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贰 瓶 子
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这是系列故事《我的海棠我的秋》、《天明有暖风》、《我原本就爱你》、《爱情正营业》的姐妹篇《沐雨归途》的第10章，希望大家喜欢~~
前文链接在此：#沐雨归途
上集写到：
医疗建议：1：摘除子宫。2：保留子宫只挖肌瘤。
病人办理了住院，但还没最终决定，说需要和家人商量。
家属联系电话：沐良泽：XXXXXXXX（老公），沐媛：XXXXXXXX（女儿）。
——这叫不叫：太巧了！
不叫吧，沐棉心想：就老院这妇产科的名气，沐良泽的老婆生病，不往这走往哪走？
可老院妇产科上上下下好几十个医生，怎么就轮到她头上了呢？
沐棉走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给主任打了个过去。
“主任，这个病人我不想接，我忙不过来，嗯，忙不过来。”
1
“不行！”老主任断然拒绝，然后开始一一举证。
医生看起来是很多，但适合的年轻医生，只有那么一小撮。
A春节假期还没结束，请假到正月十二，人家是回家结婚，你好意思叫人回来不休婚假了？还是别了，平时就没假，结婚还剥削，主任下不了手。
B在休病假，也是累了一年，一个小手术始终没时间做，如今在住院呢，本院，骨科。
C经验不够，上周被投诉了两次，这病人挺重要的，住VIP病房，一晚上3000的单人房，我可不敢随便给她。
D经验是够了，但她孩子最近生病，手上又已经有了六个病人，算了。
E，F，G……每个都有原因，最后综合考虑，技术好能力强的，沐棉，就你了。
老主任说话跟放炮一样：“你就管床的，担心什么怕什么？我挂着的主治医生呢，有事我在后面顶着，你只管去。”
“先去和病人聊聊，我的建议还是尽量切除子宫，52岁，没必要保着了。”
沐棉被老主任一番话说得是头昏脑胀，连嘴巴都没张开，插针都插不进去。
是啊，她最近出院了两个病人，一个今天刚下来的李文巧也转危为安了，没理由再推人出去。
“行，我去谈谈。”她说，抬脚就往楼下的妇科病房去。
老主任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功成身退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正月过后你接着妇产两边跑，我觉得你能行，技术提高得快，全面。”
沐棉没作声，我觉得我还能上天呢，老主任你给我对翅膀？
但人手常年不够她是知道的，谁不是一个人当几个人用？牢骚心里说说可以，真发出来就没意思了。
妇产科病区就隔了一层楼，沐棉没等电梯，走的是楼梯。
她慢慢下楼，借着这点子路程整理心境，思索等会该怎么谈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她最不想见的，那陆蔚云绝对排名第一。
——地位超然，无法撼动。
2
其实陆蔚云没啥错，人也不坏，只是娇气而已。
她是高干子女，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官，不算小，当然也没大到一手遮天，但她自小生活富足，无忧无虑，那是自然的。
也不算太任性，她的娇气只对家人，有点公主病，老公主。
这种性格，和沐良泽又是初恋，后来被唐义梅截胡，还整出个沐棉，那可不……刺激大发了。
沐棉心想：其实陆蔚云很不错了，她没给过自己太多难堪，只是不高兴。
然后不乐意见沐棉，看一眼都不愿意。
也别说看了，就听到沐棉这个名字都不高兴，可能梦到她，都会觉得倒霉。
不高兴啊……沐棉走到病房门口，不高兴也没办法啰。
她敲敲门，然后推开。
病房里两个人同时回头，沐棉没进去，站在门口停了两秒：“您好，我是您的管床医生，我来找你谈谈病情。”
她没按规矩报名字，怕把里面这两位给吓着。
戴着口罩又好几年没见，沐良泽没认出女儿，起身，年过五十的他依然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医生您好！”他伸手过来握，“我叫沐良泽，是病人的丈夫。”
他回头看看妻子，脸上是真切的担忧和叹息，“我还在劝她呢，可不太劝得动。”
没认出我来啊？这都多少秒了？
沐棉口罩下抿着嘴轻轻一乐，真是有趣。
病床上的陆蔚云依然是个精致美人，52岁看起来像40，脸上没皱纹，只因为贫血有些脸白。
“我不切子宫，”她撇着嘴，嘴巴嘟嘟的，“好好的，我才不切呢。”
她看沐棉，企图拉拢一个同盟。
“医生啊，”尾音拖得长又长，“我不想切嘛。”
3
沐棉站在另一侧床边，解释了一下两种手术的差别。
