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县作协第1532期】张志存：风雨花（1）

景县作家协会

按：张志存女士的小说《风雨花》计45000余字，情节跌宕起伏，本刊分8期连载，欢迎广大读者关注。——编者

作者：张志存

冀东南黑龙港流域，大运河西边，一座小县城以千年古舍利塔而闻名。梁文芳家就在县城北不远十里铺村。

当年那桩曾经轰动全县的梁文芳案终于得以公正判决。积压在文芳心头多年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一个弱女子历尽千难万苦，不屈不挠地抗争，终于迎来了艳阳天。

梁文芳双手紧捧着离婚判决书，把它紧紧贴在胸口，扑通跪在院子里，朝西南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李院长、吴庭长、朱秘书，我的再生父亲啊！在我危难时刻，亲生父母都无能为力，可您们却帮我打赢了这场官司……”她哽咽着，两行感激的热淌流过脸颊。

快乐童年

文芳是50后，那个年代国家的经济落后，人们生活条件都不好。可文芳在家是个独生女，孩子少家庭状况稍微好一点，在吃穿方面比孩子多的人家宽裕（文芳前面两个兄姐从小夭折了），她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

文芳的父亲兄妹三人。叔叔有些残疾，没成家，自己单过。姑姑家离她们十里铺村有五里路，在车庄村。

文芳长相虽称不上“闭月羞花”，可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出落的更加秀丽，睫长眼大，身材苗条，乌黑头发梳着两条粗辫子直到肩头，白皙红润的鸭蛋形的脸总挂着微笑，给人很阳光感觉，有亲和力、优雅大方。

文芳初中没毕业，文化水平不算高，可与其他姑娘不同，她爱好文学和绘画，在干活休息时别的姑娘都“啪啪”打扑克，可文芳手里总不离书，有借的，有买的，小说和杂志一直陪伴她左右。

文芳从小就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母亲逢人就夸：“我家姑娘从小就懂事。”那年代细粮很少，家里来了客人包的饺子不多，文芳从来不上桌子，早早就跑到街上去玩，或到别人家去串门，等客人吃饱饭她才回来。客人走后，看到有剩下的好吃的饭菜，她也不贪吃，紧让给自己的父母亲……

三个女人一台戏，街上女人聚一起，家长里短就成了话题。“一提起俺家的孩子就头疼，不听话，不省心，孩子们争吃、争穿，大的不知道让着小的，经常打哭弟弟、妹妹。”李嫂像似诉苦，毫不隐瞒自家孩子短处。顺儿他妈接茬说：“我家孩子让他干点活，支都不动他。有时无法了就大的支小的，大懒支二懒，一支一个白瞪眼。为半碗面条、一个瓜，常常就打起来，哎，也没摊上省心孩子啊！”

“俺家文芳这孩子从懂事起就不用操心，很勤快，每到星期日就背着小筐给猪挖菜、拔草，天天不闲着。在家时就帮我洗衣服，饭后主动刷碗筷，承担家务活。”每当提起女儿，文芳的母亲总觉得挺自豪。对门婶子说：“对，这是真的，我看着文芳长大的，等长大了，我做媒一定给她找个好婆家。”

女人们说笑一番又各自忙自己的活儿去了。十里铺是个大村子，有五百多户人家三千多口人，分成四个街，每个街有四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各自的小队长、会计、保管等负责人。全村一个党支部、一名支书书记、三名副支部书记，村会计掌管全村户口迁移等事宜。

暗藏阴谋

几十年前，尤其在农村，儿女的婚姻事大多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里铺这么大的村子，男女青年自由恋爱没有几个，少之又少。对于内秀文静的文芳来说，自己谈恋爱，想都没想过。温顺的文芳和大多数女生一样，都听父母的意见，全凭父母做主。

文芳依稀记得自己在十来岁时，母亲闲下来时就唠叨着：“等你长大了，咱们家没儿子传宗接代，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咱家宅院临街比较大，咱再盖一处房子开个店铺。听人说以后哇这县城的集日还会回来的。解放前方圆百里都到咱村来赶集，解放后集市迁去县城了，等再有了集市，做个买卖那日子就红火了。”

