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期刊与地理知识生产的关系地理学

文摘   2024-08-17 11:30   广东  

导读


大多学者都有向期刊投递稿件的经历,然而,在这一知识传播的过程中,期刊编辑发挥着怎样的作用?目前主要的英文地理学期刊有什么特点和变化趋势?未来有哪些问题亟待解决?本篇文章对此展开了研究与讨论。

作者旨在通过概念性和实证性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行文结构如下:首先,阐述了编辑在这一过程中的角色与责任;其次,对地理知识生产中的政治学进行了简要回顾;最后,作者筛选出了29种主要的英文地理学期刊,统计了这些期刊的投稿量、来稿地区等一系列信息,对期刊编辑、编辑委员会和审稿人的作用进行了综述,并对他们来源的区域及流向变化进行了分析。

数据结果显示,2017年至2021年,北美、西欧和中国是英文稿件的主要来源地。在委员会成员数量和投稿量方面,不同期刊之间呈现出迥然的差异。作者认为,本文的研究结果能够为期望在主流地理学期刊发表文章的初、高级学者提供重要参考。



一、概念的明晰——编辑的角色与责任

地理学术研究成果由众多参与者共同创作和传播,同时,也有一部分参与者在研究成果的出版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期刊编辑就是这样的角色。作为把关者,编辑会对论文是否被接受做出最终决策。审稿人亦是如此,他们的任务是对稿件的科学价值进行评判,并给出接受或拒绝的建议。近年来,地理学方面的期刊和文献不断增多,但编辑、审稿人和编辑流程的重要作用却鲜受关注。

从稿件提交至最终出版,期刊编辑需要把关每个环节。这些环节大致包括:被选为编辑、与出版商合作、挑选编辑委员会、寻觅审稿人、与作者合作、进行修改以及校对页面等。编辑每日的具体任务各异,包含与作者、审稿人和出版商电子通信,以及答复读者、作者和专业协会的咨询等。

作者和审稿人多具有不同的视角,且源自不同的文化背景。这就需要编辑在进行裁决时整合多元观点、调和相悖意见、处理语言差异,展现耐心与灵活性,并实施质量把控。编辑必须熟练掌握各类学科知识、理论立场以及定性和定量的研究方法。

以编辑为核心的网络揭示了地理知识生产的高度关联性。地理知识具有空间化与具体化的特征;而空间知识则是由包括作者、编辑、审稿人和读者在内的行动者网络,以偶然且相关联的方式动态构成的。此类网络在范畴上往往会呈现出全球性的特征,但不同期刊编辑间的关系网在规模、强度以及地理位置上存在显著差异。对于拥有来自世界各地作者和审稿人的期刊,同一篇文章可能会受到来自多个国家的学者的评审。例如,国际地理联合会曾积极倡导不同国家背景的作者开展合作,以此形成协同效应。


二、背景的简述——地理知识生产中的政治学

编辑一份学术期刊往往面临着诸多重大挑战,对于地理学期刊而言,政治影响是不可忽视的问题。Berg和Kearns指出,期刊编辑的过程中始终贯穿着等级政治,这是一种不均衡的“地理知识生产的空间政治”。具体表现为在全球范围内,在地理知识这一领域,英语国家长期占据着主导地位,英美地区的理论往往享有特权,并被普世接受和学习。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语言,长期来对其他语言进行边缘化,许多学者对这一“霸权”行为表示哀叹。更糟糕的是,这种国际偏向还因种族因素而愈发复杂。众多作者指出,地理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以白人男性为主导的学科。

“去殖民化”的过程道阻且长。1992年,Slater便开始强调向其他地区学习的必要性。近年来,类似的呼声不断出现,要求对地理学科的殖民历史进行反思,并为原住民的新视角开拓空间。但实际情况仍未有明显改善。


三、对象的选择——主要英文人文地理学期刊的甄别

作为期刊编辑,不论自身的立场和观点如何,都难免深陷于关于期刊的价格、学术知识的商品化以及知识生产的企业政治等持续论战之中。但即便如此,编辑委员会的演进与发展对于各主流期刊的地位和排名仍至关重要。

