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几:喜鹊声声(四)

文摘   2022-04-22 19:06  

喜鹊声声

高几


对大岛来说,曾经有过突然消失的爱情,世间也难见长得像杨林的女子,即使长得像,也未必再有涟漪,所以,45岁的时候也不在意有无婚姻。作为大爆炸同盟的小深很有头脑,而且隐约还有某种秘而不宣的情感,至少对大岛来说看得出是热烈的。而诗文,除了叫声“大岛哥”,麻利地收拾桌子,好看地笑着招呼客人,好像并没有多在意其他事情。

 

大岛回到在西井街的住处,用冷水冲了把脸。刚才跟小深这么说并不是一时冲动,可能已经在心里酝酿已久,只不过没进意识,没有说出来罢。青岛啤酒节的偶遇促成接下去的合作,大岛觉得一切都在按照事情的发展脉络行进。他需要小深这样忠实的帮手。如果能把菜馆扩大一点,增加收入,那么,属于自己的朋克节将指日可待。但是从诗文的神色里,他看到了犹豫。诗文一来,虽然跟杨林毫无共通之处,他还是有种久违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产生那样微妙的感觉,他无从判断。这种久违感让他对诗文有种“哥哥”式的爱,他希望诗文快乐,不因菜馆的变化而变化。

 

老式的屋里是朋克式设计,墙上挂着一幅蜡染,平静的河面上独木舟上四个少女的图案,还有一张三十年前杨林的年贴画,穿着牛仔衣的美女坐在一辆雅马哈FZR1000摩托车上顾盼生辉。门边的浅灰色橡木书橱里摆着大大小小的书,一套完整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推理小说,还有一本托马斯•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看了三年都没看完。电冰箱里只有苏打水和啤酒。床头矮柜上一部CD机和无数的CD。这个老屋是他五年前花了30万元买下来的,20平方米,经过改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每天也只有呆七八个小时的样子,所以没有乐器和食物。

老屋对岸是一家PEACELAND酒吧,夏天晚上会有些客人喝酒听歌到半夜,比赛日还会播放足球赛。大岛经常一个人去那儿坐,都是趁夜深没人的时候。从电冰箱里拿了啤酒走过桥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看对岸的老屋的灯光从木窗中映出来。是的,就坐在那儿看,然后回去把自己锁进屋,深深呼吸。

一天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大岛叹息,无所谓有失有得,当他瞧桌底下诗文的脚后或许得到了什么,他跟小深密谈合作的时候或许失去了什么,但失和得又能代表什么呢?

大岛站在窗前看对面阒无声息的PEACELAND,几张玻璃桌椅在淡淡的路灯映射下孤独地等待着哪里的客人前来。

COVID19改变了全世界,在大自然面前即使人类屈服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类本来就是大自然孕育而生的,也不是什么天降使者,必须胜天。大岛曾经被ALIEN系列的逻辑完全搞混了脑子。巨人创造了人类,人类创造了AI,巨人又创造了病毒要毁灭人类,AI又操纵着巨人和病毒的存亡。就像TERMINATOR里面人类总指挥把手下派到过去执行任务却成为自己的父亲一样烧脑,毫无逻辑可言。世界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大爆炸、进化、人类,也许就是毫无逻辑的,就像空无一物的大爆炸产生无限的空间和物质又归结于湮灭到空无一物一样,时间本身就是不能确定的东西,任何荒唐的假设也许就是真实。作为一家做烧烤和北方火锅的菜馆来说,跟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大岛有些满足了。

 

巨大的圆形房子里正有个祈雨的仪式,求雨的法器却迟迟没有传递到大岛手里。大岛知道只有他能求到雨,而别人根本不知道。终于等到法器到大岛手里,他长袖飞舞,在圆形大厅里旋转、跳舞,片刻,雨哗然而下。诗文出现在人群里跟着众人旋转,向着乌黑的圆形房屋上方的夜空抬头祈求。一会儿,大岛睡在床上,想了想,发现已经是第二天,屋子上方风和日丽,蓝天白云,而房屋的顶却徐徐关上,直至里面一片漆黑。

到上班的时间了,有人接大岛和同事去上班。路前方的天边雷电交加,雷神一边把雷打在电线上再传到远处,一边瞄准路上的车子打下来。司机极速倒车,要躲开雷电的击打,但天上的雷更厉害了,两个巨大的雷神像小孩子玩家家一样,瞄准地上的东西就打,还双双把手伸到大河里,河里很多逃亡的人都被雷电击倒。

这时开车的人变成了诗文,光着小巧洁白的脚和大岛一起从汽车里逃出来,沿着泥泞的河边奔跑,雷紧紧跟在头顶,四周的夜空里红光扑闪。他们躲进一间草屋,突然草屋像火车一样一节一节的在路上行驶,里面全是人。诗文紧紧拽着大岛的手,她突然变成了裸体,一对小小的乳房并没有随着奔跑而晃动,大岛突然一阵晕眩。背后响起了的平克•弗洛伊德的MONEY。

诗文不像诗文。

雷电隐去,他又带着不像诗文的诗文去参加成都朋克音乐节,结束后要坐做飞机回来,在登机口却坐上了两个轮子的火车,火车变成高铁,沿着铁轨急速前进。他却忘记拿打包的行李,赶回酒店,房间里有两女一男,看到他回来,一女说,来捡个便宜吧。另一女脱光衣服,跪在他身上,他阳物立举,像石头一样坚硬。他和不像诗文的诗文一下子坐在飞机上,飞机突然拉起机头向天上飞去。乌云渐渐散开,有一点灰蓝的天空露出来。

 

大岛醒来是半夜,仍然昏昏沉沉。和小深喝到深夜,谈妥了菜馆未来的规划,却做了这个梦。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浇脸,撑着台板使劲回忆梦中的情景。到底是不是诗文?好像又不是诗文,诗文的手没那么大。

不知过了多久,天露微光。大岛走到洗涤槽边张嘴涮了口水,叹口气回到床上。这时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小深打来的。

“大岛,今天还去店里吗?”

“今天我休息一天吧。诗文去了吗?”

“我还没问她,要么我问问。”

“哦,不必了,也没什么。”

“好的,那我去把采购的菜品收拾一下。”

“麻烦了。”

挂掉手机,大岛仍然在那个梦里找是诗文又不像诗文的女人。他从电冰箱里取了一瓶啤酒,打开,深深饮了一口,意识总算有所恢复。但梦境却更加模糊,原来清清楚楚的细节,求雨、逃命、天空中的两个雷神、音乐节、二女一男,都变得模模糊糊了。

喜欢朋克的大岛长相文静清秀,以至于大学同学高卫红也问过他怎么会钟爱摇滚这种节奏强烈、歇斯底里的音乐的。不能说大岛的外表和内心是不同类型的,谁也没规定什么样的外表必须是什么样的内心,但外人看来总有些不匹配。大岛当然不会这样想,他想我就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我。

 

2022年4月1日-7日

高几作文
在岁月中慢慢老去,于是有了一些感悟、收获和遐想。虽然文字拙劣,都是一字一句用心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