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藏》“精华编”部类主编访谈:严佐之先生

职场   文化   2024-10-21 12:30   北京  

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与研究中心



《儒藏》“精华编”部类主编访谈:严佐之先生



采访人:

严先生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您作为我们《儒藏》“精华编”的主编之一,在《儒藏》工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们想知道您当时是怎么参加到这项工程中来的,有没有什么可跟我们分享的故事?当时有过什么担忧、顾虑或者有什么期待吗?您都可以畅所欲言地谈一谈。

严佐之:

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个人先参加了这个项目。因为我的研究生同学苏州铁道学院的朱友华教授参与了这项工作,而且担任一个部类的主编(按指《儒藏》“精华编”“子部儒学类经济之属”),他找到我们研究生老同学,问愿不愿意分担一些工作,我当然会支持,于是选择了一项我以前做过的贾谊《新书》来进行校点。后来在一个场合跟安(平秋)老师见面,他跟我说起《儒藏》,也就知道了《儒藏》一些更详细的情况。安老师问我:《儒藏》收了很多朱熹著作,你们正好完成了《朱子全书》,是不是可以一起来参加这项工程?我听了当然很高兴。那时正好是《朱子全书》工作结束等待书籍的出版,下一个项目还在筹划和论证之中,中间有一个“空窗期”,如果我们参与《儒藏》项目的话,正好全所老师有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可以做。因此我很高兴地就参加了这项工程,而且担任了《儒藏》“精华编”朱子著作部分的主编(“朱熹及相关著作”)。我觉得《儒藏》对这个项目的安排比较特殊,这是“精华编”的部类主编里唯一不按古籍分类、而按人物专设的这么一个特例,是一个“因书而宜”的很好案例。

至于参加的过程,我觉得很顺利,没对整个项目有什么担忧的情况。当时争议比较多的一个问题,是对“体例”的确定。校点的标准怎么定?不少学者对以孙(钦善)先生为主的总编纂制定的“校点体例”不太适应。我们是专做文献整理的,所以对这些条例要求,觉得理所当然,应该这么做,因此不存在什么担忧。我们很期望这部书能够很好地编纂出版,达成它原有的这样一个目标。

采访人:

谢谢您!就您作为主编负责的那部分书稿来说,您在组织校点者队伍、把握校点工作进度和质量方面,遇到过哪些困难,是怎样克服的?

严佐之:

前面说过,我们对收入《儒藏》的朱子著作已经做过一遍整理,而且点校是按最高的一个标准来做的,所以应该说分给各位老师的任务,只要在原来的点校稿上按新标准加以改造就可以了,从学术层面来讲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也不无担忧,从我们90年代初做《朱子全书》,到新世纪初参加《儒藏》工程,过去了10多年了,其实还是有很多变化的。我担心的是有老师没有很认真去做,没有抓紧时间做,耽误了《儒藏》的工作进程和校点质量。记得后来深圳会议上我曾发言介绍说,我是借用上海足球教练徐根宝倡导的“抢、逼、围”战术,在项目管理中执行“紧、逼、惠”。“紧”是思想上抓紧,我说这不只是让你重复做一次,通过这个项目还要检验我们过去的工作质量,以前虽然很认真地做,但肯定还会有纰漏,还会有不好的地方,要通过这次很好的机会修正我们以前校点书稿的质量。“逼”是时间上催逼。当时教师们手边都有一些工作,你不催的话,他就会先放一边,等你催了他才做,所以我要不停地催。总之一方面进度要抓紧,一方面思想要重视。要像紧箍咒一样的不停的念叨。再有一个就是“惠”,那个年代开始讲市场经济,不给教师一点真正的经济惠利,有时候是推不动的。我觉得《儒藏》提供的经费极大地支持了校点工作,应该讲经费资助的力度还是蛮大的。所以在这个情况下,我们还是比较好地完成了这项工作,也是整个编纂过程中完成比较快的。