手术方式不外乎两种：开腹手术或者腹腔镜微创手术，两种我们医院都可以做，而且成功率都很高，这你不用担心。
现在我们来谈谈子宫这个人体器官的存在意义。
两种：生孩子和来月经。
沐棉翻翻床尾的病历本：“孩子你已经生过了，今年52，应该也没有再生孩子的打算了，对吧？”
陆蔚云笑：“医生你可真爱开玩笑。”
沐棉接着说：“那就是来月经了，你的年龄52岁，应该正处在更年期，子宫也即将完成它的使命，要退休了。”
当然，如果它没有毛病，不作妖，我们留着它是没问题的，可现在你的问题是：经期紊乱造成了重度贫血，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健康了。
而经期紊乱的根源在于你的子宫肌瘤压迫到了宫腔，造成出血量增多，过多。
VIP病房就是好，在床尾墙上甚至还有灯箱，可以供医生详细解说。
沐棉拿起影像成片放在灯箱上，一点点掰开揉碎了说。
“你现在半个月来一次月经，出血量远超过你补进去的血，长期中重度贫血下去，你身体的抵抗力，心脏负担等等都会加大……”
“你等会！”站在一侧的沐良泽好像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喊了暂停。
沐棉转头看着他，陆蔚云正听得津津有味呢，也去看丈夫。
沐良泽盯着沐棉，沐棉和他坦然对视，眸子像琉璃做的弹珠，一点情绪都没有，冷静客观。
沐良泽摇摇头，表示你继续。
沐棉看向陆蔚云：“长期失血贫血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尤其是在你这个正在慢慢步入老年的年龄，伤害会更大。”
说完后她停了一会，等屋子里的这两人理解消化吸收。
4
再来谈手术风险。
挖肌瘤类似于在地里挖土豆，每挖一个土豆，地上就留了一个坑，创面自然会出一点血。
肌瘤越多，坑越多，创面越大，出血越多，这很好理解吧？
再来谈你这里还有几个富细胞性肌瘤，就在这里、这里和这里，什么叫富细胞性肌瘤呢？简单地说，就是容易短时间内复发，短时间内再长大的肌瘤。
当然你可以等，绝经后大概率不会再长了，但谁都不知道你的彻底绝经时间到底在什么时候，可能是一年后，也有可能是两年后。
我遇到过的最迟绝经期在58岁，还不是孤例。
沐棉说得嘴都干了，又说了一下切子宫的手术操作过程，需要切除的部位和风险。
说完后她停着，等着病人做决定。
陆蔚云看起来特别认真，那模样真是好看……沐棉心想：比唐义梅好看一百倍。
唐义梅年轻时候也不差，但多年的不顺心和偏执偏激，早让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怪物女人是没法看的，她和美从来不沾边。
“我还是想保守一点，保留子宫，把肌瘤挖掉就好了。”想了足有五六分钟，陆蔚云开口。
沐棉沉默几秒，转头去看了眼影像成片，那上面密密麻麻足有十几二十个的肌瘤不是假的，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挖了后，肌瘤是需要做化验的，如果是恶性类型或者是脉管内平滑肌瘤，那最后结果还是会建议你切除子宫。”
陆蔚云“哦”了声：“我知道，那就做了化验再说，如果那时候再切，才叫没办法了。”
现在这都不叫没办法，这不还是有办法的嘛。
沐棉又沉默了几秒：“好的，我明白了。”
她要走，准备去打文件拿过来签字，沐良泽在一侧也无可奈何：“你每次这样出血，输血都输不过来的，老头晕，还容易摔跤，干嘛非不切啊？”
陆蔚云坚持：“我还是更愿意这样，输血也愿意，反正医院也不可能不让我输血……医生，你说对吧？”
沐棉不得不承认：这话对。
5
陆蔚云真是到老都天真，她又问：不是还有个磁波消融吗？我听说你们医院的磁波消融技术很好的。
沐棉回答：磁波消融适应出血量不大，没有压迫宫腔的肌瘤，而且一般只能消融表面，很难进入深层，不如手术来得更有用。
换句话说，磁波消融的复发率也更高。
陆蔚云点头表示明白，但依然坚持：保留子宫，不切除。
沐棉去开单子，很快离开了病房，关门前她听见陆蔚云在说：“这个医生说话蛮清楚的，就是没笑容，一板一眼，一点都不可爱。”
沐棉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开单子写病情描述，有护士过来拿东西，口袋里掉出她的名牌，这是等会要贴在病房门上和病床尾的。
陆蔚云手续办得很快，管床医生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沐棉弯腰捡起自己的名牌，捏在手心，护士伸手见她没动静，喊了声沐医生。
“等会我自己去挂。”沐棉把名牌丢在了桌子上。
护士走了，她坐下接着写病情描述，有人敲门，轻轻地，三下，很有修养。
她没回应，打字照样打得噼里啪啦响，又是三下敲门，笃笃笃。
