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费里尼
老邬的家宴接近尾声,我和W先生已经喝开了日威。
味道冲了点,香味有点重。我讲。W咪一口,讲:真的喏。
那厢,老邬从书架上抱出一只深色的铁盒献宝:给倷看我收集的上海黄页。1947年的。
我伸手抽出最上边一本。老邬有点沉不住气:轻点轻点,脆、脆……
脆真的不脆,酥是有点酥。几只形体纤细的鞋样夹在1947年的黄页当中,飘飘洒洒坠落到地板上。看宽窄,应该是女生的。
侬看,搿几行登记的人名和电话号码侪比其他人大一号字体,应该是特为加过钞票的。我碰碰W,让伊看。
搿肯定的。W撇撇嘴巴,突然一拍脑袋,和旁边的家主婆Z讲:对了,侬爷爷叫啥名字,让大头查查伊的电话号码!
1947年啊,我爷爷住在金坛路,伊叫ZXX。Z讲好,翻出手机:侬等歇,我查查金坛路老早叫啥。
1947年,上海的基本路名应该和现在的差不多。我讲,殖民地的路名,已经被汪先生收回来了。
我查到了,金坛路是解放后改的,老早叫警厅路。Z抬头和我讲。
警厅路……Z公馆……或者本名……头昏,噢哟,上海1947年姓Z的人装电话的哈多!
黄页刷刷刷翻过去,无数的Z公馆和Z某某先生。老邬坐在台子那边,无比心痛地看着我的手势。
1947年的仿宋字体哈好看啊。我嘟嘟囔囔,一目十行。
爷爷去哪儿了?还有2页,姓Z的部分全部终结。我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倒数。
不是。不是。不是。
眼花缭乱。我举起日威,大喫一口。
寻到了!W头一伸过来,大喝一声。运道是伊好。
真的。ZXX。名字无误。家庭住址:浙江中路145号。电话号码:*****。
嘻嘻,搿本黄页登记的是倷爷爷浙江路的房子。W朝家主婆霎霎眼睛。
Z有点不好意思:我爷爷有好几房……
哦,是二奶奶的地址。我讲,其他的房子大概用Z公馆名字登记的电话。
W和Z相当兴奋,老婆指挥老公拍照取证。
完毕,黄页归盒。老邬芳心落定。
碰最后一杯威士忌的辰光,Z讲了爷爷的一个冷知识:伊啊,是1952年上海狐步舞的冠军。
夺冠后没几年,上海公私合营。老头子喫到家什,进去蹲了20多年才出来。
哪能介许多年数啊,我讲,喫只无期嘛最后也不至于蹲20多年。
Z叹了口气:本来没几年,老头子不肯认错,一直申诉,一直申诉就一直加……
啥罪名?讲伊包庇。
倷爷爷最后多少岁数去世的?
98岁。
一台子人侪不响了,看牢Z。
Z停了几秒钟,讲:爷爷去世之后,墓碑上就刻了一行字——
1952年上海狐步舞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