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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伏了,天渐渐热了起来。白日里,感受阳光的挤压时,就特别渴盼夜晚的清凉,于是,在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正渐渐消散的时候,我叫上女儿向附近的公园走去。
日已落下,街灯亮了起来。天空呈现黛青的颜色,远远望去,似被一层薄薄的轻纱笼上了一般。
此时,马路上,流动的车少了,行走的人却多了起来。我猜想,他们中大多数的人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去往那处公园的吧?
来到马路边,我本想从路面上横穿马路而行,这样,会节省一些时间,可女儿谨记她的妈妈的话,认为走旁边的地铁才是安全的,执意要从地铁站里穿过去,我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为了安慰自己,我心里想,进地铁站,需要乘坐一个长长的扶梯,缓慢下行的感觉就像去往地宫一般的刺激,在地铁站里,一边穿行,一边欣赏地铁站的风景,出地铁站的时候,再上两处稍短的扶梯,层层而上,曲径通幽,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本就是散步、休闲,又何惧路程漫长呢!这样想着,心渐渐愉悦了起来。
当我和女儿从地铁站出来的时,陡然闯入我的眼中的,是一个个舞世界。
第一个舞世界,是在马路对面的地铁口,一处平坦宽阔的方砖路面,和一处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相结合。宽阔平坦的场地,呈曲尺形状,而就是在这曲尺形的路面上,有一对对老人在跳着不知名的舞蹈。老大娘们都穿着各款民族服装,而老大爷们却都随意地穿着圆领的,或者是翻领的T恤衫。他们随着舒缓的音乐,步履轻盈地舞动着,动作也很是柔和、缓慢。一些人坐在路边的圆墩上,有的在看他们跳舞,有的在闲适地聊着天。
第二个舞世界,是在公园的正门处。偌大的空地上,挤满了舞者,这些舞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排一排地,聚在一起,随着音乐舞动着。在队伍前面的,是舞林高手,动作协调,舞姿娴熟,有一位四十左右岁的男士,在节拍停顿处,还偶尔迅速地来一个高抬腿,看那柔韧性,做一个一字马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围观者很多,把这群舞者围了起来。有谈论的,有拍照的,还有立好手机支架直播的。现在的直播,已经融入了百姓的人间烟火,看直播,做直播,是人们的日常生活。
第三个舞世界,是在公园正门处的绿植后,同样是一处很大的空地,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多个跳舞的人。这十多个跳舞的人,应该是后来者。可是,后来者居上,他们所跳的舞蹈,很是劲爆。虽然看起来他们的年龄应该也是不小了,但他们跳舞的动作幅度很大,摇头晃脑,吆喝喊叫,甚至,有一位男士可能是跳舞跳热了,竟然赤膊上阵,光着膀子左右摇摆的跳着,颇有东北二人转男演员的风范。
这三个舞世界的舞者,年龄结构不同,所跳的舞蹈也不同,生活的层次也不同吧?可是,他们在夏夜里聚集在这处公园里,都在用舞蹈演绎着他们想要的生活。在白日里,他们用假面具掩饰着自己,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黑夜的遮掩下,他们做回了自己。
在人性丛林里,人们压抑久了,总是想寻找机会去释放自己,而释放需要一个契机,这处公园,这夏日的夜,就是上天恩赐的契机。
我知道,公园里,只要是有空旷的地带,就会有旋转跳跃的舞者,于是,我没有留恋,也不再停留,绕过踢毽子的人群,躲过打羽毛球的健身者,向公园深处走去。
公园的路面刚刚被用油漆粉刷过,红色的跑道每隔50米都被标注上数字,为跑步者计数里程提供了方便。往日的时候,我都会和女儿绕着公园的跑道跑上一圈,可今夜我要把夏日的悠闲进行到底,不跑了,就是散步,用我的眼,用我的心,去捕捉风景,感悟生活。
公园的路面上,出来休闲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地。看着他们或快或慢地走着,听着他们大声或者小声地说笑着,我不禁想起来了欧阳修在《醉翁亭记》里所写的“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欧阳修的与民同乐是他崇高的政治理想,享受着夜生活的悠闲自在也是我的私人所愿。这些行走的人,男子,不一定高大英俊;女子,不一定妩媚婀娜,但,他们在我的眼里却是一道道风景,美了我的目,悦了我的心。我走着,想着,我和我的女儿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也是风景呢?卞之琳的《断章》里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这诗句,虽然写的是爱情,但,谁又能不是说,这诗句也是在告诉我们,我们应以一种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身边的物,如此,人世间的快乐是不是会多得多呢!
在这种悠闲心的驱使下,我和女儿在公园的路面上走走停停,漫步而行。看看湖上夜色,听一听草中蝉鸣,那玉带桥的灯在夜晚闪烁着璀璨的颜色,在湖中留下倒影,“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那拿着渔网在湖边捞鱼的父子俩,不知心中藏着多少快乐。
走过扭秧歌的队伍,走过健身器械密布的场地,走过乒乓球娱乐区,在公园南门不远处,十多个打太极的老年人引我停住了脚步。
那位站在队伍中间、最前面的老大爷,白发、白须,戴着黑色口罩,身穿白衣,应该是有七八十岁了吧?可在打太极的时候,却是精神矍铄,动作灵活。弓步转身,腾挪移动,都是那么地连贯自如。后面左侧的那位老大娘,面目慈祥,富态安详,定也是生活滋润,无忧无虑。人,不管多大,都应该有一个爱好,当有爱好的时候,生活就会有所寄托,且这种寄托,是自己愿意做的,喜欢做的时候,就成了一种快乐的释放。想起了一位九台的同学,他也喜欢太极,不管刮风下雨,都是风雨无阻地约会太极。他拳剑双修,每日里乐在其中。工作二十多年了,仍是面有朝气,眼有光芒,就像一块璞玉一样,未经世俗利刃的雕琢,看上去仍像在师院上学时一样,保持着翩翩少年的原始本色。让人羡慕极了!嫉妒极了!
在出公园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在地面写书法的老人,拿着一米多长的书法笔,在地面书写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惊异的是,他的每一笔,每一画,每一个提按顿挫都是那么地丝滑。我觉得,他写的字,比现今一些所谓的书法家要好得多了。他把书法写到这样的境界,最主要的,应该就是热爱了。
不管是舞者、夜跑者、打乒乓球者、散步者,还是扭秧歌的人,抑或是打太极的老人们,他们在这夏夜里来到公园,既是休闲,也是一种热爱。
公园很大,夜色很美,而最让我陶醉的,却是这些释放快乐、悠闲自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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