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婶的男人老早就走了,靠着放牛,她硬是一个人把儿子梁建拉扯到上大学。现在梁建在城里安家落户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他刻骨铭心地记着妈妈曾经受过的苦,便再三恳求妈妈到城里享清福。可梁婶就是不肯,说自个儿一辈子风风火火、高声大嗓,城里实在住不惯。
娘儿俩“斗争”的最终结果是梁婶可以不进城,但不许再放牛了。因为梁建舍不得妈妈再受风吹日晒之苦。
这天,梁婶接到儿媳妇林娟的电话,林娟的声音听上去无奈极了:“妈,跟您说件事,梁建在单位升了职,说起来吧这是件好事,可自从升职后他三天两头喝得大醉,我劝他,他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为这个我都跟他大吵小吵地吵了好多回了。妈,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垮的,您说该怎么办啊?”
梁婶一听,痛快地说:“你男人他从小就犟,不过他再犟,碰到我也是小菜一碟,你妈我放了一辈子牛还对付不了一头小犟牛?你等着,我马上收拾进城去!”
很快梁婶带着菜园长的蔬菜、老母鸡下的土鸡蛋去了城里儿子的家。
说来也巧,梁建又在外跟一帮朋友喝酒去了,梁婶问林娟:“娟,告诉我,他在哪儿喝酒?你这就带我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娟吓了一跳,忙说:“妈,您可不能硬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你要是塌了他的台面他会生气的……”
梁婶眼一瞪:“他那是对你狠,对我试试看!”
林娟听了只得把梁婶送到酒店,然后梁婶一个人闯进包间,一眼看到梁建正端着酒杯,一桌子人个个喝得脸红通通的,看上去兴致蛮高。
当看到妈妈突然出现在面前时,梁建吃惊得酒杯差点掉下来,忙问:“妈,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听说是梁建的妈妈,忙着要站起来打招呼。梁婶气定神闲地一摆手,示意大伙坐下,说:“你们都是梁建的好朋友吧?今天对不起,我要得罪你们了。
我今年六十多了,把梁建拉扯大不容易,喝过的苦水能用船装,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他可倒好,天天喝酒,你们说这样下去我还能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吗?还有,你们的父母看到你们这样成天喝酒,他们肯定也会担心的吧?”
大伙一听,个个把头低了下去,梁建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得不得了,结结巴巴地说:“妈……妈……咱有话回去说好不好?”
梁婶斩钉截铁地说:“不好!梁建,你今天给我一个准话,如果你还要妈的话,以后就少喝酒直至不喝酒;如果你不要妈,妈立马就走,只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人高马大的梁建毫无退路,说:“我、我、我当然要妈了。”
梁婶又问梁建的朋友:“你们呢?你们要你们的爸妈吗?”
大伙赔着笑说:“当然要了,大娘您说得对,我们以后酒一定少喝,直至不喝!”
梁婶点点头:“梁建,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男子汉,今天你们说的话我是记下了。如果下次还滥喝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得胜回家后,梁婶朝林娟得意地一挥手,说:“瞧见了没有?对付犟牛劝是没用的,有句成语叫什么什么‘对牛弹琴,是不是?打它更不行,它皮糙肉厚,根本不理你这一套,打狠了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唯一的招数就是牵住它的鼻子。
牛力大无穷,可有一个要命的弱点,就是鼻子,一牵准灵。梁建心里有我这个妈,有这个家,这就是他的牛鼻子!”
梁婶回乡下后并没有就此罢了,有空就跟儿子儿媳妇通电话,结果使她很满意,梁建基本上在家吃饭了,即使有实在推辞不了的应酬也不喝酒。这头犟牛贪酒的毛病算是改过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梁婶的日子过得平静又适意,谁知这天又接到了林娟的电话,这回林娟的声音里竟带着哭腔!
林娟说:“妈,我跟梁建過不下去了,他……他在外面有狐狸精了!”
梁婶大吃一惊,这世上英雄从来都难过美人关,而最终毁了英雄的往往就是那些所谓的美人!梁建事业正好,前途无量,家里妻子贤惠儿子聪明,这要是不“斩立决”,后患无穷!
梁婶忙说:“你先不要哭,我问你,他跟那个狐狸精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林娟抽抽搭搭地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说那个狐狸精离婚好几年了,也不找人结婚,专门勾搭男人,骗钱骗物骗吃喝,仗着生得漂亮都拆散几个家庭了……”
梁婶亮开嗓门说道:“娟,这几天你给我盯着,一发现异常,立即打电话给我!”
没几天,林娟打来电话说梁建一大早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了,经过盯梢,已经发现了两人的行踪。梁婶一听,二话不说火速直奔城里。
在林娟的指引下,果然在公园里看到梁建跟一个生得相当狐媚的女人肩并肩坐着。林娟说得没错,两人亲密交谈的样子相当暧昧。
梁建正心猿意马,一抬头,发现妈妈一脸似笑非笑地站在眼前,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正要说话,梁婶先开口了:“儿子,妈只问你一句,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跟林娟离婚?”