沐棉转过椅子面对了门口，和小窗户上沐良泽的眼睛对上。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说话，也都没有一丁点的笑意。
沐棉抬手摘下口罩，露出了整张脸。
她扶了扶额头，手掌下的半张脸浮起笑意，冷冷的，冰凉的笑意。
沐良泽推门而进，沐棉抬头看着靠近的亲生父亲，笑容犹在。
“沐校长，真巧啊！”
6
沐良泽看着沐棉，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三年？还是四年？不，也许更久一些，他不记得了。
这个女儿……沐良泽努力控制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的厌恶，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尽量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一些。
“你怎么在这家医院？你竟然是这里的医生？”他问。
这让他无比震惊，震惊到刚才差点叫出声，怎么会？
沐棉怎么可能是医生？她不是学的音乐？不不不，她没学音乐，后来她学的是什么？他去想，发现自己竟想不起来。
他甚至恼怒起来，但不是因为内疚羞愧的恼怒，而是因为被迫回忆过去不愉快的恼怒。
“嗯，我是医生。”沐棉都想笑了，这个亲生爹，还不如那个恨她的妈知道得多呢。
但她只给答案，不给解释，“所以你要不要去和我们主任说一下，不要我管你老婆这床？不然我觉得这个一挂，她肯定能认出我。”
她说的是桌子上的名牌，上面可是明晃晃的“沐棉”两个大字，还有照片呢。
沐良泽脸色更难看：“你为什么自己不说？你可以不负责你陆阿姨的。”
沐棉觉得这话有点没道理。
但她依然只给答案，不做任何辩解：“因为我说了没用，主任不让换。”
沐良泽点头：“我明白了，我去说。”
他扭头就走，想了想可能觉得不太好，又回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沐棉敷衍。
沐良泽点头：“行，手术需要几天？”
沐棉想了想：“头尾一周足够了。”
沐良泽“嗯”了声，断然下令：“那你这一周就不要出现吧，免得麻烦。”
沐棉吃了一惊，她看着沐良泽半晌没说话。
沐良泽疑惑地“嗯”了一声。
沐棉往后挪了点，才说了句：“你脸好大啊，沐校长，这不是你们学校，不是你的管辖范围，你管得太宽了吧？”
“你……”沐良泽长出一口气，勉强稳下心神，“你应该知道，你的突然出现，会让我们生活一团乱，也会让你陆阿姨不舒服……”
沐棉抬手给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没有突然出现，我在这个医院工作快8年了，是你们，你们才是突然出现的。”
她彬彬有礼，“而且，沐校长，治疗病人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每天都很忙，没空管谁舒服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老院B栋7楼门诊大厅有心理科，可以去看看。
沐良泽被这几句话噎出了血：“沐棉！”
他几乎是怒目而视，“你忘了10年前的事情了？”
“你把我们整个家、沐家还有你宋叔叔家，都闹得天翻地覆，不，还有整个宝湖苑？”
“因为你，你陆阿姨住院半年，你妹妹跳湖自杀，你宋叔叔差点和我们绝交，都是因为你！！！”
沐良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如果不是顾及身份和环境，沐棉毫不怀疑他会给自己一巴掌，像十年前一样。
心里的厌恶掩盖不住，嫌弃排山倒海汹涌而出。
“你这十年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躲着所有人，不就是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就是个卑鄙小人吗？”
和唐义梅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都是垃圾！
（第1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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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棠我的秋（第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