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贰 瓶 子
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这是系列故事《我的海棠我的秋》、《天明有暖风》、《我原本就爱你》、《爱情正营业》的姐妹篇《沐雨归途》的第6章，希望大家喜欢~~
前文链接在此：#沐雨归途
上集写到：
老主任转头问沐棉，“病历上怎么写的？产检记录怎么记录的？”
是啊，产检记录怎么记录的？他们都以为是单纯性的子宫破裂造成的活动性、偶尔性出血，只要清创然后缝合子宫就好，结果呢？
子宫裂口近20厘米，胎盘完全覆盖住了宫颈内扣，并且大面积地植入了子宫肌层，并深入到了最底层膀胱附近。
这明明是最凶险的完全前置胎盘，病历上却完全没提及。
一睁眼一闭眼的这么会功夫，产妇的腹腔血再度淹没了子宫，水漫金山。
1
凶险性前置胎盘是指前次剖宫产手术后，女性再度怀孕，胎盘长在了上次剖宫产的切口位置，并越长越深，形成了胎盘植入。
旧伤疤上长了个胎盘附着了胎儿，随着月份增大，孕妇非常容易出现大出血或者子宫破裂，严重危及母子性命。
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还是个隐瞒不报的。
谁也没法当场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能先做眼前事，先救眼前人。
李文巧的血压很低，即使有大剂量的升压药维持，身上也插满了各类救命的管子，还有呼吸机、心电监控仪器等等。
“切除子宫吧。”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沐棉说，“她刚才失血至少2000CC，现在还在失，不切除子宫多少血都经不起这么流。”
“我也觉得可以。”小李医生也这样说。
老主任点头，用止血钳扎住出血点，重新又开始新一轮的吸血回收循环。
沐棉奉命再出去和家属谈，外面还是只有那个中年男，他靠墙蹲着，一看见沐棉马上“嗖”一下站起来了。
“孩子正在抢救，现在还没结果。”沐棉停了两秒，“李文巧是凶险性前置胎盘，你们之前做产检没发现吗？”
她刚才又扫了一眼送过来的病历，上面没写这个。
中年男脖子往后缩了缩，眼神飘了一下：“不懂。”
“产检过没有？”沐棉问。
“产检过啊，两次。”男人挺理直气壮的，还竖起了两根指头，一次刚怀孕，一次四个月，也就是16周，然后就没有了。
“16周应该做过彩超，能看出是否是前置胎盘的，医生没和你们说过？”沐棉问。
还有昨天上午进的医院，都上催产针了，也没打产前彩超？
男子哭丧着脸：“说过吧，不记得了，那么久了谁记得呢？”
“进医院说要安排的，但人太多了就说不着急等一会，结果她就开始肚子痛了，没安排上。”
男子避开了自己本想带着老婆跑，故意耽搁时间阻挠检查的事实。
生孩子嘛？又不是第一胎，真娇气！
2
医生是说过如果孕妇有腹痛或者出血，马上就医，还劝过他们流产，但他们没干。
“上一胎是什么时候？”沐棉不得不现场临时记录。
“我家老大一岁半。”
一岁半，现在产妇又生了，那就是刚剖腹产半岁就再度怀了？？？
沐棉差点破口大骂，你不知道剖腹产要至少间隔两年再怀孕吗？你还当你媳妇是人吗？
她忍着，说现实：“单子呢，带了没有，给我看。”
男人一问摇头三不知，说没带，在老家呢，没带，之前的那两次产检都是在老家做的，他们后来来北京打工了，没带病历。
沐棉又忍了忍：“你妻子，李文巧现在子宫破了个大口子，有近20公分长！”
她还特地带了个尺子比划，表示事情很严重。
“现在胎盘像树根一样扎进了之前剖宫产的伤疤里面，没办法脱离，如果强行剥离，会大出血，而她现在，也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出血。”
“这样的出血量和出血速度，输血赶不上，她自己的凝血因子也会来不及凝血，最后形成恶性循环，更无法控制出血，所以我们现在的建议是切除子宫，为了保命！”
男人这下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像躲避一样猛地跳了开。
沐棉往前：“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会出来和你谈切除子宫，她心跳已经停过一次，血压也持续走低始终没上来，非常非常危险，随时会没命的。”
