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难得兴奋?

情感   2024-11-09 09:49   江苏  

  

安玉民作品

  

  到了镇江,当然得去江那边的扬州。一来,扬州是戴德生的重要据点,1868年,还发生过著名的扬州教案,我得去皮市街的教案旧址看看;二来,安玉民兄在扬州,我到了镇江不过江拜望,太不够意思。

  

  镇江到扬州也就三四十公里,城际特快二十几分钟能到,骑单车则需要大半天。让我纠结的是,下一站我要去南京,从扬州骑车去南京,我还得先骑回镇江来,倒来倒去太辛苦太麻烦。我想,不如偷个懒,把单车放在镇江,坐火车去扬州好了。安兄一听我来了,让我别骑单车,也别坐火车,他开车来接我。安兄是新扬州画派大将,画不完的画,忙不完的公务,我不好意思让他来接,买了张火车票就去了。

  

  安兄是敢说敢干的内蒙人,37岁那一年,他和夫人双双辞去公职,带着还在上小学的儿子,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走出大草原,到了秦皇岛,开始用画笔打天下的传奇生涯。其时,我正主编《新故事》杂志,偶然发现,安玉民的插画甚得我心,就请他给《新故事》画插图,一画就是十多年。后来,安兄画成了大画家,身兼扬州市国画院院长、扬州市美术馆馆长、扬州市美协主席数职,忙得很,有人高价请他画画,他也懒得画,但他一直100块一幅给我画插图。安夫人梁姐说,谁的画你都可以不画,但不能不给罗尔画,因为他在你最需要认可的时候认可了你。

  

  如此仗义的夫妻,当然值得做一辈子朋友。

  

  我到了扬州,本想一个人先走一走,探寻老教堂神在堂,安兄就来电话问我到哪了。我发去定位,不一会儿安兄就驱车赶来了。梁姐也随车来了,包里装满了水果和零食,不断地给我掏,好像要把我一路上吃的苦头补回来。

  

  毛姆写过这么一篇小说:一个鸦片贩子来到中国,没有人可以跟他说英语,寂寞得要死;偶然碰到一个说英语的传教士,他很是兴奋,拉住传教士,要和他好好说一说英语;但传教士嫌鸦片贩子是魔鬼,懒得理他,拂袖而去;鸦片贩子很无趣,对着传教士的背影,叭啦叭啦用英语说脏话。

  

  我感觉自己就像那鸦片贩子,一路走来太孤独,我不开导航,宁愿不停地问路,就是想跟人说说话。

  

  整个下午,安兄夫妻俩陪我在扬州转来转去,一路听我说废话,我就像浪子回家、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心中踏实而温暖。


很惭愧,不是安兄提起,我都没发现“码头”刻意写成了“马头”

  

  来到康熙乾隆下江南上下船的御码头,安兄说,你看看,皇上身边的都是什么人,码头写成马头,就是要向皇上表忠心,谁也不能做皇上的绊脚石。我惭愧不已,我不仅不会这一套,连“码”被写成了“马”,我都没有注意到,又如何能得皇上欢心呢。


坦然坐落在十字路口的四望亭和文昌塔

  

  深圳只怕被人说没文化,常常来内地买“状元府”“大夫第”,原砖原瓦搬到深圳,原样建好当文化名片。扬州没有没文化的顾虑,千年古塔古亭,随随便便耸立在大街上。

  

  神在堂在小巷深处,挤满三轮车、电单车,车技不好开不进去。神在堂由美国圣公会会长韩忭明建造于1924年,今年正好100岁,正在做翻新维护,到圣诞节,应该就能焕然一新了。

  

正在翻新维护的扬州教案旧址,怀孕六个月的戴太太,当年就是从这个二楼往下跳,摔断了腿。


  扬州教案旧址所在的皮市街是步行街,车进不去,一时还找不到停车位,我对安兄说,你们在车里等我,我跑进去拍几张照片就出来。可我从皮市街这头跑到那头,也没找到147—149号,问卖奶茶卖翡翠烧麦卖蟹粉狮子头的店主,谁也不知道。我怕安兄在马路边等得太久被抄牌,正犹豫要不要先回去,明天再来找,却看到梁姐笑眯眯来了。梁姐只怕我找不到,特意进来帮我找的,她知道开店的都是外地人,问也白问,只问在街边说闲话的当地老者,一问就问到了。

  

  怪不得我找不到,和神在堂一样,扬州教案旧址也在做翻新维护,用围挡围了起来。

  

  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和清末的许多教案一样,扬州教案也是因谣言而起。有人说,洋人来中国建育婴堂,是为了用小孩的眼睛炼银子,说来说去,人们就信了,群情激奋,几千人围住教堂,放火烧房,要烧死洋鬼子。众人跳楼逃生,戴德生怀孕六个月的妻子,也不得不跳楼,摔断了腿。好在,戴德生冒着砖头石头雨,抱头跑到知府衙门求救,衙役及时赶到,事情才没有进一步恶化。

  

  发生教案的这两幢旧房子,似乎也可以在圣诞节前完成翻新。按照文物保护 “修旧如旧,建新如故”的基本原则,翻新后的旧房子,应该和原来一模一样。

  

  房子能翻新,人心呢?

  

  我不禁茫然,当年洋人用儿童眼睛炼银子的故事,和如今满大街流行的阴谋论,比如,洋人发动气象战,让中国遭遇洪涝灾害,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姐这一辈子,都在为这两个男人操心


父子俩从草原出来,如今还常常回到草原去 


  有些话不可以放开说,梁姐用美食堵住了我的嘴。

  

  骑行路上,我都是吃快餐,吃得盘子里一粒饭都不剩。梁姐点了一桌子好吃的,我怎么吃也吃不完。

  

  吃饭时,他们的儿子也来了。当年跟着父母闯江湖的小学生,如今长成了一七五的阳光帅哥,从意大利留学归来,现在扬州艺校做老师。安老师见多识广,对世界和人生的看法,与父辈不怎么同频,时有妙语,让我一惊。

  

  吃完饭,安兄梁姐一定要送我回镇江。我已把他们视为大哥大嫂,也想和他们多聊聊,就不再客气。

  

  路上我得知,安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就自告奋勇,要给安老师找个女朋友。梁姐亦喜亦忧,如今的男孩女孩,不像我们这一代,有信仰,有激情,容易感动,他们好像对全世界都不感兴趣,难得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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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尔
罗尔,湖南祁东人,曾用笔名西门一丁、西门必得、罗斯夫、黄汉唐等,主编《新故事》十余年,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匹夫忧国》、短篇小说集《热血派》等。现供职于深圳女报杂志社。此处发布的均为罗尔原创作品,欢迎拍砖,欢迎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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