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黎巴嫩传呼机爆炸的源头——1930-1940年代的犹太恐怖分子(上)

2024-09-24 19:00   四川  

今年是巴勒斯坦大浩劫的第76年

今天是加沙种族灭绝的第353天

至少有41957名居民丧生

包括至少16,500名儿童

本文章译自纽约书评(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2015年9月24日

1946年7月,耶路撒冷,被地下犹太复国主义组织伊尔贡(Irgun)炸毁的大卫王酒店外的英军军官和士兵

【来源:帝国战争博物馆(Imperial War Museum),伦敦】




2015年夏7月31日凌晨,有蒙面男子在约旦河西岸的杜马村(Duma)烧毁了两栋房屋。其中一间房子是空的。在另一个房间里,达瓦布谢(Dawabsheh)一家躺着睡觉。萨阿德(Saad)、他的妻子里哈姆(Riham)和他们4岁的儿子艾哈迈德(Ahmad)在火焰蔓延到他们的卧室时受了重伤。18个月大的阿里(Ali)被烧死,萨阿德在一周后因伤去世。在此1年前,16岁的穆罕默德·阿布·赫代尔(Mohammed Abu Khdeir)在位于东耶路撒冷的家外被3名犹太极端分子绑架。他们开车把他带到森林中,殴打他并将汽油倒在他的头上,活活烧死了他。


火刑从来都不仅只是杀戮——它通常承载着一个意图。将燃烧瓶扔进达瓦布谢卧室的蒙面人在墙上喷洒了大卫之星和NEKAMA(希伯来语意为复仇)的涂鸦,明确地表达了他们的目的。


这种犹太恐怖主义并不是新鲜事。2002年,一群犹太定居者组成的秘密团体企图炸毁一所巴勒斯坦女子学校。1994年,一名在美国出生的犹太定居者枪杀了正在约旦河西岸希伯伦祈祷的29名巴勒斯坦人。在此10年前,一些松散联络的地下小组对巴勒斯坦目标发动了恐怖袭击,包括希伯伦的伊斯兰学院、公共汽车和西岸巴勒斯坦城市的市长。


当代犹太人恐怖主义的根源在于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在巴勒斯坦活跃的激进运动与人物。布鲁斯·霍夫曼(Bruce R. Hoffman)的《无名战士》(Anonymous Soldiers: The Struggle for Israel, 1917-1947)和帕特里克·毕晓普(Patrick Bishop)的《清算》(The Reckoning)这两本书探讨了这些源头。(1)


一、雅博廷斯基与贝京之争

当我在耶路撒冷时,我听到离我下榻的酒店不远处发生了九次炸弹爆炸。巴勒斯坦委任统治地在海法和特拉维夫的移民办事处被炸毁,两名巴勒斯坦警察被杀害。有三个极端组织,都是非法军事组织。他们有法西斯的举止和法西斯的制服,像是冲锋队(storm troopers)。


上文是《读者文摘(Reader’s Digest)》的记者弗雷德里克·佩恩顿(Frederick Painton)对他在1944年初遭遇的犹太恐怖主义的描述。佩恩顿听到的爆炸声是2月1日地下伊尔贡·茨瓦伊·柳米(Irgun Zvai Leumi,民族军事组织,希伯来语缩写为 Etzel)宣布反对英国委任统治的第一枪。11天后,伊尔贡组织成员在其新任命的领导人梅纳赫姆·贝京(Menachem Begin,利库德集团创始人,第6任以色列总理)的指挥下,轰炸了巴勒斯坦主要城市的英国移民局。


贝京于1942年从波兰移居国外,属于弗拉基米尔·雅博廷斯基(Zeev/Vladimir Jabotinsky)组建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修正主义派别。该派别的目标是修正犹太复国主义劳工运动的"实用犹太复国主义",后者主要关注在巴勒斯坦建立国家机构和培育犹太人社会。"阿维夏伊·玛格利特(Avishai Margalit,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以色列哲学名誉教授)最近在本刊(纽约书评)中写道:"雅博廷斯基宏大的‘修正’犹太复国主义将犹太国家放在首位,而对社会的关切则是次要的。犹太国要通过侵略性的外交和军事力量来实现。"(2)


在一个核心问题上,雅博廷斯基同意他的工党对手的观点:犹太复国主义的目标要通过与大英帝国结盟来实现。雅博廷斯基正确预测到奥斯曼帝国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并组织了五个营的犹太志愿者与英国人并肩作战。他希望这将在战后为犹太复国主义提供支持,并为犹太国防军奠定基础。


这两个愿望都将落空。外交成就不是由雅博廷斯基取得的,而是由雅博廷斯基的竞争对手、犹太复国主义最出色的政治家哈伊姆·魏茨曼(Chaim Weizmann,第1任以色列总统)取得的,他的个人外交活动促成了1917年的《贝尔福宣言》,该宣言表达了英国政府对于协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民族家园"的承诺。犹太军团在战后不久被解散。雅博廷斯基随后组织了修正主义青年运动贝塔尔(Betar),并在其中组建了一支新的军事部队。派恩顿看到的"冲锋队"就是身穿棕色制服的贝塔尔成员。他所听到的安放炸弹的伊尔贡就是修正主义运动的地下武装。