每每母亲说起这些就心花怒放，心里憧憬着明天美好的时光。可文芳也不反驳更不顶嘴，因为她知道母亲的出身很不幸，母亲在六岁时，姥姥去世，姥爷一年后也病故了。可怜的母亲和三岁小姨成了孤儿，寄养在自己姥姥家，四个舅父屋里都有几个孩子，免不了打架、斗气，舅妈看在姥姥的面子上，表面上疼惜这俩外孩子，内心嫌弃。文芳是个善良的女生，她心疼自己从小不幸的母亲，对母亲的话一直就言听计从，从不惹母亲生气。

父母打算给文芳招女婿的话像广告似的传出去了……文芳十八九岁时，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这天村副支书吴老婆子亲自登门保媒来了，她言说自己姑姑家大表弟长的一米七五的大个儿，初中毕业，在村里还是积极分子，羡慕你家文芳，愿意来做上门女婿。缘由之一是因为表弟的姐姐嫁到了这里，公公是村里的副支书，来到这里生活也不会受气；缘由之二，表弟家家里兄弟六个，人口多日子紧巴，五间住房，只有中间三间能住人，两头是耳屋，放些杂乱东西和柴草，住处也比较窄别。

她表弟在家是老大，岁数比较大了，比文芳大六岁（实际是大了八岁，媒人瞒了两岁），两村距离远了点，有二十多里路。“表弟家里兄弟多，父母都健在，也不用老大牵挂，能在这里安心生活，表弟这个岁数了，也很聪明，会做事，表弟来到后，一定很知足的，文芳娘你一万个放心好了。”媒人信誓旦旦的说。”

文芳父亲梁忠良是个出了名的老实人，对任何人无三心二意，是直来直去的。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如果她表弟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巴，表姐可能也不多管这婚事来到这大村给他表姐丢脸。相距二十多里路，也没亲家朋友啥至近的关系，也就没有多打听。菩萨心肠的文芳父母对别人没防范心，听之信之，只有十九岁青涩而又怯生没有见过世面的文芳，对爱情婚姻懵懵懂懂，憧憬着今后的幸福，只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过好一生。这就是性格温顺和贤良淑德的文芳的心愿和所求。

落入圈套

在媒人的再三督促下，约定好男女双方首次见面的日子，安排在副支书吴大权的家中，因为吴的老婆是媒人，是比较合适的。同文芳一起去见面的人是文芳家最好关系的邻居宋大婶。文芳的爷爷兄弟三人，两个弟弟与几个堂兄弟在解放前就去了天津生活，这些年一直是书信来往，家里只剩下文芳家这一支在老家居住，有啥事情只好求助外人。

文芳和宋大婶一起来到吴家，吴大权夫妻热情接待。腼腆的文芳一直跟在宋大婶身后，寒暄过后吴夫妻俩躲到西厢房去，正房里只剩下文芳、宋大婶和男方胡一闯。刚是初夏季节，胡穿一件灰色花条的衬衣、蓝色裤子、家做的黑布鞋，他高挑个子，脸消瘦，略深眼眶，双目有神……他殷勤地倒茶，给宋大婶点烟，他一行一动很是干练，像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谈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他说起自己家境，低下头，打了个“唉”声：“婶婶，我多么想改变我的家境啊！可天不遂人愿呀。去年我带着我两个弟弟与邻居柱子想去湖北采石场做临时工，因为柱子姨父在那当工人，我们就投奔那儿去，可还没到目的地，在火车上被打了盲流送到收容所，办了一星期学习班后被遣送回老家。”宋大婶惊愕地张大嘴露出很佩服的神情笑吟吟地说：“真了不起呀！我们这街上可没你这大胆的小伙子，以后会是个干大事的人啊！”说话间，宋大婶伸出大拇指赞美着。胡一闯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胡一闯神采飞扬，不时地瞟一眼半低着头的文芳。文芳从心眼里也很敬佩，还是人家男人强呀，男子汉走四方。胡又把刚倒的茶水递到宋大婶手里，继续说道：“我今年打算买一辆自行车，离这二十多里路，光用脚步丈量不行啊！”说完他又看一眼文芳。这时文芳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他比自己大了六岁，已经很成熟了，不像我们街上那些小屁孩了，像自己一样的稚气，从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

