上突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写了。

  

  因为写作徐光启,我没心思做崇明岛的功课,随便上了到堡镇的3号申崇线,车过跨江大桥时,很激动。

  

  在堡镇汽车站的一家小饭馆,花10块吃了一碗菜肉馄饨,很好吃。

  

  进入第一眼看到的一家民宿,房间宽敞明亮,只要80元一晚,很便宜。

  

  可是,一路上的美景,好吃的馄饨,好便宜的民宿,还是没能让我顺利写下去。

  

  我怕把徐光启故居写得太破败,上海的领导会很不高兴;我怕把传教士写得太完美,会引起爱国者的反感;我怕在崇明岛买单车,可能会不允许骑上跨江大桥;我怕一路这样寝食不安,身体扛不住,可能会走不完长江……

  

  如此纠结,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写到半夜,我还是没写完。强迫自己睡下,半梦半醒睡到凌晨4点,我似乎找到感觉了,披衣起床,感觉却又溜走了。

  

  徐光启先生,徐保禄弟兄,中国开眼看世界第一人,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写您,很惭愧。

  

  我的长江之行,也是自我拯救之旅,从惭愧开始,也好。


堡镇的清晨,街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人。最有人气的是堡镇小学门口,站着几个手持钢叉的保安,我从校口经过,也被保安警惕地打量。


堡镇的这家浙江夫妻包子店,肉包子很大很香很多肉,2元一个。我吃了两个,感觉不过瘾,回头来又吃了一个。还在犹豫,为了这家包子店,要不要在堡镇多待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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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尔
罗尔,湖南祁东人,曾用笔名西门一丁、西门必得、罗斯夫、黄汉唐等,主编《新故事》十余年,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匹夫忧国》、短篇小说集《热血派》等。现供职于深圳女报杂志社。此处发布的均为罗尔原创作品,欢迎拍砖,欢迎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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