雅博廷斯基的计划与贝京不同:他希望建立一个被英国人认可的军团来抵御不可避免的阿拉伯反对派,而不是一个与英国人作战的秘密组织。老师的观点和弟子的策略之间的差异在1938年贝塔尔的第三次世界会议上首次暴露,当时贝京对雅博廷斯基诉诸世界良知的外交策略提出了质疑,并呼吁转向"好战的犹太复国主义"。正如布鲁斯·霍夫曼所写:目瞪口呆的雅博廷斯基多次打断弟子的演讲,对他援引历史的类比提出异议,并讽刺地质疑贝京号召与英国人武装斗争的实际意义。


会议记录还显示,雅博廷斯基嘲笑贝京,把他的讲话比作吱吱作响的门发出的"毫无意义、毫无用处"的噪音。据说贝京离开会场时泪流满面。从20世纪30年代至今,犹太恐怖主义一直是犹太复国主义历史上的一大污点,要理解犹太恐怖主义,就必须探究这一分歧的意识形态根源。



二、被忽略的早期恐怖团体“暴徒联盟”

霍夫曼的《无名战士》利用近年来解密的情报资料,"通过英国政治家、士兵、官员、警察和其他人的眼睛",描述了犹太复国主义恐怖主义和英国与之斗争的情况。他的结论是,贝京和他的伊尔贡同伙的恐怖主义行为有效地加速了英国委任统治的结束。英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奥斯曼帝国崩溃后建立了对巴勒斯坦长达三十年的统治。由于未能建立一个可行且受保护的地方行政机构,英国于1948年5月终止了委任统治,并将责任移交给联合国。


但分析恐怖分子的策略和动机需要关注他们的意识形态根源,而霍夫曼在书中对此关注较少。霍夫曼没有提到的第一个秘密反英组织被称为“暴徒联盟”(Brit Habiryonim)。自1930年成立以来,该团体的思想对修正主义地下组织和犹太极端分子产生了巨大影响。“暴徒”的创始人和主要思想家是两位知识分子——激进记者阿巴·阿西米尔(Abba Ahimeir)和诗人尤里·兹维·格林伯格(Uri Zvi Greenberg)


阿西米尔宣扬尼采的"权力意志"伦理,并将墨索里尼的民族主义独裁奉为政治典范。他称雅博廷斯基为"我们的元首",这让后者大失所望,同时也与修正主义领导人的战略渐行渐远。他写道:"通往救赎之路的不是纸桥,而是铁桥。"他表达了对外交的蔑视,这不仅与魏茨曼相反,也与雅博廷斯基相反。


格林伯格为阿西米尔的军国主义增添了神秘元素。格林伯格在加利西亚的一个哈西德派(Hasidic)家庭长大,他认为重建犹太家园主要不是一个世俗的政治解放过程,而是一场民族救赎和精神复兴的末世戏剧。犹太复国主义不是一场政治运动,而是一场“公民革命运动”,其目标是恢复旧约犹太“王国”。一座更新的犹太圣殿将取代“穆斯林荣耀之家”——圣殿山上的圆顶清真寺,正如格林伯格在他早期的一首诗中所写,圆顶清真寺附着在耶路撒冷“被斩首的脖子上”。


希伯来语和意第绪语诗人乌里·兹维·格林伯格(Uri Zvi Greenberg),他是反英极端主义团体“暴徒联盟”(Brit Habiryonim)的联合创始人,后来成为20世纪30年代中期克拉科夫伊尔贡的成员。【来源:泽夫·亚历山德罗维奇(Zeev Aleksandrowicz)】




格林伯格融合了激进的民族主义和末世神秘主义,他的崇拜者不仅将他视为伟大的希伯来诗人之一,而且将其视为一位先知。他的二元论将世界区分为犹太人和他们的敌人。他认为犹太人因受害者身份而得到净化,但却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虚弱之苦,而他们的领导人“知道如何哭泣”,但不知道如何报仇,令事态雪上加霜。


格林伯格还赞扬了巴尔·科赫巴(Bar Kokhba)不计后果的“英雄主义”,这位二世纪的犹太领袖的叛乱被罗马人镇压,巴勒斯坦一半的犹太人口因此被消灭。对于格林伯格来说,这些“英雄”领袖使犹太民族保持活力,即使在物质上被击败时也能取得精神胜利。


与其他暴力和英雄主义的浪漫主义者一样,格林伯格和阿西米尔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参与侵略性的、不羁的运动也可能是为了自我满足。正如以赛亚·柏林(Isaiah Berlin)敏锐地观察到的那样,他们恐吓英国人追随者的行为“似乎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置于他们所支持的事业的可实现目标之上”。(3)


