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人物
文/费爱民
一字之师令我服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收废品的老安。并且几经交往,我们成了好朋友。
一天下午,我从街上回来,遇上一楼的老赵卖废品。他手里拿着一杆秤,笑着对那位收废品的人说:“咱俩比一下秤吧,看谁的准。”收废品的说:“比就比,你称吧。”老赵先用自己的秤称了两捆纸箱子和一捆报纸,接着又用收废品的那人的秤,把刚才称的三捆称了一遍。他把两个枰称的重量 :一对比,惊讶地说:“唉,这两个秤一样,份量一点不错!”收废品的掌柜笑了,他说:“差了认罚,保证准斤准两。”
老赵对我说:“我原以为凡是收废品的秤都有问题呢,可这个人的秤挺准。你有废品,也可以卖给他。”我打开储藏间,把一些废纸箱子,塑料瓶子卖给了他。
在交谈中,我了解到,这个收废品的掌柜姓安,是武邑人。他在三杜村租了间房子,忙时回家种地,闲时出来收废品。他个子不高,稀疏的短发白了一半,黝黑的脸庞,像是六十多岁的人,其实他才56岁。
好多收废品的掌拒为多赚点钱而用“公三秤”,(即他们的秤,三市斤才是一公斤)这好像是潜规则。卖点废品,顶多十元八元的。不在乎多少钱,堂而皇之地让人骗,让人心里硌应。这回行了,有老安这个人,秤是准斤准两,以后有废品就卖给他了。
2019年,因膝关节损伤,我要搬到有电梯的新居。搬家前,我把几个书厨的书重新收拾。把一些无用的书刊归成一堆。其中就有近百本我写的《春秋拾韵》。这本书出版时没校正好,有好多错字。心里腻歪它,干脆当成废品卖掉,以后重印。我打电话让老安过来。他利索地收拾旧书、报等废品,过秤、记账,最后让我验证。我说:“不用看,想信你。”他还是检了块纸,一笔一笔地写清楚,连款一块给了我。
搬到新居快一年了,又积攒了些废品。我还是打电话让老安过来。见面后,他笑着对我说:“我得给你提个意见。”。“提吧。”我想,他能给我提什么意见呢。他说:“你写的书我看了,有一个地方你说的不对。”原来,我头几个月当废品卖给的书《春秋拾韵》他读了。老安说:“你书里写的你村过去出门耍手艺、修理旧房子的,吆喝着:搬山挪海,偷粱换柱,南房改北房。不是‘偷’粱换柱,是‘抽’梁换柱,你写错了一个字。”我一思索,恍然大悟,老安是对的,应该是“抽”梁换柱。
我少年时期,光听见吆喝,把“抽”字听成它的谐音“偷”了,于是就以错为对,写在书上。这老安真行,不但会做生意,还是个文化人。我心悦诚服地表示感谢!可以想像:房子的大梁被虫蛀了或其他原因,要换个好的。就要用柱子把檩条子顶起来,使房梁不再承受压力,这样才能把旧梁“抽”出来,换成新的。这是地地道道的“抽梁换柱”。所以“偷”字无有道理,“抽”字才符合事实。这老安实乃我一字之师!他说,将来他也写本书,把收破烂儿、种地的事写出来。
去年年底,又攒了不少废品。给老安打了两次电话他才来。他说,你退休了,在家没事。我得先到上班的人那里,他们上班按点儿,也是电话上约好了的,错过了就得重约。我俩一边说着闲话,他一边整理着废品。言谈话语中我了解了他的一些新的情况。
他的儿子在天津某大学毕业了,考上了天津市政府公共事业管理局,具体单位是市集中供热中心,月薪一万元出头。孩子不让老安再干收废品的工作了。爷俩通过电话、微信进行了几次激烈的“论战”。但是儿子没有犟过老安。老安的观点是:家里吃穿不愁,钱花不清,过日子用不着用儿子的钱。我收破烂儿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变废为宝,也是为国家做贡献。结果,以老安答应儿子自己多保重为条件,儿子才勉强同意父亲再干几年。我说:“你老俩口早晚也得跟着儿子去。”他说:“等有了孙男嫡女,给他们照顾孩子去。我现在还捨不得家里的二十来亩地,也捨不得收废品这个活计。”
老安收废品准斤准两,实实在在,所以固定客户很多,有联系电话的就有二百多户。他说:“不沾光,也不坏,老实巴脚常常在”。他十点要赶到岸芷庭蓝,有两家约好了。十一点要到丽景福苑,有三户等着。下班后的十二点,要到隆兴宜居,有两户已说好了的。
老安收拾好东西,骑上电动三轮车,高高兴兴的离开小区。看着这个长得清瘦的收废品的掌柜,我感到老安的心里那么亮堂,小日子过得那么有劲儿!