本篇文章初始甄别出了二十余种以英文形式出版的人文地理学期刊,这些期刊在该学科领域中拥有颇高的国际声誉,且长期受到认可。初始的期刊名单包括:Geographical Analysis(《地理分析》), Journal of Geography(《地理学杂志》), Journal of Geography in Higher Education(《高等教育地理学杂志》)等。初始的名单还囊括了主要的国家级期刊,例如Canadian Geographies/Geographies Canadiennes(《加拿大地理》), Arab World Geographer(《阿拉伯世界地理学家》), China Geographer(《中国地理学家》)等。

作者最终选定了二十九种以英文为载体的期刊。它们组成了一套对国家、地区以及国际读者群体均具吸引力的国际性组合(如下表)。


四、关系的探讨——地理知识构建中的编辑与编辑委员会

从副主编的选择中能够明显看出,在各类期刊的大环境下,编辑究竟是怎样看待本期刊的定位和重点的。因为副主编等人的选拔,会向作者和读者传达期刊在本学科及相关学科领域中的形象,或者说是该期刊期望呈现出的形象。能获选的副编辑各有长处:有的是因为自身的研究事业突出,在特定领域或子领域享有颇高的知名度;有的是因为拥有与编辑互补的兴趣点,或具备编辑所不具备的知识领域和教学经验。

编辑委员会成员的遴选,则反映了编辑的个人和职业关系网络,因为这一流程通常以编辑的朋友和熟人网络为基础。这些关系网络常常得益于编辑多年的隐形积累,包括在会议及研讨会中形成和维系的非正式联系。但由于此类网络是围绕正式与非正式的互动构建的,因此通常较为脆弱,且依个人兴趣、品味和个性而频繁变动。通常,编辑会审慎挑选能够代表该学科各子领域的委员会成员,并力求在性别、族裔和理论视角等方面达到平衡。

编辑委员会成员的姓名、性别、所属高校以及居住国等信息,皆会在每期期刊中刊印或呈现在期刊网站上。这也暗示了编辑所期望接收到的投稿类型。因为作者在考虑向何处投递稿件时,往往会审视期刊文章内容、过往期刊期次以及编辑委员会成员。作者还可能会查看委员会成员的姓名,以确认是否熟悉;同时也会关注其原籍国,因为这些人极有可能是稿件评审者,或者是向编辑推荐评审者的人。此外,倘若期刊中已发表的文章包含了数种语言的摘要,或期刊发布了欢迎此前投稿量较少地区来稿的社论,这便是编辑在向学界和潜在的作者传递信息。

本文所筛选的二十九种期刊的编辑委员会成员分布于全球八个主要区域(表2)。粗略审视便可明显看出,在选拔编辑委员会成员的过程中存在显著的空间不均衡情况。约70%的编辑委员会成员来自美国、加拿大或欧洲,世界其他区域所占份额极小。

美国和加拿大成员占比最高的期刊有十五种,欧洲和俄罗斯成员占比最高的期刊有十一种。少部分期刊呈现出不同的情况。例如,《加拿大地理》的所有编辑委员会成员均来自加拿大,《亚洲地理学家》的编辑委员会成员中东南亚人占比颇高(62%),《拉丁美洲地理杂志》的编辑委员会中拉丁美洲国家成员数量居多(57%)。

各区域内部也存在差异。在欧洲,英国成员占据主导地位,仅有两名俄罗斯人在编辑委员会中任职。同时,东亚的编辑委员会成员大多出自新加坡、中国和韩国。中东地区则少有代表,即便有,也通常是来自以色列和土耳其的学者。简而言之,地理学期刊编辑委员会成员的分布反映了整个世界不均衡的空间发展态势,即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

编辑委员会成员的地区分布情况亦反映出诸多其他问题。一方面,语言障碍发挥着一定影响——发展中国家学者的英语往往不够流利。另一方面,尤为需要注意的是,旧有的殖民联系依旧存在。数据表明,南亚、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学者未能融入英语地理学界,中东、东欧和俄罗斯的同仁亦未进入大众的视野。对于地理学这一宣称热衷于后殖民主义的学科来说,此发现极具问题性。长期以来,北美和欧洲在地理学科中占据着主导地位,这种分布状况不利于学科的多样性发展,十分令人忧虑。


五、问题的调查——稿件流程、来源和审稿人的多元性

2022年9月,本文作者向期刊编辑们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了问卷。提出的问题包括:第一,您的期刊每年大约能收到多少稿件?第二,美国境外的作者提交的稿件大概占多少比例?第三,在过去五年中,来自美国境外的投稿份额是否有变化?如果有,是如何变化的?第四,您收到的稿件主要来自哪些区域(欧洲、北美、亚洲、拉丁美洲、澳大利亚/新西兰)?第五,您更依赖来自哪个地区的稿件审稿人?