三、激进转向与斯特恩崛起

围绕圣殿山的冲突引发了暴力,促使“暴徒联盟”和伊尔贡成立。1929年,在关于西墙祈祷安排发生争议后,贝塔尔带领一群犹太人来到西墙,高喊“这堵墙是我们的!”这引发了有关犹太人试图夺取圣殿山的谣言,此类威胁至今仍然能有效地动员起巴勒斯坦人。在阿拉伯暴徒对希伯伦、耶路撒冷和其他十几个地方的袭击中,犹太人遭到谋杀、强奸和殴打,133名犹太人遇害,数百人致残。(4)


1929年夏天发生的事件震惊了巴勒斯坦犹太社区,并引发了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内部的激烈辩论。阿西米尔和格林伯格等激进派指责社区的领导人,如大卫·本·古里安(David Ben-Gurion),他们认为这些人是叛徒、英国佞臣和同化主义者。他们主张公开反抗英国人,庆祝通过“为实现民族理想而牺牲”来“加入健康国家行列”的机会。


雅博廷斯基不是激进派,他认为这些设想是徒劳的。不过,尽管他私下称激进派的支持者是“一群精神上的可怜虫”,但他不会公开谴责他们,因为他承认这群人在修正主义普通民众中很受欢迎。1931年,一个派系从哈加纳( Haganah,犹太社区的官方防御组织)中分裂出来,形成了最终的伊尔贡组织。


1938年,一些修正复国主义者发表了一份名为“修正激进阵线”的声明,主张进行战略转变:放弃“亲英倾向”,采取“积极抵抗的道路”,采用一切“解放被压迫人民的战斗手段”。贝京是签名者之一,而亚伯拉罕·斯特恩(Avraham Stern)是一位重要的支持者。


斯特恩在1940年代挑战了大卫·拉齐尔(David Raziel)在伊尔贡的领导地位,拉齐尔认为斯特恩是:“一个穿着得体领带和笔挺西装的精致象牙雕像。简而言之,一个无耻的聪明人,他如此扭曲事实,以至于现实的分界对他毫无意义。而且是一个八倍于常人的煽动者。”


当拉齐尔作为伊尔贡的指挥官达成协议,与英国在二战中努力合作时,斯特恩试图废黜他,最终离开伊尔贡并组建了自己的不妥协的反英地下组织,该组织的名称为“利希”(“Lehi”,以色列自由战士的希伯来语缩写),被英国人称为“斯特恩帮”。


但在20世纪30年代,斯特恩和拉齐尔是亲密的朋友。斯特恩在伊尔贡的职务是辅助性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欧洲度过,为地下组织采购武器并在波兰组织训练营。他还以文章和诗歌的形式为复国主义提供精神灵感。他的笔名是“Yair”,以一世纪犹太狂热分子埃拉扎尔·本·雅尔(Elazar ben Yair)的名字命名,此人失败的“革命”以大规模自杀而告终。


帕特里克·毕晓普在他的新书《清算》中将斯特恩的诗歌描述为“宏伟、必胜主义和浪漫化暴力的混合体”。斯特恩在诗中写道:“我们将用步枪、机关枪、地雷祈祷。”他对暴力的嗜好与对死亡的痴迷相结合。他的一首诗《无名士兵》后来成为伊尔贡的团歌,描述了如何以婴儿染血的尸体为代价来建设家园。  



(1) 译于2024年9月23日,前导标题及文中小节标题系译者加,内容有部分删节。该文系对两本书的书评:布鲁斯·R·霍夫曼(Bruce R. Hoffman)著《无名战士:以色列的挣扎,1917-1947(Anonymous Soldiers: The Struggle for Israel, 1917–1947)》,及帕特里克·毕晓普(Patrick Bishop)著《清算:应许之地中的死亡与阴谋——一个真实的侦探故事(The Reckoning: Death and Intrigue in the Promised Land-A True Detective Story)》。原文链接如下:https://www.nybooks.com/articles/2015/09/24/jewish-terrorists/?lp_txn_id=1577348

 (2)“The Spell of Jabotinsky,” The New York Review, November 6, 2014.

(3) Isaiah Berlin, “Zionist Politics in Wartime Washington: A Fragment of Personal Reminiscence—The Jacob Herzog Memorial Lecture,” 1972.

(4) 霍夫曼没有提及犹太人在这一骚乱期间犯下的几起谋杀案,这些都在希勒尔·科恩(Hillel Cohen)的精彩研究《1929:阿拉伯-犹太冲突元年》(1929: Year Zero of the Arab–Jewish Conflict)中有所阐述。科恩还发现了一个秘密犹太组织密谋轰炸圣殿山奥马尔清真寺(现已被以色列准军事组织哈加纳破坏)的证据。霍夫曼也没有提及这一事件以及犹太人的其他早期政治暴力事件,例如地下组织 HaKibbutz和HaMifal,他们与1924年谋杀反犹太复国主义的极端正统派、同性恋诗人雅各布·德·哈恩(Jacob de Haan)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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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阿萨夫·沙龙(Assaf Sharon)

译者 | 维常之华 ,楚怀王

排版 | 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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