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薪水

文化   2024-09-19 20:34   江西  

二十年前的春节期间,李白骑着单车路过新华书店,遇见了英语老师。她穿一身粉红色的羽绒服,衣领是长长的白色毛茸茸的,寒风中看过去,矮个子短头发,还是蛮漂亮的。李白跟老师打招呼:老师好。然后她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李白,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疑问,说:你.....

然后李白就走了,很显然她不认识李白,她能确定是她的学生,但是她叫不出名字。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是刚刚毕业来到学校教书的新老师,而且要教三个班,一个班50多个学生,一百多号人,认不全学生也很正常。

那一年有很多的新老师,都是师范毕业的,算起来年龄比学生也就大个5岁左右。这个英语老师叫王静。对她印象深,主要是两件事。一件是有一堂课,她给学生们放了迈克尔杰克逊的《危险》,这一首歌足足有7分钟,李白因此听了不少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曲。

另外一件事,就是年后开学,这个英语老师说起她第一份薪水。她说刚刚做老师,一个月工资800元不到,但是攒了钱,过年的时候给外婆买了一件衣服,外婆很高兴,而她自己也非常开心,就是那种终于可以用自己挣来的钱,给亲人买东西时,那种骄傲和喜悦,无法言语形容。

那个时候,年级主任工资不到1300,新入职的老师工资基本是700多一点。现在看来是不多,不过二十年前,其实已经是挺不错的了。

高中暑假,李白和几个同学,在中介的介绍下,进了一个工厂做暑假工。中介费50元,一起去了7个同学,干到最后离开的,只有李白一个。相当累,当时中介说得是600元一个月,包吃住,双休,一天8小时。

然而实际上,每天至少十个小时,并且也没有双休。对于李白这样初入社会的人,满脑子只有公平公正,觉得这纯粹是欺诈,天真的以为可以去告那个工厂。愤愤不平呆了五十天,其实也没有按合同做满两个月,最后拿着1040元回家了。

记得领工资那天,是教官带着李白去领的。财务室特别大,房间特别多,以至于李白这种农村的土鳖,差点就转晕了。那个教官人也很好,一瓶水都没有要李白的,领走前他说:好好读书,以后你会感谢这段经历。

如这个教官所说,二十多年过去了,李白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这一次打工的经历。

那个公司很大,很正规。虽然当时李白这样的暑假工并不觉得,但事后回想起来,才会发现它如此优秀。可能是因为没有被社会毒打的经历,所以对于当时的很多事情都不理解。很多暑假工上了几天班就走,一个个都是正义人士一般要维权,更有一些体验生活的富家公子,因为看不了欧洲杯而甩袖子走人,还有一些就是当场跟公司的领导干架,不服从安排。

李白其实也一样,有一次老总带着一群欧洲客户视察车间,正好从李白这边走过。当时李白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一刀捅死这个老总,然后质问他为什么对员工如此苛刻,如此不讲信用,你引以为傲的公司,居然有人要捅死你,你是多么失败!

当时真的就是这样想的,要教训一下这些“资本家”。

幸运的是,当时李白手里没有刀,只有一支笔,于是就那样看着老总在一群老外的簇拥下,走出车间。

一个月一次的员工大会,老总都是亲自演讲。教官跟李白这些暑假工说,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听这种大人物讲话,珍惜吧,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然而李白不屑一顾,不就是作秀吗,不就是洗脑吗,开什么员工大会,不过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成为他赚钱的工具吗?这些都是李白当初的真实想法。

那天,天气很热,老总在台上慷慨激昂,足足讲了两个小时,口才确实相当不错,也很有激情。旁边两个小美女助理,不停的拿纸巾给老总擦汗。

只记得老总说:你们赣州这个分厂,我多少次想要关掉,两万人,产量比不上东莞的一个车间。可是我又不忍心关掉,因为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大家需要这样一个平台来谋生。企业家要有社会责任感,工厂关了,我有的是办法生活,就这个工厂卖玻璃的钱都够我活几辈子,但你们呢,去哪里找工作?不要抱怨,合理的要求是挑战,不合理的要求是磨难,要有积极的心态对面对工作面对生活。东莞那么多老板,每天就是卡拉OK,打牌,高尔夫,我也想那样潇洒,可是我不能,我为什么坚持给大家开会,每个月都要飞到分厂做报告,这就是社会责任心。

当时确实不理解,甚至觉得这个老总很装。

有一天休息,李白就真的逛了一下整个工厂,然后真的去数了一下玻璃。数不过来,那么多楼,那么多玻璃,还真的能卖很多很多钱。

当时很多干部说,这个公司对员工是最好的,是国际标准,李白是不相信的。二十年过去,见得多了,回想起当时的工作环境,真的可以秒杀绝大多数的现在的公司。

在后来,就是曾新闻上看到温宝宝总理去这个公司视察,老总还是那样一副形象:西裤白衬衣,平头加眼镜。

记得那天领完工资,没有等到公交车,在马路边站着,看着那些街灯,看着工业区的夜景,就突然看到路中间绿化带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XXXX公司去年出口创汇5亿美金。当时李白心里就一直盘算着,这是多少钱,老总又赚了多少钱,这些厂房又值多少钱,他是怎么白手起家的呢,广东河南江西怎么到处都有分厂,什么是企业家呢?

只不过,这些曾经的疑惑不解,后来的二十年都没有找到答案,也渐渐因为生活的一日三餐而忘记。

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李白心里是很高兴的。当时去做暑假工,就一个目标,要给奶奶换一副拐棍。当然,拐棍最终也没有买成,奶奶说不用买,李白也就没有买,很多事,回想起来就很遗憾。

年轻时候很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一定能够翻江倒海。直到二十多年过去,被社会折腾毒打麻木了,才承认自己普普通通很平庸。更糟糕的是,以前年轻,说起五年十年,感觉很遥远,但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觉得时间飞快,二十年的暑假工生活彷佛就是昨天,那么二十年后,再回想今天,可能又是一番景象了。

看看别人二十岁在干嘛,三十岁又干嘛,四十岁干嘛,再看看自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似乎都能预见自己的四十、五十、六十,碌碌无为,没有意义。

这种时候,就会想起以前那个老总说得:心态!

心态是什么呢?可能就是不管怎样,都要保持积极乐观,去奋斗,去相信,去坚持。有两种认命的方式,一种是屈服,无可奈何的被迫接受,另外一种,就是看透看穿,任流水流,任落花落,心中有波澜但是会控制波澜,嘴里能言语但是不再随便言语。

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一些阶段性的心理变化吧,都需要一种自我宽慰和开解的方式,而真实的生活经历,才是处理一切问题的经验依据。


慈俭化尘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你一起看不一样的风景。从来都没有失传的文明与传统,它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存在,你如果没有看到,那可能仅仅是你还没有切换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