我们收到了20位编辑的回复。编辑们表示支持这些信息的收集,因为这有助于他们知悉其期刊在全球背景下的定位,并能够为他们和继任者提供新的受众建议。

回收的问卷有许多值得关注的部分。首先,有的编辑提供了精确的投稿数量和作者来源地,而另一些则依凭记忆给出了大致的估量。部分编辑提供了长达数年的数据,而有些则仅提供了零星几年的数据。这是由于他们编辑该期刊的经验时长不同。其次,众多编辑指明,投稿数量出现了下降的趋势。他们将其归咎于新冠疫情。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尽管我们无法确定部分编辑未回答问题的缘由,但我们拥有充足的数据,能够为在主流英文期刊上发表全球人文地理研究提供一个有益的视角。以下是针对各个问题的详细阐述。

问题一:期刊每年的稿件数量

根据编辑回复的数据可知,每年总计约有6400份手稿提交至这二十种期刊。其中,《地理论坛》和《地理杂志》每年的投稿量均逾900份。《政治地理学》《城市地理学》和《性别、场所与文化》这三种期刊每年的投稿量处于400至600份的区间内。还有七种期刊每年的投稿量介于200至399份之间,包括《美国地理学家协会纪事》《对跖地》《文化地理学》《经济地理学》《地缘政治学》《人文地理学进展》和《社会与文化地理学》。此外的期刊每年投稿量在50至199份。

问题二:美国境外作者的稿件占比

另外一个重要的发现是,来自美国的手稿数量与来自美国以外的手稿数量存在差异。我们所统计的期刊中,有十四种期刊拥有70%以上美国以外地区的投稿。有三种期刊的非美国投稿量占比在50%至69%之间,分别是《美国地理学家协会纪事》《对跖地》和《文化地理学》。另有三种期刊的非美国投稿量占比在33%至49%之间,分别是《地理人文学》《人文地理学进展》和《城市地理学》。

《专业地理学家》是一个接收来自全球各地稿件的重要范例。在2017年至2021年期间,编辑接收了来自57个国家的616份稿件。这些国家涵盖北美洲、拉丁美洲、欧洲、亚洲、非洲、澳大利亚以及新西兰。各地稿件数量存在差异,其中居首的是美国,达287份,随后是中国的59份,英国和加拿大各约30份,来自其他三十个不同国家的稿件分别有1-2份。

问题三:美国以外稿件的占比变化

在提供答复的编辑当中,有9位指出,稿件总数出现了轻微或显著的下降,但其中美国以外稿件的比例有所上升。《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年鉴》《阿拉伯世界地理学家》和《加拿大地理》的3位编辑表示,美国以外稿件数量的占比保持相对稳定。有2位报告美国以外投稿的占比有所下降(《地缘政治》和《城市地理》),还有1位(《地理论坛》)表示存在一定波动。

问题四:稿件的主要来源区域

如图1所示,多数手稿源自欧洲和北美国家,亚洲国家所占比例相对较低。根据统计结果,有13种期刊的欧洲或北美投稿数量始终位居前列。《阿拉伯世界地理学家》《地理杂志》《专业地理学家》和《城市地理学家》的编辑则提到了不同地区的混合状况。对《亚洲地理学家》和《地理评论》而言,亚洲是主要的稿件来源地。《非洲地理评论》则主要依赖非洲国家。

一个具备分布在全球的编辑委员会成员,并且定期刊载来自世界各地研究成果的重要期刊范例,乃是《地理杂志》。在2017年至2021年期间,该期刊接收了源自134个国家的约5000篇论文以及9500次评审。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地理杂志》的绝大多数投稿均来自发展中国家。

