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风景
高几
九月跑了一百公里出头，想着十月还要进步一点。然而，十月的第一天凌晨四点，突然“呼呼”妖风肆虐——堪比中秋时的“贝碧嘉”——旋即便是瓢泼大雨，如密集的黄豆摔地。正想着这如何是好，却没半小时，风停雨止，天色放晴。
一场风雨温润了清晨七点钟的时空，气温恰好，和风匀称，秋之韵味终于显现。在整个炎热的夏季中，每天都在期待的这一天来到眼前。窗外树林里的鸟鸣声比以往更加清越委婉，就连重烟嗓的喜鹊叫声也“咔咔咔”充满了欢悦。
就这么跑步上路。沿着珠溪路往北跑。先是一片高大的水杉林意杨林，都是参天之树，冬天落叶缤纷，此时仍绿意盎然。双燕桥河岸沿被农民伯伯强迫症式开垦的菜地里有一对野鸭交颈相眠，享受着美妙的秋光。一排高大的香樟树外是机动车道，另一排高大的香樟树外是草地和丛林，星星点点的或成片的人工绿植，小山包一样墨绿色的冬青密林，木芙蓉正开着粉红乳白两色花朵，石榴树细细的枝条像抽穗的麦子，夹竹桃似乎思忖着何时开花。两排香樟树的中间就是宽阔的跑道，其中黑色路面专供非机动车行车，漆成棕红色路面中间有一条黄色的盲道的就是人行道。沙沙沙地跑在上面，虽然没有弹性，却更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四周暗香幽幽，正是桂花初开时。
跑过一个小池塘，有两个看不清岁月痕迹的男人坐在相互不远的地方悠闲地钓鱼。池塘边围绕着大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绿色的枝条。一座小木桥横亘在水面上，连接着一片以杉、竹为主的杂树林和一个草坪。草坪里两块缩小版艾尔斯巨石一样的装饰石旁边有阿姨们在驯狗。旁边银杏树上的白果柑橘类树上的果实几乎被采摘完了，看到过有人拿着竹竿打果子。跑过阁游路就是新塘港，这条河一直通向五浦汇。港的南岸以往总有人在钓鱼的地方空空如也。牵着金毛的五十岁左右的老伯跟狗说，快点啊，儿子。狗狗摇着尾巴，兴奋地在一棵香樟树脚留下了领地之尿。
问渔桥逸旁边河湾处及对岸河口各一簇耻毛丛一样的芦苇丛正开着浅褐色的芦花，像两个烽火岗守护着河流。捞水草的水泥船泊在芦苇边待命。再往前的绿地中两方各约百来平的人工池子里没有水，露着黑色龟裂的水泥底。如果注入清水丢几朵睡莲进去应该看起来会美。不知为何建了池子却不蓄水。池外浓密的杂树林里藏着什么，看起来阴深幽暗的样子。此时，手腕震动，一公里到了。
左转跑上淀山湖大道，大道对面“长三角互联网智慧医院”的招牌看起来比贴在电线杆上的黑色老军医招贴更让人信服。与石家桥相平行一座旧机耕水泥桥留在南边，无路可达，成为一座死桥，但充满怀旧的气息。继续不停跑，香橼树一株株倒退，树上挂满绿色的香橼果。前几年一结果就被人摘完，现在几乎没人摘，估计尝过之后感觉滋味不佳。有的香橼树坑里只留着被锯断的粗壮树根，边上代之以细细的香樟树。也许是水土不服之故。
跑过浦泰路再跑过已经接生1000个婴儿的红房子医院，手表告诉我两公里了。淀山湖大道的人行道跟珠溪路不同，铺着人造石地砖，只有跑在非机动车的沥青路上，才感觉身体不会狠命摇晃。前面就是复兴路，从淀山湖大道拐上复兴路是环意自行车赛乃至各种自行车赛的赛道。我仍往西沿淀山湖大道跑，大道北方是恒大地产，而整个南侧全是上实集团的地产。上实集团在朱家角圈了很大一块地。这边不管车辆和行人都不多，所以不显得“油腻”，路面乃至整个环境有一种被大雨冲刷过的素净。
珠溪路和淀山湖大道被誉为最美农村公路，都为双向四或六车道，中间和两边是百来米开阔的绿地，各色植物应有尽有，充满生机像是会呼吸的园林公路。跑在其间，能感受到来自莫奈花园般的气息。
三点五公里左右时，到了淀山湖大道尽头，横着的是绿湖路，是条双向两车道的黑色沥青路，没有人行道和非机动道，行道树是香樟树，没有珠溪路那边高大。有一种小家碧玉似的旖旎。路北向即往彩虹桥，往南是东方绿舟。路口有座桥，桥柱上写着“叶水露桥”，名字有点意思。便沿着马路边往南跑。河边的牌子写着的却是“叶水路河”。两个“lu”不一样，不知是何缘故。感觉“露”比“路”更妙。方言里有很多奇妙的东西让人无法一下子识别。叶水路河朝西是宽阔的河荡，能看见淀山湖体育训练基地的红屋面房子。
绿湖路左右两边是上实集团的别墅区，尤其西边的别墅，藏在密林深处，更显神秘而“高贵”。如今，因为规则限制，别墅已成稀缺物品，与广袤的“地大”不相匹配。不过，跟普通百姓无甚相关。七路公交车站上有个看起来从别墅出来的老伯在等车，不时朝车来的方向张望。想着快点跑出别墅区，正好跑过汤家湾桥时，四公里的点到了。因为天气的原因，此时还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还能加油的感觉。加油吧！
前面过绿舟路就是“璟云里”的地产，绿色围挡上金色的“璟云里”和商标标识非常醒目。围挡后面想必正在默默地建造房子。跟小区里装修房子不同的是，建房的噪音仿佛要轻得多。路旁东方绿舟白墙外狗尾巴草丛中停着辆红色TANK300，车身贴着“看风水专用”和“超自然现象研究防御局”的字样，还有什么“恶灵退散”，蛮恐怖的。但车子好看，喜欢“牧马人”的必定喜欢。真正让人不解的是两周前去东方绿舟踢球就看到TANK已停在这儿，彼时位置和车姿分毫不差。也许“恶灵退散”需要时日。
继续往前跑，四百米处右拐就是去东方绿舟球场的路。我还是继续直直往南跑，跑过淀浦河水闸桥和绿舟酒店，路面越发平整，有一种天然的引力让双脚欲罢不能地抬起和踏下。坚持有时候可以转化为习惯。而习惯即成自然。当看到左边那艘巨大的航空母舰模型时，五公里到了。航空母舰的姿态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魄。此时，对面跑来一个姑娘，像个来此地度假的游客，把在这么适宜的天气里跑步当作旅行的一部分。这时突然想起，这一路上还没有遇到一个跑者。跑步日渐流行，有时候却避免不了孤独。
接下去的路程几乎都沿着318国道跑，没有人行道，汽车又多，单调的可视物，除了重复听着CURE乐队的音乐外，就是躲着对面风驰电掣的电动自行车。高高的水杉树直指天空，把我藏到它们的阴影里。国道南侧的高架轨道每六分钟开过一班地铁，把城市延伸到这里。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但乡村的多姿多彩从另一个角度抚慰着我们的心灵。这样跑着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双腿已经变得沉重，但还没有停下。不管怎样，眼睛看见的都是精彩的风景。如果不是在跑步，兴许就不会看到或者说感受到如此风景。大淀湖就在眼前了，游戏该结束了，跑十五公里的早晨，毕竟相当美好！
2024年11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