梁建魂都没了,舌头像打了结,说:“妈……妈……这个……您误会了,我们只是一般朋友,要不咱先回家……”
梁婶眼一瞪:“回家?再这样下去你还有家吗?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你跟林娟离婚,我和林娟还有我孙子过,你净身出户,连一个钢镚都不许带走;二是不离,好好过日子。回答我,离还是不离?痛快点!”
梁建瞟了一眼那狐媚女人,低头小声说:“不……不离……”
梁婶指着远处说:“你先到那边,我跟她有几句话要说!”
梁建只得走到一边,那女人见势不妙正要溜,早被梁婶一把扯住,那女人想挣脱,梁婶厉声叫道:“别动!我问你,刚才我儿子的话听到没有?告诉你,你甭想从他身上捞到一分钱,而他更不会跟你结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女人尖叫起来:“你瞎嚼什么蛆?我不认识你!”她猛地一把甩脱梁婶,转身又想跑。梁婶早有防备,上前一把揪住。这时陆续有人围过来观看,那女人急红了眼,一抬腿,一脚踢在梁婶腿上。
梁婶疼得大叫起来,叫声特别夸张,但还是拽住那女人不放。这时围观的人更多了,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都有。那女人更急,没命地打梁婶,忽然间她的手被人死死地一把抓住。
抓住她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建。他并没有走远,一看到妈妈被打,一下子火冒三丈,快速奔过来,对那女人吼道:“你敢打我妈!”
那女人见状索性撕破脸皮,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就打怎么了?老不死的疯婆子!姓梁的,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啊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梁建顿时脸色煞白,梁婶却偷偷笑了起来。
回家后趁儿子不在面前,梁婶对林娟说:“公牛发情本来也正常,可老这样不行啊,爬多了母牛它会掉膘的,可我又对付不了公牛,这家伙急红了眼可不管什么主人不主人的,那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把母牛牵走,让公牛眼不见为净。”
在儿子面前,梁婶撸起裤腿,腿上赫然两块瘀青,是刚才被踢的。梁建心疼极了,梁婶却不以为意地一乐,说:“儿子,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林娟,妈就跟那个狐狸精拼了这条老命!”
梁建羞愧地说:“妈,我只是一时糊涂,现在醒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时光飞逝,忽然有一天梁婶再次接到林娟的电话,这回林娟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惊恐,她连声说:“妈、妈,坏事了,出大事了。昨天梁建收了人家的钱,我怎么劝他也不听,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现在大家都这么干,还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妈,我该怎么办啊?”
梁婶一听,大惊失色。梁建这是要作死啊!一时间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说道:“娟,你不用怕,这样好了,这回我不进城了,星期天你跟梁建回来,妈自有办法!”
星期天,梁建一家三口大包小包地回到家,谁知妈妈不在屋里,问邻居大叔,邻居大叔神情怪怪地说:“梁建,你竟然不知道你妈干啥去了?我说你这孩子也太不孝顺了。好吧,我告诉你,你到后山山坡上找你妈去。唉,都说养儿防老,原来全是一场空!”
梁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带着妻儿直奔后山,隔着老远儿子就尖叫起来:“我看到奶奶了,奶奶在放牛!”
梁建大吃一惊,真的,妈妈竟挥着鞭子正赶着几头牛。
气喘吁吁地来到妈妈面前,梁建叫道:“妈,您怎么又放牛了?您不是说过不再放牛的吗?难怪刚才邻居大叔对我们那样的态度。妈,您这样邻居们会怎么看我们呀?”
儿子也抱着奶奶直嚷“奶奶太辛苦了”,又朝梁建喊:“爸,您是不是没有给钱给奶奶用?”
梁婶搂着孙子叹了口气,说:“好孙子,奶奶不放牛不行啊,因为你爸没钱了。”
梁建惊讶极了,说:“这话从何说起?我和林娟收入还不错,怎么会没钱呢?”
梁婶乜斜了他一眼,说:“既然有钱,为什么还收人家的钱?”
梁建顿时噎住了,梁婶见孙子跑远处玩去了,又说:“儿子,妈这段时间天天睡觉都做噩梦,梦到你出事了,戴上铐子了……妈怕啊,好不容易把你抚养成人,你就不能让妈享几天清福吗?你缺钱,妈来放牛好了,妈就是苦死累死也不会让你缺钱的……你那么小你爸就走了,他临走前再三嘱咐我要把你拉扯成人,万一你出了事,妈死了怎么有脸去见他?”
梁建浑身一颤,梁婶又说:“你目前已过了酒精关、女人关,现在正面对着金钱关,往后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关。妈一天天老了,真的操不起这个心了。儿子,你就让妈歇歇吧!”
梁建扑通一声跪下,哽咽著说:“妈,我错了。我马上退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关,我一定不会犯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