问题五:稿件审稿人的主要来源区域

在编辑做出的所有决策当中,选择审稿人是关键的一环。对审稿人的选择大多基于编辑对主题或地区的熟知程度,或者依据编辑委员会成员给出的推荐建议。

由出版商Springer所提供的数据表明,评审员在世界各区域的分布状况各异(图2):亚洲和太平洋地区38%、欧洲22%、北美洲(美国和加拿大)19%、非洲18%、拉丁美洲2%以及中东1%。领先的国家为印度和美国,各自有超过1300次评审。英国、尼日利亚、中国、埃塞俄比亚、加拿大、南非和伊朗提交了300至750次评审。

主要的评审员来源地是北美洲、西欧、印度和中国。来自西非和中非、南美洲和中美洲或者中亚的评审员极少甚至没有。来自尼日利亚、埃塞俄比亚和伊朗的评审员较多,可能是因为他们熟悉案例研究地的情况。上述结果暗示,在编辑、作者和评审员网络中,存在显著的南南联系。

一些期刊,诸如《加拿大地理学》,其整个编辑委员会的成员均源自一个国家(但涵盖了加拿大一系列不同种族)。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与该期刊的侧重点相契合,但在另一角度,此种不均衡也会引发若干问题。在加拿大之外,难道不存在具备该国专业知识的潜在编委会成员吗?再者,排除非加拿大人后,民族国家将被视作最为重要的分析尺度,并被逐步具象化。这一观念被Agnew称作以国家为中心的地域思维陷阱。(不过《加拿大地理学》近期已经使其编辑委员会趋于多样化,研究范畴也变得更具跨国性。)

以上的讨论皆指向了同一个问题——英文地理知识的产出在很大程度上由发达国家的作者主导。编辑委员会几乎始终鲜少有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成员。审稿人的来源相对多元,不过这也是因为需要熟悉发展中国家当地情况的人。地理学术研究的网络仿若一种凝视,期刊发表着研究各类地区的论文,但被研究对象的意见往往遭到边缘化。简而言之,即便人文地理学在自我去殖民化方面做出了最大努力,但仍有漫漫长路要走。


六、未来的讨论——发展方向与待研问题

本篇文章针对主要的英文地理学期刊和编辑进行了调研与论述。结果显示,不同期刊之间编辑委员会成员的数量及其所源自的国家存在显著差异。数据也显露出稿件数量的差异与变化。与稿件提交数量相关联的,还有诸如经济、城市、政治和文化等特定因素,以及网络、移民和视觉媒体的变迁。这些发现引发了有关期刊、稿件投稿以及编辑与编辑委员会成员角色的思考。

我们明确了六个有待探讨的问题。第一,需要运用相似的方法,对自然地理、环境科学、地理教育和地理技术等方面的期刊展开研究。第二,需要对非英文期刊进行此类调查。第三,需要进一步明晰作者、编辑和编辑委员会成员的性别构成。第四,需要探究稿件被拒的主要缘由以及编辑在其中所付诸的努力。第五,需要了解各区域近期研究的主要主题和理论框架。例如来自北美和欧洲的投稿与来自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作品相比,研究重点是否存在差异?第六,需要在一年时间内,探究50至75种主要地理学期刊的主题和方法,并明确投稿作者所在国家和原籍国。这一成果将提供“谁在做什么?”这一简单而重要的问题的答案。

人文地理学的关系转向,促进了各种网络和组合以偶然的形式交错与融合的理论化进程。地理知识的产生亦是如此。向人文地理学期刊投稿的作者网络覆盖全球诸多区域,但仍集中于西方。编辑委员会同样在极大程度上由北美和欧洲的成员所主导。简而言之,不均衡的空间发展不但存在于学术地理研究的对象当中,还存在于空间知识自身的缔造过程当中。各界未来仍需持续努力,以实现对地理知识所创作出的地理学的去殖民化。


【引用】

Stanley D. Brunn & Barney Warf  (28 May 2024): Editors, Journals, and the Relational Geographies of Geographic Knowledge Production,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Geographers, DOI: 10.1080/24694452.2024.2343489

【推送作者:睿芃】

【校对:安宁、美婷】

【编辑:二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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