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欣赏:姚华、陈师曾等题《北齐法仪兄弟八十人造像拓片》

旅行   2024-11-09 23:55   浙江  
 姚华、陈师曾等题《北齐法仪兄弟八十人造像拓片》
镜心 水墨纸本 50×132.5 cm
题 跋 (一)
陈师曾(1876-1923)题:法仪兄弟八十人等造像。师曾题。钤印:陈衡愙印

(二)邵章(1872-1953)题:丁巳(1917年)冬日,仁和邵章观。钤印:邵章印信
(三)林长民(1876-1925)题:匋斋藏石八百余种,余悉得其拓片,而拓工未精,往往失其真面。此石今归姚氏茫父,茫父得石又不轻于施墨。坊间益难觏善本矣。琚之其珍袭之。戊午(1918年)正月,长民。钤印:林长民印
茫父题云,此石书势方圆并用,险正兼施,实不知其书之非变体,乃前文与题名之为两手,或书文用笔,而题名则以刀入石耳。谛视之,便自瞭然。长民再识。钤印:苣苳子
(四)葛成修(近代)题:端忠愍藏石近多散出,贵筑姚重光同年先后得十余种,以司马景和妻及讳玄二志为最佳。此石字亦古拙可爱,均佳品也。不禁为重光喜,且为此石庆得所矣。戊午二月二十五日,固始葛成修记。钤印:葛成修印
(五)姚华(1876-1930)题:陶斋藏石记题郭□猛造象,此据别龛而言耳。按,别龛象又一人书款,故字与前记不同,缺处字当为于,即淳于猛字之别也。皂即造,亦别字。依前记,当改今题。记云府练财命,即俯念,六朝俗书,假借多如此,无足异也。缪荃孙《艺风堂金石目》亦依记为题是也。书势方圆并用,险正兼施,犹循元魏之旧,极可味也。别龛一题,正北齐书与山斋得孙业造像碑同,犹彷彿徂徕山摩崖、泰山石刻也。丁巳得此石,琚之作缘,拓本装竟因题。贵筑姚华。钤印:姚华、莲花盦
(六)任可澄(1878-1946)题:古琰州任可澄观题,时戊午三月。钤印:德清长年
(七)周树(1881-1936)题:七年(1918年)三月,会稽周树观。钤印:周树
(八)林万里(1874-1926)题:戊午(1918年)四月,侯官林万里为琚之贤兄题于退室。钤印:林万里印
(九)黄云鹏(1883-1955)题:戊午暮春,永川黄云鹏观。钤印:默涵
(十)罗复堪(1872-1955)题:此石忠愍公端方旧藏,今归贵筑姚氏矣。复堪。钤印:复翁
(十一)周肇祥(1886-1954)题:戊寅(1938年)十月,退翁周肇祥观。钤印:退翁



《法仪兄弟八十人等造像》拓片考

2016年末,中国美术馆推出“典藏活化”系列展之《朽者不朽:中国画走向现代的先行者——陈师曾诞辰140周年特展》。展览的最后一部分以“沙龙雅集”的方式,展示了陈师曾的生平、交友和著述。在展线的末尾处,陈列着一幅北齐八年造像拓片,拓片右侧有陈师曾题写的“法仪兄弟八十人等造像”。拓片周围写满了鉴藏者题识,在拓片的右面下端,更是赫然写有“七年三月会稽周树观”的题识,并钤有白文“周树”印章一枚。这张拓片的面世,透露出大量的信息,从而对鲁迅与金石学的研究,以及民国初年北京国学、艺术界群体活动补充了新的史料。

《法仪兄弟八十人等造像》拓片上有题识:“七年三月会稽周树观”书体为行楷,墨色与宣纸已融成一体。印章“周树”二字为鲁迅遗印,现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据鲁迅日记记载,这枚章是陈师曾于1915年9月29日刻赠鲁迅,材质为寿山石,白文,是陈师曾为鲁迅刻制的六枚印章之一。

《法仪兄弟等八十人等造像》,陈师曾题名,周边有姚茫父、林长民、林万里、葛成修、黄云鹏、周肇祥、任可澄、邵章、罗复堪和树人(鲁迅)等十个人的题识。钤印十五枚。

从题识的内容看,此拓片得之于端方藏石。1911年,晚清收藏大家端方所藏的拓片大量流出。1916年,鲁迅正致力于收藏拓片,曾购买端氏所藏各种拓片近200枚之多,其中也包含了不少北齐拓片,其中与《法仪兄弟八十人等造像》相似的有北齐天保八年的《法义兄弟八十人等建塔记》、《造释迦像记》、《江阿欢夫妻造观音象记》等。此枚拓片在端方著《匋斋藏石记》有著录。其著录记述的造像的形制:《郭□猛等八十人造象记》“石高九寸,广三尺五寸。前七行有界格,行十二字。余题名二十五行,参差不等。正书。”其著录中还将拓片的文字录出,颇多碑别字及异体字。