胡一闯讲话已进入高峰，手舞足蹈起来说：“如大婶和文芳看的起我，孝敬岳父岳母比我爹娘还亲。家里有五个弟弟，我没有牵挂，可这里就一个独生女，我要成为顶天立地的顶梁柱。”说的宋大婶直点头称是。胡又看着宋大婶脸一本正经说：“如大婶看得起我胡一闯，见到文芳父母请多加美言，我感激不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大婶俺们有缘分，以后我来到这儿你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会尽百分百的力量，实心实意去办好。”喜的宋大婶合不上嘴，直夸胡一闯好小伙子。

胡一闯的言行举止让人打心眼里高兴，谈吐超凡。把宋大婶说的高兴得直咧嘴点头，当时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然后胡一闯又看了文芳一眼说：“我是否有幸成为梁家的乘龙快婿，那就看文芳的吧。”瞬间，文芳脸红的又低下了头。

宋大婶看时间不早，退出屋去了留下了文芳和胡一闯两个人。文芳腼腆地笑笑说：“现在都是挣工分吃饭，没什么穷富之分，我只希望留在父母身边给他们养老送终。我也没兄弟姐妹，来我家负担不小，只图踏实过好日子，能白头偕老就好。”胡一闯鸡啄碎米似的点着头：“是是是，我全知道，咱们这事你做决定吧！”文芳说回家和父母商量再说吧。胡一闯出屋去叫了表姐夫妻和宋大婶说了些客套话，这次见面结束了。

胡一闯的表现给宋大婶和文芳留下极好印象，宋婶逢人就夸。热心宋大婶回去便一五一十说了全部经过，也添油加醋地夸胡一闯是个能说会道、精明强干的青年，能找这么个上门女婿是烧了高香，积了德啦，绝不是个窝囊废，会给撑起这个家来。文芳一家商量过后，又有媒人的天天催促，这门亲事定下来了。

商量结婚一事，媒人说男方有个小的要求，按道理说招婿结婚，婚礼应该在女方办，可男方说下边还有弟兄五个，为了落个娶媳妇的好名声，下边的弟弟也好再娶上媳妇儿，男方甘愿花点钱操持婚礼，婚礼在男方办，让女方让步行一点方便。为此事，胡一闯又亲自来了一趟，就胡那能说会道的两片嘴唇死人都能说活了，和媒人的再三请求，憨厚的梁忠良一家哪是胡的对手，只好妥协，答应了他的条件。

乡村田野的六月，悠然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嫩草的清新、鲜花的甜味。农历六月初六这天，天气晴朗，四辆自行车接走了文芳。新娘的自行车上挂上红绸，扎的大红花。胡家为了提高声势，把前后院的老亲少姐都通知了，人们挤满了院子。胡家六个儿子只有正房三间能住人，能娶上媳妇儿简直是天大的奇闻，而且大儿子近三十岁。村民议论，胡家有什么锦囊妙计啊？都说胡家儿子有本事。胡家全家都喜气洋洋，开了娶媳妇儿的先河。

大张旗鼓娶媳妇儿办婚事，两个吹唢呐的人卯足了力气使劲吹，方圆三里地都能听见，这一来天底下人都知道胡家六个儿子能娶上媳妇儿了。

结婚后，梁家要求胡一闯把户口迁到梁家，胡一闯推脱说不急，暂时先在胡家庄要比到十里铺梁家好处大。他说：“胡家庄共有三十多户人家，是个小村子，光姓胡的有将近二十家，家族很大，书记、会计都是自己人，二弟是民兵连长。最近信息，村支书推荐公社招收入住其它公社的贫宣队员，待遇是村里记工分，每月补贴十元五角的生活费。每到某个村，群众家里派饭吃，这好差事，俺把它抢过来。”

——敬请关注《风雨花》（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