后来在北京会议上,我们跟山东大学古籍所一起介绍经验。我觉得作为一个部类主编,第一是要找适合这个项目的人做,第二你要负起主编的责任,稿子交出去之前,自己一定要把关。我觉得如果交上来的初稿能基本上满意,你们编纂中心和出版编辑再看出什么具体问题,就直接跟校点者对话解决,不用再通过我这个环节了。所以我刚才还在想,其实这种方式今后还是可以作为一种方式保持下去,部类主编在交稿之前,自己一定要过目,这样保证稿件最初的水平不会太差。

采访人:

好的,谢谢您!我们还想请您谈谈,《儒藏》“精华编”历时20年,现在中国部分已经全部出版了,作为这项工程的重要参与者,您如何评价这项工程的质量和意义?

严佐之:

说实话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参加的人又来自方方面面,我觉得以孙钦善先生他们最初制定的这样一个校点标准和要求,相对来说应该还是蛮高的。我自己有过这样的经验和教训,真正要达到质量好,确实难度蛮高,甚至是很高的。所以对“精华编”最后的整体质量,我是希望它好,但它到底能怎么样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有两件事我印象很深,也让我的信心增强了很多。第一件就是最初推出的样书,给所有校点者一个可以依傍的标准。当时看了收进样书的几部书,包括也有我的一部,觉得如果真能按这样的标准做的话,应该质量有保证。现在出全了,但我肯定没工夫全部去看。第二件就是我曾向你们要了二种书,都是子部儒学类著作。为什么会向你们索要呢?因为我看到有两家出版社出版的这二种书校点问题非常大,心里就牵挂着《儒藏》,想看看《儒藏》校点得怎样。你们也不问我为什么就把书送给我了,这是对我的信任。我拿到书仔细一对,发现他们的错误《儒藏》“精华编”本里一条都没有。经过这样一个对比,让我对《儒藏》整体质量增加了信心,虽说没有全部看过,但毕竟是抽样看了。我希望《儒藏》本能真正成为一个善本,成为今后学者读书研究的一个通用本、通行本。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们将来出版的书就是“《儒藏》本”,就像《四库全书》称“《四库》本”一样。《儒藏》不是旧本的全盘复制,不是覆宋本、覆元本,也不是重刻宋本、重刻元本、重刻明本,它是以某某本为底本的校点整理本。我发现有一些《儒藏》整理本的卷末还保留底本原有的“某某人校字”等字样,那是当时校刻的人名,其实不必保留。此外,因为是重新整理的大型丛书,《儒藏》在编排方面似乎也可以有个统一的体例,不要有的是“卷第一”“卷第二”,有的是“卷一”“卷二”,有的是“卷之一”“卷之二”。也就是说,要在总体方面有一个“《儒藏》本”的新的、统一的编排体式,从版式上形成一个新的古籍版本。

采访人:

您讲得非常有道理,谢谢您!根据汤先生和《儒藏》工程最初的设想,《儒藏》工程分为“精华编”和全本两部分两阶段进行,您对即将启动的全本《儒藏》怎么看?对全本的规模、整理方式等方面有哪些建议?

严佐之:

