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与研究中心
《儒藏》“精华编”部类主编访谈:朱汉民先生
采访人:
朱先生,您作为《儒藏》“精华编”的主编之一,在《儒藏》工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想知道您当时是怎么参加到这项工程中来的,您负责书稿工作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难?
朱汉民:
其实我进到《儒藏》,首先是因为姜广辉老师。他当时在社科院的时候,主持《儒藏》“精华编”经部春秋类的点校工作。那段时间他正好准备往岳麓书院调,他希望与我共同担任主编,因为这需要组织很多学者一起参与此项工作,除了社科院历史所的学者之外,还有岳麓书院的一些老师参与,另外好像还有江西上饶的一个老师。这样我就开始参与了《儒藏》的工作,应该说主要工作都是姜广辉老师在做,我是尽量协助他。我当然也发挥了一些作用,一个就是当时和汤先生沟通,因为涉及到要签协议的事情,可能中间没有衔接好,汤先生打电话到我家里,希望我能够推动一下,要我跟姜先生商量。汤先生又约我们到北京签协议,最后我们圆满完成了《儒藏》中心的工作安排。另外就是,我们约请了岳麓书院中一批有学养也有精力的学者,来做点校工作。最早还是有一些不那么顺利,因为大家都很忙,青年学者、中年学者都面临晋升等等好多事情。他们工作压力很大,又要上课,又要科研,还有家庭事务,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后来我们到北大来开《儒藏》的会议,《儒藏》被列为教育部的项目,这对青年学者是一个极大的推动力,他们就可以全力以赴来做点校了,所以后来还是进展得比较顺利。
采访人:
现在我们这个“精华编”,国内部分书稿已经全部出版了,作为这项工程的重要参与者之一,您如何评价这项工程的质量和意义?
朱汉民:
《儒藏》在我看来是意义非常重要的工作,因为我们要整理的这部分文献,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是没有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文献体系把它整理出来。其实在明清,都有好多学者提出来,佛有藏,道有藏,为什么我们儒还没有藏?当时一些学者提出来,确实受条件的限制,做这样一个大的工程不太容易,凭一己之力的话有难度。再一个对《儒藏》的认识,确实也需要有一个提升。所以在二十多年前,当代的学人重新提出这个问题,特别是汤先生来推动这样一个事情,又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我认为应该说是一个有非常重要意义的事情。
近二十多年来,正好是中华文明一个复兴的时代。我们中华有五千年文明,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他有一个非常重大的贡献,就是他整理了他以前的包括夏、商、周时期的历史文献。他通过整理和解释这些文献,从而创立了儒家学派。孔子之前的先王政典浓缩在六经当中,六经也就成为传统中国的核心经典,应该说是深刻影响了历朝历代的政治制度、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在强化国家治理、维护社会秩序、推动文明延续发展等不同领域,均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两千五百年之后,现在中国正好是面临中华文明复兴,我们同样面临一个重要的历史任务和文化使命,就是要整理从孔子以来全部儒家文献。这其实与两千五百年前孔子整理六经一样,有着文明传承的重要意义。所以我经常做这种联想与比较。当然现在我们整理《儒藏》跟孔子整理六经那个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不仅有浩如烟海的大量著作,中华民族面临的历史条件和发展机遇也不一样了,应该说是进入到一个全人类的 “新春秋战国时代”。在这个时代我们重新来整理《儒藏》,我想首先是对我们推动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会发挥更加重要的文化积累作用,并具有特别重要的历史意义。既然全球进入到 “新春秋战国时代”,中华文明核心的儒学会对人类未来文明的走向,对如何走出现代的各种困境,也能够发挥重要作用。所以我认为要把两千多年来所有儒学文献整理好,其历史意义十分重大,因为《儒藏》是一个最重要最基础性的工作。现在整理出来的《儒藏》“精华编”,经过二十年的努力,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为编《儒藏》大全奠定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
采访人:
从您长期的工作经历以及参与组织《儒藏》“精华编”校点的经验来看,您觉得目前我们国内的古籍整理队伍的数量和水平处于什么程度?我们现在做的这种基础性的古籍整理工作,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在现在的背景下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朱汉民:
我们现在的整理队伍,应该说相对而言正好处在一个发展的过程中间。以前我认为由于文革期间的文化教育断层,古籍整理队伍整体并不理想,虽然还有一些老一辈学者,基础扎实,但是他们数量比较少,年轻学者也没上来,相对而言人员比较缺。经过近几十年的培养教育,特别是古文献专业的教育,古籍整理队伍的水平正在一步步提高。再加上我国的经济发展、生活水平相对提高之后,有一批人能够潜心来做这样一个冷僻的甚至是枯燥的工作。所以现在的水平,我的评价总体上还是提升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调动相关专业人员的工作积极性,因为现在做文献整理是一个慢功夫,确实是要费很大的心力,但是成果的认定还有分歧。现在的评价机制对这些学者不太有利。像这样一个大项目,看我们“精华编”二十年才出来,如果等到出成果后才能够得到认定,这样的话是对年轻人不太有利,也不能让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我认为《儒藏》中心有几个做法还是比较好。首先就是我们这项工作争取到了各界人士的认同,既包括党和国家的领导层面,也包括学界如各个大学、研究机构的管理层面,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其次就是将这一个巨大工程分成许多具体的课题,这对学者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比方他花了两三年做这个工作,这三年肯定书是不可能出来,也不像论文马上就会发表,但是需要来表现他做了工作,那么最能够证明的就是他承担了国家课题,这是各个大学、研究机构肯定和评价他工作的一个重要的方式。
另外大全编可能又是要花很长的时间,我们要有充分估计。像我们原来做一些大项目,做到后面,好多人都没了,最后成果还没有出来。我认为要把任务重点放在中青年学者。中青年学者把这个工作做好了,成果出来了,人也能培养出来。如果说有什么建议的话,这是我个人的一些建议。
(朱汉民先生,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教授,《儒藏》“精华编”经部春秋类主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