男人压根就不和沐棉正面对上，他侧过身避开，犹豫又迟疑。
“切了就能好？”
“切了至少能止血，止住了血就能保命。”
“那以后就不能再生孩子了？”男人又说，他左右看，摇摆又踌躇。
沐棉忍了又忍，还是没好气：“你觉得她这个样子，还能给你生孩子吗？”
“保命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生孩子？”
男人又回到老问题上：“可我没钱，切不切我都没钱。”
沐棉想打人了，她把知情书一拍：“签字吧，先救人。”
3
切除子宫是沐棉亲自动手的，老主任在一边开，既然决定了切除，那就越快越好。
沐棉和李医生配合默契，结扎住子宫两侧的动静脉，又处理掉两侧的韧带和主韧带，很快就把手术做完了。
检查创面，结扎掉一些小出血点，清点纱布和器械，扫尾。
再逐层关腹，观察一小时后推入产科中心监护室，那边负责的是老医生李婧，她是李文巧下一阶段的主管医生，今年35岁，精明强干，兼ICU副主任多年。
是个无论哪一方面都很能干的女强人。
她亲自过来接人，在手术室里待了会，了解具体情况。
祝美惠那边也有好消息，生命力顽强的男婴终于被抢救了回来，除了有点呼吸窘迫外，别的都很健康。
“在保温箱里住几天，养养就好了。”祝美惠很高兴，但也没少出汗，鬓角都湿了。
听着小婴儿强健有力的哭声，隔着罩子看见他蹬个没完的腿，李婧扭头对沐棉说：“是不是觉得蛮欣慰的，至少大人孩子都保住了。”
沐棉呵呵了两声，叹了口气。
“是挺欣慰的，但想到外面那个闹心的，就欣慰不起来了。”
还不知道那个中年男有没有支付120的车费呢，应该付了，他不付人家也不会让他走。
可李文巧属于危重产妇，这ICU、NICU一住，都不少钱……后面怎么办？
沐棉懒得去想，只觉得累，还有饿。
她按了按肚皮：“有吃的没？我在飞机上吃了点，现在快饿死了。”
凌晨四点，正是一天中最饿的时候。
李婧口袋里有包士力架，沐棉掏出来就往嘴里塞，大家老同事，不用客气。
4
回到宿舍睡了一觉，沐棉中午起床，吃了饭后又去了医院。
她简单做了个交接，彻底销假后去重新看了眼春节排班，然后去了ICU。
“情况不太好，”李婧说的是李文巧，“刚做完电除颤呢，出现了室颤。”
下午开多学科会诊，就李文巧的情况大家汇总了一下意见：她并没有高血压史，也没有心脏病史，这样频繁出现室颤原因只能是大出血后产生的器官损伤。
即使所有的补救工作都到位，补液也到位，但因为患者损伤太过，她的整体状态还是非常危险，还处在濒危阶段。
“患者的情况太危险，她的心脏功能太差，射血功能严重减退导致了其它脏器的连锁损伤，我建议安置ECMO。”
沐棉一惊，去看老主任。
这种多学科会议，尤其是危重病人的，她有参与权，旁听权，但因为资历浅，她一般不轻易发言。
老主任看到了她的眼神，示意她你说。
“ECMO光开机就好几万，然后每天一万起步，这还不包括ICU里的其它费用，还走不了医保……”沐棉迟疑，“我怕病人家属负担不起。”
ECMO又叫体外膜肺氧合，主要用于重症心肺功能衰竭患者，为他们提供持续性的体外呼吸和循环，维持生命。
达到临时代替心肺的功能，让患者自己的心脏能得到一个充足的休息，并尽快恢复。
医院有句话：ECMO一开，堪比碎钞机。
李婧也补充了一句：“上个月我们这有个才21岁的女孩，暴发性心肌炎，也是要上ECMO，为后面的治疗争取时间，家属后来没同意上。”
因为太贵了，家属说承担不起，后来女孩没了，拖了一周没挺过去。
心外表示那就一筹莫展了：“你们去做家属工作吧，这个产妇不上ECMO，难熬。”
老主任看向沐棉，沐棉看向李婧，三人用眼神踢起了皮球。
5
会议一开完，人还没散，老中青三个女人就开始扯皮。
“你去，之前沟通都是你去的，这次也你去。”老主任说。
沐棉双手直摆：“李文巧现在是李主任的患者了，应该李主任去。”
李婧似笑非笑：“沐棉，整个妇产科你的沟通技巧最好，成功率最高，家属都喜欢你……”
这帽子沐棉不戴，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别，你们是没见到那男的，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老主任乐，点了点沐棉，不准这样说话。
李婧啧啧有声：“那找你就对了，你最擅长攻坚战，我看好你哦！”
说完李婧就跑，跟身后有很多个鬼在追着一样。
沐棉哎了好几声都没拉住，老主任笑嘻嘻地走了，还给她握了握拳头，说了句加油。
“给你春节多半天假，怎么样？”