我记得《儒藏》“精华编”开始的时候,有一家媒体的报道题目就叫“《儒藏》在争议中前行”。现在《儒藏》“精华编”结束了,这个争议大概经过一段时间的检验后也可以平息了。但即将启动的《儒藏》全本,我想它还是会“在争议中前行”。我也看到或听到对它的一些不同看法和意见,作为学术研究讨论这很正常。我个人认为《儒藏》编纂本身是很有意义的,这个意义不仅是汤先生生前写的《序言》中提出的这些方面,就我个人的一些体验来说,是否可以从编撰“中国儒学史”的角度来讲。一部“中国儒学史”的编撰,一定要有极其丰富的材料来提供给你,从浩瀚的儒家典籍文献中抽绎、梳理出儒学发展的那么一个思想脉络、一个学术理路。《儒藏》全本编纂就是要建造能为编撰“中国儒学史”提供充沛材料的一个仓库、粮库。我替全本子部拟目时,向你们要了几册汤先生主编的《中国儒学史》,为的是要看看还有没有《中国儒学史》里用过而我没列进去的,就是说如果他写的时候参考过这本书,我当然就要列进去。那么反过来说,他们没发现的,我们也要先发现了提供给他们参考。实际上的确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儒学思想学术史料,他们的见识,他们的方法等,也应该采纳吸取进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需要编一部更好、更完善、质量更高的“中国儒学史”,现有这部还是不够的。“精华编”已经为当下中国儒学史的重新编撰提供了一部分最核心的材料,但我觉得还不够,所以适当放大范围做《儒藏》全本,应该对我们今后如何更好地去撰写“中国儒学史”,有莫大的好处。

再说了,《儒藏》全本的编纂如果从目录学角度来讲,有点像章学诚的《史籍考》。这一类专科目录或者专学目录,我们一直是把朱彝尊《经义考》作为清以前的经学史来读的,谢启昆的《小学考》也是这样。章学诚《史籍考》虽然没有了,但他的体例还在,并不光收史部的著述。基于他的“六经皆史”宗旨,什么样的都可以算成“史籍”的书,史部的有,集部的也有。将来如果把《儒藏》全本的选目也做成一个提要,合起来就是很好的一部《儒籍考》。我觉得将来倒是蛮有必要去做的,不可能全部都看《儒藏》,可以看《儒藏提要》,就跟看《四库提要》一样。

从这两个方面的意义来讲,先前的《儒藏》“精华编”以及将来的《儒藏》全本,我觉得都很重要。况且《儒藏》“精华编”的成功,证明我们是可以继续编好全本的。总结好的经验保持下去,吸取一些教训,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更新一些措施,一些办法,相信会做得好。

采访人:

谢谢严先生的宝贵意见,您谈得特别好!根据您长期的学术工作经历,以及组织《儒藏》“精华编”校点的实践经验,您觉得目前咱们国内古籍整理队伍的数量和水平处于怎样的程度?有没有需要加强和改进之处?我们这种基础性的古籍整理工作,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严佐之:

经过那么多年来的发展,可以肯定我们从事古籍整理的队伍是在迅速壮大。从我们每年评审高校古委会申报项目的人员来看,这个队伍的充实,应该是比想象的更出乎意料的那种壮大。要满足《儒藏》那个校点质量要求,要尽量为后面的编纂审稿减少麻烦、减少工作量的话,首先选人很重要,相对而言,我觉得能够选的人还是不会很多。我们选人肯定是要在某一个专业的领域当中去选,选专家。但有时候队伍大了,选择的难度反而更大。

前面讲到《儒藏》编纂的意义,我认为也可以从人才培养来讲。古籍整理和思想研究它是两回事,我把它们形容为一个是“在天上飞”的,一个是“在地上走”的。我们是要把两个不同的学科做到有交流,形成我们的“学术共同圈”,这个“学术共同圈”是互补的,让“天上飞”的知道“地上走”的也不好搞,让“地上走”的明白不能满足于“地上”,还要“仰望星空”。所以,我认为《儒藏》中心出的集刊很好,突出“儒家典籍与思想研究”,从典籍文献出发去发现其中的思想学术意义。我从事古籍整理和儒学文献研究,特别强调这一点。我们校点完了为什么不研究?你仔细标点以后你会有看法的,你不是机器人,不是电脑在校点,你是一个学者在校点,你有没有读后的心得?你的心得是不是跟人家的不一样?所以对我们而言,其实是让我们提升了一个古籍整理的文献学层次,对他们而言,是把眼光放下,知道还有缺失。那么,我们“学术共同圈”就起到了那么一个交流互补的作用。


(严佐之先生,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所教授,《儒藏》“精华编”“朱熹及相关著作”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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