这个小伙儿七十七
老刘是我的邻居,个子不高,不胖不瘦,走路轻快,留着平头,头发白了一半。人们见了他,都会乐哈哈地招呼他:“看,这小伙儿。” 其实,他已经七十七岁了。
老刘体健身轻,不但像小伙儿,更像是一个老顽童。人们之所以这么称呼他,是因为老刘年过古稀,仍是体格健壮,不但能干年轻人干的累活,还常玩“打墙戳”的游戏。“打墙戳”,是过去十来岁的男孩子玩的游戏。即是在墙根下,两手着地,身体向上翻,两只手撑着全身,头朝下,脚朝上搭在墙上,让身体有一个弯度。小伙伴们比赛,看谁这样倒立的时间长。这老刘闲着没事,还常像过去调皮的小孩子一样,露这么一手,引得大伙围着观看,赞不绝口。
老刘勤奋耐劳、节俭扑实。他的孙子大学尚未毕业,因此把一套房子租给了别人住。现在,孙子已经完成学业,并且谈了对像,所以,把租出去的房子收回来当婚房,需要装修一下。众所周知,房子装修不仅花不少钱,而且是很麻烦的。比如墙面要重新抹涂料;暖气片换成地暖,要砸掉垫层;伙房、卫生间要墙面贴瓷砖,地面要做防水,上面要吊顶等,这些活计都需要力气和技术。
需要卖力气的活计,老刘自己就干上了。比如把墙上原来刮的涂料铲掉,把地面垫层砸掉,把那些类似水泥块子的建筑垃圾推出去。这“小伙儿”按部就班地干起来。他用一个小铁车,把砸下来的水泥块子装满,推到电梯上,再推出大约有二百多米的垃圾池旁。这个工作,就是真正的小伙子也会气喘吁吁,汗流夹背的。但是,老刘却干得井井有条,轻松自然,不唿哧不喘。
有一天,我在小区矿泉水机旁取水,忽然背后传来小调的哼唱声。我回头一看,原来老刘将垫层垃圾倒完,正推着空车回来,他笑迷迷的,嘴里哼着小曲。我笑着说:“老刘,这么重的活,为什么不雇人干?多么累呀!”他说:“又不是什么技术活,自己能干,为什么花那个钱?”我说:“你不觉得累吗?”他说:“玩玩搭搭的,累什么?”他硬是自己把100多平方米的屋子垫层全部弄完。邻居们都说:“就是年轻的干这活也够呛,老刘真是赛过小伙子!”
离我们小区500米处,有一个建筑工地。工程完了,按环卫的要求,要把周围清理干净。老刘看见有一个沙子堆的底片儿,还剩下很多沙子,如果装修房子用不清。但若是买,15元一纤维袋,得花1000多元。于是他问人家工地负责人,剩的这沙子你们还要吗?当对方说不要了后,他说:“我可弄走了啊。”工地上那个负责人说,你要可以,但你要把这儿清理干净。老刘痛快地答应了,他把沙子一车车地推到屋里,按要求把堆沙子的地面收拾干净。老刘说,不是光为了省这1000元钱,关键是,挺好的沙子,白扔了多可惜。自已动动手弄回来,不是挺好的吗!