沐棉叫苦：“谁要这半天假，干啥啥不够，做啥啥不行，而且医院一打电话还不是要回来，给我假不如给我钱，给我钱吧！”
老主任当没听到，扬长而去。
沐棉苦着脸收拾东西回办公室，对着电脑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始拨打李文巧老公的电话。
哦，对了，她老公叫张志辉，手机号码是外地的……没人接。
人呢？沐棉疑惑，连续打了三个，都没接。
她发了个信息过去，然后开始找下一个联系人。
倒是登记了女方父母的电话，都是外地号码，属于第二第三联络人。
打了很多个那边才接，李家父母哇哇哭，他们对昨晚女儿的凶险半点不知，现在听沐棉说才知道，哭得呜呜哇哇跟唱戏一样。
“救的，当然是要救的，我们去北京，马上买票去北京。”
6
沐棉撂下电话心情好了些，总算有个不那么差的结果了。
但老公依然是李文巧的第一联络人，电话她还得接着打，不然这决定不好下。
“其实不是决定不好下，而是钱不好出。”沐棉自言自语，重新拨打张志辉的电话。
没人接，还是没人接，第三个电话直接“嘟嘟嘟”变忙音了。
沐棉还在纳闷，李婧的电话追了过来：“唉，那个李文巧的家属，连ICU的住院费都没交呢。”
不仅是ICU，还有NICU，也没交……不，就昨晚送过来后，护士给他入院证去办手续，窗口说先暂缴纳2万，他都没缴。
“说要等天亮回去取钱，没带银行卡，可这都一天了，人也没回来。”
医院窗口的值班人员说：“跑了呗。”
跑了？真……跑了！
下班前，沐棉终于打通了张志辉的电话，那边还不等她说话呢，先破口大骂。
“人是你们救的，我说了不剖腹不剖腹，说了我没钱，你们还救，把我老婆的子宫切了，还把我老婆儿子都送进了ICU，一天几千上万的，我养不起，我不要了！”
男人振振有词，声音大到震耳欲聋，沐棉脑瓜子都嗡嗡的。
“一个没子宫的女人还叫女人吗？她都不是女人了，自然也就不是我老婆了。”
“我不要了，你们谁爱要谁要，别打我电话了。”
“我不管！”
沐棉简直插不进话：“那你儿子呢？儿子你也不要了？”
她几乎是喊着出来。
有你这样当人父亲的吗？简直猪狗不如！
张志辉跳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问过了，这种心跳不行的小孩，抢救过的，是傻子的可能性很高，我才不要一个傻儿子呢，你们在害我！”
我都不要，老婆孩子我都不要了！
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
沐棉很久没见过垃圾得这么彻底的男人了，她还没骂出口呢，那边电话已经挂了，挂得火烧火燎，好像怕她追过去要钱一样。
她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气得直骂娘。
李文巧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再拖，她们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小护士敲门，推开探进脑袋：“沐医生，李文巧的父母来了，还有她弟弟。”
咦……沐棉看过去，这么快，就过来了。
门外站着一对非常普通的老年夫妇，他们衣着朴素，神情焦虑。
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还有一丝稚气的小伙子，三人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
“沐医生，您好！”小孩脸有些红，弯腰鞠了个躬，“我们接到您的电话，坐高铁赶来了，请问……”
男孩子挠挠头，又挺了挺身体，像在拔军姿，等待上层军官的莅临。
他明显是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年轻小伙，社交手段还很生涩。
“请问我们能去看看我姐姐吗？”
（第6章，完）
＋我：katharine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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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棠我的秋（第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