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田涛，著名管理学家，华为高级顾问，华夏基石e洞察智库撰稿人
来源：华夏基石e洞察（ID：chnstonewx）
摘编自田涛老师新著《在悖论中前进》，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任何优秀的组织，毕其始终，都在自觉努力地营造自身鲜明的文化体系和制度体系。但企业的文化识别率越强、制度成就率越高，文化和制度的路径依赖也越强，文化的多样性便会降低，制度也会逐渐趋于封闭和僵化。
组织与人的行为常常依赖于他们过往行为的惯性累积。比如，规模越大的企业越倾向于追求更大规模，权力越大的人越倾向于追求更大权力。 而更大的企业规模和更大的企业家权力相叠加，会让企业最终走向失控。
自我批判代表着企业和企业家的理性精神。企业是经营风险的特殊组织体，企业家精神的本质属性是冒险精神，是冲动与激情支配下的冒险活 动。正因如此，企业和企业家才更需要理性精神，需要批判思维和批判机 制，从而将企业的冒险扩张和企业家的非理性决策约束在一定的边界内。
读企业史和企业家史，可以发现一个基本脉络：企业中多数正确的战略是“辩论”辩出来的，重大的技术创新是“吵架”吵出来的，优秀的管 理者是自我批评和监督出来的，一流的管理文化是自我批判和纠偏出来的。
一言堂和独裁式管理有没有成功的案例？非常多。但把这些独裁式管理成功的单个例子放在企业发展史上看，你也许会发现，那些貌似独裁的 成功企业家都有一些反独裁的二律背反行为，那些貌似一言堂的优秀企业 都有一些或明或暗的民主因素和制衡机制。有一位企业高管这样评论乔布斯和马斯克：“你看到的是他们动不动在咆哮，那是在对愚蠢的人和愚蠢的事。遇到聪明的人，在某些方面比他聪明的人，他们从来不吝啬拥抱，不吝啬倾听。而且他们对别人批评得狠，自我批判更狠……”
卓越的组织都是自我批判型组织，优秀的企业家从来都是在自我批判中前进的。早在 1998 年，华为创立的第 11 个年头，任正非就提出在华为新园区的门口勒石为铭：“一个企业长治久安的基础是接班人承认公司 的核心价值观，并具有自我批判的能力。”在华为， 自我批判不仅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机制，包括从上到下的民主生活会、自律宣言、蓝军组 织等，而华为内部网站“心声社区”更是自我批判与组织批判的重要平 台。任正非说，“我坐在办公室看‘心声社区’上那些骂我们的帖子，找人了解骂的正不正确。如果骂的科学，我们就好好地研究一下，骂声中有 学问”。任正非多次讲，“自我批判让我们走到了今天，我们还能向前走多远，取决于我们还能坚持自我批判多久”。在 2024 年 7 月的一次内部汇报会上，任正非说：“华为的核心竞争力是有自我纠偏机制，干部不怕批评 与善于自我批评。组织的自我批评更胜于个人的自我批评。”
关于华为的自我批判更系统的论述，可参考本人所著《理念· 制度 ·人》一书。
自我批判是对组织品质、组织健康度的检测器。组织品质与组织健康度体现了以下悖论。
强大的领导力与民主决策的悖论。领导力是组织赖以存续的前提，也是组织扩张的前提，但如果没有民主机制的制衡，没有群体智慧和集体意 志的对冲，越是强大的领导力越危险。一个人的拍脑袋决策也许可以产生巨大成功，但加权到一个较长的时间段看，成功率常常会被失败率抹平，甚至呈现负值。而决策过程的挑战性越高，被质疑的氛围越浓，决策的质量也相对越高。如何在强大的领导力和决策民主之间达成动态平衡，是每位企业家经常需要面临的自我审视。
激情的头脑与理性的头脑的悖论。在许多情形下，激情的个体头脑和激情的“大脑群”是优质战略的催产素，也是使战略胜利执行的个体“多 巴胺”和群体“多巴胺”：个人激情与群体激情的集合体。但理性的“大 脑群”和抑制多巴胺过量爆发的理性精神，对企业来说同等重要。一般而言，卓越的企业家的“大脑结构”同时具备两种互为对冲的生理与心理品质：用自己的右脑燃烧激情与智慧，用自己的左脑抑制激情泛滥和智慧分 散。但对组织来说，第一，拥有这种特殊禀赋的企业家可遇而不可求；第 二，即使组织拥有这种类型的企业家，依然充满了巨大不确定性。明智的企业家必须在整个组织中构建一种催化激情和约束激情的悖论文化、悖论机制、悖论组织。
亚马逊公司的企业文化倡导一种悖论铁律——“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所有东西推翻，从零开始！”“我们让某些人扮演魔鬼辩护人的角色，他们负责问所有真正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的工作就是在我们完成的工作中挑毛病”“这就是我们自始至终所做的”。
六君子塾是一个面向所在公司规模超过20亿的企业家的高端学习及交流平台，命名源于当年起草《华为公司基本法》的“人大六君子”，著名管理学者、《华为公司基本法》起草专家组组长彭剑锋教授倡议发起，旨在“成就新一代企业领袖”。创办六君子塾，既体现“人大六君子”40年孜孜不倦潜心经营管理理论建树及实践贡献，又体现他们对更多中国企业迈向世界一流所秉持的大爱之心。我们希望能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打造一批真正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产业领袖和产业引擎，帮助它们从十亿走到一百亿，并向千亿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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