老刘宅心仁厚,和气善良,乐于助人。他本人是一名技术很好的电工,电工用的各种工具齐全。他常对各位邻居说:“我的各种工具,谁用得着,随便拿,随便用。”他的地上车位搭上了棚子,车棚子的正面对着小区的一条迎路。他做了两个比较高的小板凳,就放在自家车棚内。大伙在迎路上溜着玩儿,累了就搬过来坐一会儿。有人问老刘在这放两个小板凳干什么,他说,为给大伙行个方便。
他老家就在离小区二十里地远的河沿村,他在老宅院子里种了北瓜,黄瓜,西红柿等。隔不多少日子就回家一趟,一是对蔬菜管理,而是采摘。进了小区,给这个一个北瓜,给那个一堆西红柿,实心实意,你不要他还不高兴,挺感动人的。
老刘,“七十七岁的小伙儿”,精神矍铄,活泼开朗,体魄健壮。他在小区威信很高,大家都喜欢和他交往。愿老刘永年可得,“何止于米,相期于茶”。
暖人心扉保洁员
老张今年63岁,前几年在衡水老白干酒厂退休,老伴也是工人,在六个核桃乳厂退休。儿子在市住建局当科长,女儿在郑州大学当教授。按说,他辛辛苦苦多半辈子了,应该逍遥自在,颐养天年了。可是他说,年纪不大,身板硬朗,闲着会出毛病的。于是,他找环卫处,当了一名保洁员。负责人民路前进街到宝云街的南面这一段。这一段860多米,是交通要道,人口、车辆流动量大,任务不小。
电动三轮车、铁锨、扫帚,笤帚、箔箕、长把铁夹子是老张每天离不开的六大件。扫帚是扫大街的,笤帚是深挖细找墙跟底下、路崖子缝里的尘土的,不能让这些地方藏污纳垢。铁把长夹子是夾地上、绿化带中扫不着的朔料袋子、乱纸和其他杂物的。他说,这是他的六大法宝,少一样,保洁工作也不会做得十全十美。
老张工作认真,一丝不苟,每天提前十分钟上班,延期十分钟下班。他负责的地段,处处是干干净净,没有杂草杂物,墙角旮旯,都弄得点尘不染,检查保洁工作的从来没有挑出过毛病来。环卫处的李处长对我说,老张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了。
老张有一副善良的心肠,他那助人为乐的精神,如同一首赞歌,唱响了人性的美好与高尚,又如同绽放的花朵,散发着人性的芬芳与魅力。去年春天一天下午三点多钟,他正在绿化带捡行人丟弃的朔料袋。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用力地抱着一个胖小子。那个胖小子在他奶奶怀里又哭又叫,连窜带跳,没完没了,有几次差点把他奶奶缠磨倒。老张迎上看去问怎么回事,原来老太太的儿子、媳妇都去上班了,她在家看孙子。忽然孙子说他肚子疼,说着,两手捂住小肚子哭起来了。奶奶赶紧抱着孩子去医院,孩子疼得受不了,所以在她怀里连窜带蹦。离医院还有四、五百米,他奶奶实在没有力气了。老张见状,说:你抱着孩子赶紧上我的三轮车,我送你们去。老太太想不到遇见这么个大好人,赶紧上了老张的三轮车。老张把他娘俩送到五院急诊科,又返回人民路的工作岗位。
第二天,孩子的爸爸前来道谢。原来,那胖小子得的是阑尾炎,医生说先保守治疗,通过输液已经不疼了。孩子他爸递给老张一条红塔山香烟,以表示感谢。老张见了,有点着急,他说:“这点事,也值得谢?还拿来一条烟?老弟,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吧。你把烟收回,咱就是朋友,再坚持给我烟,就是遭践我!”老张说得情真意切,斩钉截铁,不可辩驳。小伙子只好收回卷烟,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今年中秋节的头一天,也就是八月十四,这天街上走亲的,窜友的,气车,电动车,自行车,人来人往,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上午十一多点钟,有一个年轻姑娘骑电动车从老张面前急驰而去。她不小心一个手提包掉在路上。过路的人很多,没有人站脚。待老张拣起提包,那姑娘已经无影无踪了。老张把姑娘的提包放到三轮车上,一看手机,十一点半了。“十二点下班,等着她。姑娘发现丟了东西,一定会回来找的。”于是,老张把三轮车放到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他坐到车上,点上一支烟抽起来。十二点了,还不见姑娘回来。十二点二十了,仍不见有人来找。家里来了两次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只回答,有点事,等一会儿。
十二点半了,一个姑娘慌慌张张的从西边过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向路边行人问着,问有没有看到有人拾到一个提包。来到老张面前,姑娘问:“伯伯,我丟了一个提包,你见有人拾到吗?”老张笑着说:“姑娘,你那提包什么颜色?里边装的什么?我栋了一个,说对了,你就拿走。”姑娘说:“俺那提包是灰色的。里边有给俺爸买的一件黑色的卡克衫,有给俺娘买的一身衣服,上衣是红色,下身是浅花的。还有一个朔料包,里边有2000元钱。”老张说:“姑娘,别急。”他把三轮车厢里的纸箱子拿开,露出了提包。姑娘看到,喜得流出眼泪。“伯伯,就是这个提包!”打开提包,里边的东西和姑娘说的一点也不错。老张把提包交给姑娘,开着三轮车离开了。待姑娘醒过神儿来,大喊:“伯伯,等一下,你先别着急走呀!”这时,老张已经走出老远去了。
老张,做着平平凡凡的保洁工作,其精神世界却是那么不平凡。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多为别人着想的人。他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让人心生敬意,倍感温暖。
作者简介:费爱民,景县温城人,市卫生局退休干部。爱好文学。著有长篇纪实文学《风雨中诉说》,散文集《把酒话桑麻》,诗文荟萃《悠然随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