从题识的位置来看,这幅拓片的最早题识位于拓片正下端,有姚茫父一段较长的题跋。由此可知,姚氏应是此拓片的最初持有者。

从题识的时间推断,姚茫父于1917年得到这张拓片,由“琚之(按:“琚之”无资料可考)作缘”,将拓本装裱完后作了题跋一篇。随后由邵章观赏后题识。1918年2月至4月间更是请了众多文化名人题名、题识。姚茫父逝于1930年,此件拓片上退翁周肇祥的题识是在1938年。

1912年,鲁迅到北京教育部任职期间,收藏了大量的金石拓片,除去散失的,现存北京鲁迅博物馆的拓片仍有6000余件。拓片主要有:碑帖、墓志、汉画像、瓦当和造像等。据萧振鸣先生《鲁迅美术年谱》显示,鲁迅收藏拓片从1915年开始,较大量的收藏是在1918年之前。以1916年为例,鲁迅购书款共496.52元,其主要用于购买碑帖拓片和金石类书籍。本年购买整套拓本较多,如1月12日,购买汪书堂代买山东金石保存所臧石拓本全分117枚;1月22日,购买《响堂山刻经造像》拓本一分64枚;3月11日,购买孔庙中六朝、唐、宋石刻拓本14枚;3月12日,购买孔庙汉碑拓本一分19枚;5月31日,购买江宁梁碑全拓一分16枚;9月8日购买云峰太基山摩厓刻旧拓不全本31种33枚。如此大力搜购,表明鲁迅是在致力于系统收藏古代碑拓,并集大成。主要收藏范围是从汉代、六朝、至隋唐的碑拓和造像,地域有河南、山东、河北、陕西、山西、四川等。鲁迅除广辑大量碑拓外,还注意搜集精拓本。本年鲁迅购买了晚清收藏大家端方藏拓,如7月28日购买端氏臧石拓本一包,计汉、魏、六朝碑碣14种17枚,六朝墓志21种27枚,六朝造像40种41枚,总75种85枚;8月8日收端氏所臧造像拓本32种35枚;8月12日收端氏所臧石刻小品拓片22种25枚;又匋斋臧专拓片11枚;10月29日购买端氏臧石拓本27种33枚;11月12日买端氏臧石拓本4种4枚;11月24日买端氏臧石拓片3种4枚。鲁迅不仅收藏,还对其抄录校勘,留下了大量手稿,后来出版的《鲁迅辑校石刻手稿》3函18卷,就是他的辑录成果。鲁迅之所以大量的搜购碑拓和造像拓片是在为拟编《六朝碑拓文字集成》、《汉画像集》、《中国字体变迁史》等书做准备,购买金石类图书又是为了系统地研究。鲁迅又大量汇集六朝碑志是在为编纂六朝碑拓文字集成,后来编写的《六朝墓名目录》、《六朝造像目录》、《六朝墓志目录》和《直隶现存汉魏六朝石刻录》,都是以鲁迅自已的收藏为基础的。

这件拓片记录的鲁迅的一次鉴赏活动,手迹中的“七年三月”应为1918年3月。鲁迅的收藏拓片的来源,主要购自北京的琉璃厂,此外还请友人在各地为他购买。鲁迅的日记中购买记录非常详细,包括品名、价格、收赠与赠与、到友人处看拓片活动等等,而此件有鲁迅题识手稿的拓片在日记中并没有活动记录。推测其原因很可能是鲁迅日记中的漏记。从这张拓片中折射出民国文人的一段佳话,补充了鲁迅在1918年的一个生活细节,当可纳入最新的鲁迅年谱。

碑帖之学属于传统国学的范畴。清代初期,由于乾嘉学派对碑学研究的起兴,研究碑志蔚成风气,拓片收藏也出现一批大家。民国初期,这一风气仍在延续。鲁迅于1912年到北京后,致力于碑帖收藏与研究,并结识了以陈师曾为中心的一批碑帖研究者与书画爱好者。鲁迅与陈师曾同在教育部工作,因为有同好,是一对关系非常好的朋友。鲁迅收藏有陈师曾的画作十余幅,陈师曾为鲁迅刻过6枚印章,这些印章是鲁迅遗印中水平最高的。他们经常到琉璃厂一起购买拓片,并交换拓片,还经常在一起鉴赏。在鲁迅所藏的拓片中,也有陈师曾做的题识。

这张拓片,显示出京城围绕国学与美术研究的一个重要群体,他们中间包含了画家、教育家、政治家、文学家等。是他们的共同爱好使得他们聚在一张拓片上,同时折射出民国无论文人、官僚、艺术家对传统国学和拓片收藏都有极大的兴趣与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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