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是盛夏的尾巴，秋天才刚刚冒头，我看到了飒飒秋风。
这风吹动绿树，留下弯曲的影子，这风吹动阳光，一派明亮的光景。前天中午，开车上班途中路过一条绿道，一阵大风过去，隔着车窗漫天绿色黄色的叶子飘荡，刹那间让人记忆翻涌，难以自抑。
三十来年前，老家村子旁边修了一条高速公路。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平坦笔直的路，往北直到北京，往南通向香港，那是一条多么遥远漫长的路。
同样是初秋，父亲骑着摩托车带着我，从县城往老家赶。走到半道，摩托车没油了，我们只能推着往前走，顶着日头，汗流浃背。父亲说：要不，你尿些到油箱，看看还能不能骑？这是个偏方，据说刚断油时，油箱里还是有油的，只不过太少，流动不起来，加里面少许水，还能跑一阵。我当时才十来岁，一听就来劲了，脚上踩着排气筒就想往上车。结果，排气筒热的狠，我的脚脖子被烫的通红，很快起了一个大包。
父亲手忙脚乱。我该是很痛的，却记不得，到底哭没哭。父亲指着路旁远处，那里有一片苹果园。父亲就又推着车往前走，我一瘸一拐跟着。父亲打算偷偷摘两个苹果，既要解渴还要止痛。我现在想不明白，为啥父亲不去买两个，却要带着我去偷苹果。大概是他爱玩的天性吧。六叔说，他从小被叫做“倒罐”的。我跟父亲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那苹果园外面都是荆条，就是那种带着小刺的植物。我们左看右看，找不到地方。最后父亲建议：这里有个小洞，你钻进去，摘两个就出来。我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趴在地上，往里钻。可惜，还没进去，就听见汪汪汪，声音很不友好。父亲在后面一拽，我一出溜地出来了，灰头土脸，衣服上还扎着几个小刺。于是只能作罢，父子俩继续推着那辆沉重的摩托车。那时候没有手机。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走完那段路的。
前段时间，父亲突然不认人，躺在病床上说着胡话。我和弟弟情绪本来都挺稳定。突然，父亲对我说道：你是谁？干啥的？一种巨大的酸涩撞击了我，眼泪鼻子顺流而下，我和弟弟再也忍不住。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有了好转，只是身体越发虚弱、瘦弱。我对母亲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去坐船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昨天中午在家午睡，某个瞬间，窗户外边听不到汽车的轰鸣，只剩飒飒作响的秋风。我恍惚回到小时候，那样的午后，父亲鼾声如雷，母亲摇着蒲扇，弟弟妹妹追逐打闹，我躺在床上，休闲而又放松，仿佛岁月固定在此时此刻，永远不会流动。父亲健壮如牛，母亲温柔如水，我们兄妹三人精力无限。
坚硬的岁月，易碎的玻璃，老去的年华，温暖的光照着我。明亮的风，愿你年年吹着我，吹着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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