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醒了。
已经很久，醒的没这么早了。往前七八年，天天逼着自己早起，想了许多办法；三四年前，早起养成习惯，却又想多睡会儿，可惜总是不能如愿，五点准时醒来。现在，心态更为放松，知道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不用急于一时，倒是醒来稍微迟些，偶尔能睡到六点，那就心情愉悦好久。
今天，又一次凌晨四点醒来，是好久不曾的体验。打开台灯，看看手机，回复下留言、消息，半个小时过去了。出去走走吧，看看外边的光景如何。
下楼，四周安静犹如流水，虫鸣好似水面波澜，黑蓝色天空中，缺月高悬，两三颗若隐若现的星星遥遥想望。起先沿路往西走，几步路后掉头向东，迎着月亮，抬头就能望见她，心情幽深而寂静，舒缓而雀跃。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走几步，想起岳王这首词，口中背上几句，下半阙却又想不起来，想掏出手机查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千年前，岳帅也曾孤独一人立于此月下，金戈铁马、壁垒森严，白首功名、故乡松竹。真是神奇。我所在城市，距离汤阴很近，中秋节带着孩子，专门到岳王庙。前几天晚上，二宝睡梦中爬起，跪在床上迷迷瞪瞪磕头，磕完又躺下睡觉，不知是梦见谁？
我绕着小区转圈。距离不远，倒是有个不小的植物园，一条清澈小河贯穿其中。我望了望，黑漆漆一片，想起年初踩空摔断腿的事儿，就止住了念头。中秋节刚过，黎明前的风凉意颇重，道旁的梧桐树轻轻作响，吹得我走路都快了些。
咔嚓，脚下不知踩碎什么，这让我记起一件旧事。那该是十岁左右，家里有个喜事，具体又记不大清楚，父亲母亲费了不少功夫，勉力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喜喜庆庆准备开吃。我不知怎的，抱起一个大碗，不留神摔在地上，菜也洒了，碗也碎了。我吓坏了，准备挨一顿急风骤雨。父亲沉默了几秒，生硬扯出笑容：碎了没事，岁岁平安。这句话，我记了三十年，塑造了我的部分性格。遇到不如愿的事，我都默念：碎了没事，岁岁平安。心就会平静下来，再去应对处理。这帮我度过好多难关。
小区北门对面是个商业区，这几年生意不大好，没几家亮灯的，倒是听到几声狗叫，添了些城市将醒的气息。在这样的时刻，我想不起大事，各种野望、各色人等、各项任务、各类琐事，都沉下去，没入心灵深处的寂静海，再难扰动我的心，一起融入这空明的夜里。
这是个难得与自己相处的契机。人会敏锐感知到所作所为的是非，感知到心中的软弱与坚定，感知到前行方向的对错。我们欺骗不了凌晨四点的自己。
月色将歇，日光将起，我一步一步，行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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