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监生是“腐儒”,还是“腐乳”?

文摘   文学   2024-05-30 23:03   吉林  

严监生何许人也?乃长篇章回体小说《儒林外史》中一人物形象也?

《儒林外史》洋洋四十多万字,严监生只出现在了第五回,作者对其所费的笔墨很少。可不从为何,那个在临死之时,伸着两根手指,让家人挑掉一茎灯草,以节省灯油的严监生却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人说他是吝啬鬼的典型,可在读《儒林外史》一书时,我却并没有读出他的吝啬。《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虽有万贯家私,却是个连猪肉都舍不得买一斤的人。当他的哥哥严贡生因犯官司跑去省城后,严监生自己花费了十几两银子把官司摆平了。在他的妻子王氏因病去世后,他日日思念,相顾无言,无语泪千行,最终,思断肠,一病不起,魂飞离恨天。

况且,严监生生前被兄长严贡生欺负,死后被兄长严贡生抢占家产,这样的人,多可怜啊!多令人同情啊!他怎么会是吝啬鬼的典型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读《儒林外史》时产生的感悟被一次次新的阅读尘封在心底,没想到,2024年5月的一次长春市模拟考试,却又把严监生这一形象唤起。

翻阅这次市模拟考试语文试卷的名著阅读部分,有这样的一道试题:

这道题的第二问:该同学把严监生归到乙群里,你认为是否合理?为什么?

这道题,需要学生亮明态度,需要学生阐述理由,按惯性思维,亮明态度答合理和不合理均可,只要理由充分即可。但,答案却独辟蹊径,给了唯一的答案——示例:我认为合理。(1分)严监生是吴敬梓笔下儒林众生相之一。他身为监生,“忝列衣冠”,顶着一个读书人的名头。他为人胆小吝啬、糊涂软弱。为了息事宁人,他自己拿钱了结大哥严贡生的官司。临死前,因为一茎灯草不肯瞑目。从他身上,看不到读书人的修养、见识,更没有读书人的品格与风骨。他是那个腐朽的封建时代士人失品、堕落的一个鲜明的形象。(共3分,“合理”1分,理由2分)

这个答案,给严监生的人物形象做了一个权威性的结论,“腐儒”,嗯!应该是“腐儒”!?

这个结论很是新颖,很是独特!而恰恰是这样的新颖、独特,很是令语文老师们争论了一番。这,不得不引起我的思考。

“腐儒”,何谓“腐儒”?我拿出《现代汉语词典》查找,里面对“腐儒”有着这样的解释:迂腐不明事理的读书人。

再细细追究——

“迂腐”何义?迂腐是指言谈和行为拘泥于陈旧的、固定的模式和准则,不肯适应时代潮流,不知变通,不合时宜。

严监生在严贡生逃到省城后,为了减少麻烦,花钱息事宁人;请王德、王仁出主意,舍得花钱;在妻子王氏同意立赵氏为正室后,立刻叫来王德、王仁,以免节外生枝。可知其很是能审时度势,抓住时机的,怎能说是迂腐呢?

“不明事理”怎解?不明事理顾名思义就是不明白事情的道理,一根筋,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无法晓之以理。

严监生请王德、王仁出谋划策,在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在王德、王仁面前多次言赵氏之好,意在自己死后,让王德、王仁多多照料赵氏母子,使自己的骨血生活无忧。这样的人,怎能说是不明事理?

读书人怎知?读完《儒林外史》,我一直在想,严监生算是一个读书人吗?所谓的读书人,得是满口之乎者也,寒窗苦读,应试无数的人。

严监生算不算读书人,我们需要知道严监生的监生是怎么得来的。明清时代的监生,大多并非是锐意学业之人,只是想获得一个功名,以便增加自己的社会地位罢了,所以,获得的渠道是捐纳。严监生虽是监生,可书中并没有写严监生参加过科举。不像严贡生,虽然贡生之名也是不实,但书中却写其也曾参加过几次科举考试的。可见,严监生并不算是读书人。


综上所述,严监生不迂腐,明事理,非读书人,并不符合“腐儒”之定义。

的确,严监生胆小,官差一入门,就把他吓丢了魂,于是找来两位舅哥出主意。书中也言,“他是个胆小有钱的人”,胆小的他,虽然节俭,为了息事宁人,宁可花钱保平安。

他性格软弱,但是并不糊涂,总是恰时地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临死前,为了一茎灯草不肯瞑目,严格来说,不是吝啬,而是节俭;对待两位舅哥,总是彬彬有礼,多次款待,不能说没有修养……文中的严监生,虽然不完美,但并不能说他人格失品,人性堕落。

吝啬乎?腐儒乎?

且不言严监生是否是腐儒,我们再来思考一下,是否可以用其它的词语来评价严监生呢?

我觉得,可以用“腐乳”来评价他,对,他是个“腐乳”。

什么是“腐乳”?所谓的腐乳,就是一种发酵腌制品,中医认为,它性温、味甘、咸涩。而严监生恰恰具有这样的特点。

严监生之性温。严监生多年来一直被严贡生欺负,就像书中所说的,“免得像我一生,终日受大房里的气!”,可见,严监生的性格是温和的,他谨守着“长幼有序”的道德之言,对严贡生礼让有加,作为弟弟,他是合格的。

严监生之味甘。严监生出钱替严贡生平息事端,对于严贡生来说,他甜不甜?他把妻子的私财首饰都给了两位舅哥,对于王德、王仁来说,他甜不甜?他把赵氏从妾室立为正室,对于赵氏来说,他甜不甜?

严监生之命苦。严先生作为一个可怜人,他的一生是苦涩的。空有万贯家私,却过着清苦生活,连买块肉都要掂量掂量;恪守礼教,一生受大房严贡生之气,多次被占便宜;死后不久,他三岁的儿子染上天花夭折了,严贡生趁此还要抢占他的家产……可见,严监生的命之苦,之咸,之涩。

你看,《儒林外史》里的严监生,可温,可甜,也可咸,是不是一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富有营养,于他人来说,颇有好处的“腐乳”?

各位方家,既然严监生是个“腐儒”颇有争议,那么,我说他是块“腐乳”,大家同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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