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美好，装进我的瓶子。
贰 瓶 子
让我陪你很久很久
这是系列故事《我的海棠我的秋》、《天明有暖风》、《我原本就爱你》、《爱情正营业》的姐妹篇《沐雨归途》的第4章，希望大家喜欢~~
前文链接在此：#沐雨归途
上集写到：
沐棉敢不敢不知道，但房门突然被敲响，唐义梅夫妇都愣了一下，谁啊？这时候上门。
沐棉风一样刮回门口，还不忘去餐桌旁抄起那杯水，护在手心里。
门口站着一个民警，正是11年前接到沐棉报警，最后联系沐良泽的那个老警察。
“哟，这么热闹？”老警察笑吟吟，“沐棉，你回来了？”
沐棉把手里的那杯水递过去，想了想又一阵风一样刮回来，整壶水都端走了。
“喏，拿去化验一下，我怕我妈故技重施又给我下药。”
唐义梅气得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倒在了轮椅上。
1
老民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后面还真跟着出警的警员，警员接过那壶水，开始装样采集。
“这是以防万一，一般有前科的家庭，我们都会特别防范的。”
老民警一句话，让刚悠悠醒转的唐义梅差点又晕了过去。
“你这是污蔑！”她对老民警呵斥，“我要去告你，去投诉你。”
“哟！”老民警一脸惊讶，蹲下来，“唐老师，你自己不做那亏心事，怎么会有人一直记得你？”
唐义梅以前是这附近小学的老师，因为11年前那桩丑闻差点被开除，最后不得不提前办了内退。
这是她这辈子过不去，心里堵着上，不上下不下的疙瘩，今天又被人拿出来说，还是当众奚落。
唐义梅气得直拍轮椅扶手，最后只有指着沐棉，手指乱抖。
“就是你，就是你，我一碰到你就没好事，多好的太平日子都会被你毁了。”
沐棉气死人不偿命：“那是，可不是你打电话求我回来的吗？”
唐义梅吼着，嗓子都被气哑了：“签字，滚！快滚！”
沐棉心花怒放，拿起那份拆迁同意书立即签字，多余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最后还是田力推了唐义梅一下，唐义梅才想起，马上叫住准备溜走的沐棉：“你舅舅的钱呢？我这几年借的那些钱，你得替我还。”
沐棉惊讶地看着唐义梅，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这十来年她还真是过得不如意，连脸皮都不要了。
她嗯了声，倒也没否认：“我已经给小舅舅小舅妈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到，正好，趁警察们都在，你把入账银行卡拿出来，我们去银行打流水。”
总是要确认真的有钱进钱出吧，不然嘴巴一张，一千万你都敢说的。
田力看了沐棉好几眼，果然长大了，一般的话糊弄不过去了。
唐义梅咬牙切齿磨得咯咯响：“哪里有？都是现金，现金给我的。”
现金可没流水，我看你怎么办？
2
“没流水？”老民警一乐，“行，你这边收到的是现金，那对方呢，对方总不至于不取钱就有现金吧？总有流水吧？”
对啊，五十万呢，放家里床底下存着么？然后你要就给你拎过来了？
骗鬼呢？
唐义梅真是杀了眼前这几个人的心都有，她眼睛都要瞪出血了：“沐棉，我可是你的亲妈啊！！！”
沐棉站在那里面无愧色，心无忐忑。
“是啊，你是我亲妈，你不是我亲妈我回来一趟做什么？关爱残疾人么？我可没那闲工夫。”
这话说得老民警都回头看了她一眼，多年没见，小姑娘变小辣椒了？
还是朝天辣？
唐义梅声嘶力竭：“好，你走，一分钱不给我留，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单位会不会要你这个不赡养母亲，遗弃残疾母亲，虐待亲人的医生。”
老民警看不下去，想说什么被沐棉拉住了。
沐棉面色冷淡，那点子笑都是寒的，透骨透心的凉。
“你去告吧，告诉我们医院，也告诉沐良泽的大学，告诉他们，说我们对你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遗弃你，然后我正好，可以把当年你做的事情，通报天下。”
唐义梅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沐棉，阴冷笑。
仿佛一条毒蛇从黑暗中吐出信子，又像是一只潜伏在角落的黑色蜘蛛，露出了毛茸茸的长脚。
“你去说啊，你去说，我就说你勾引继父，说你从小不检点，勾三搭四，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早就是破鞋了，千人骑万人C的贱货。”
老民警蹦起来，后面的小民警差点摔倒，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肮脏的话，竟然来自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辱骂。
沐棉双手环抱撑着下巴，露出愁容有些为难。
“这样啊？”她叹了口气，“那我就只好给钱了。”
3
唐义梅大喜，颇为得意：“这是你应该给的，你自己想想，我是你妈，你现在出息了，是不是该给我钱？”
她大言不惭，“我那时候养你也花了钱，天天牛奶鸡蛋喂着，不然你以为你能长这么好看？”
“那十几年，我是又当爹又当妈，虽然后面有做错事，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对不对？”
“你是他沐家的种，他沐良泽手指缝里漏漏，你不就什么都有了？给点我怎么了？那是天经地义！”
背后的房门又被人敲了敲，大家回头，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方和唐义梅有七八分像。
正是唐义梅的弟弟唐义伟夫妇，沐棉的小舅小舅妈。
和小舅舅一对上眼神沐棉就知道了，她看向老民警：“赵叔，我问你的那事，你确定有法律效应哦？”
老民警点头：“有，但要原件才管用，没原件没用。”
沐棉知道了，伸手，小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到了她手里，沐棉打开看。
对面的田力也试图伸长脖子看，但被老民警瞪着眼睛警告。
唐义梅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张口就骂自己的弟弟弟妹：“你们来做什么？谁叫你们来的？”
小舅指指沐棉，白眼一翻，理都不理姐姐。
看完了，沐棉拿出手机拍了照，又给老民警看，随后把手机上的照片给唐义梅。
“你忘了这个吧，这是份收养协议，在法律上，我早不是你的孩子了。”
唐义梅愣了一下，勃然大怒，但又瞬间蔫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份收养协议。
在26年前，沐棉2岁的时候。
和沐良泽刚离婚那年，她还抱着点微弱的希望，觉得对方可能会回头，看在女儿的份上。
可第二年，沐良泽再婚，抱女，升职，三喜临门，让她彻底绝望。
她那时天天看着沐棉那张酷似沐良泽的脸，真是恨到了极点。
就一个甩手，像丢破抹布一样，把沐棉丢给了一户不能生养的人家。
4
签了收养协议，把沐棉户口都迁了过去，整个手续都很完善。
可惜沐棉是个送子小童，那对原本无子的夫妇收养了她后，养母立即怀了孕，还一生生俩，得了对双胞胎。
于是沐棉又多余了，被退货，送回给了唐义梅。
这是沐棉挨打的最源头，她那时才四岁，也是第一次被关衣柜。
“收养协议你一直放在外婆那里，我托小舅舅带过来了。”
沐棉收回手机，说话慢悠悠，嗯，当然，唐义梅可以说是她养的自己，但这份协议也不是假的，依然具有法律效应。
反正就是如果你非要说你对，那就打官司呗，沐棉也不犯怵。
“你可以去闹，我也可以公开证据，你可以去告，我也可以反告，就扯皮呗，谁怕谁啊。”
沐棉完全一副无赖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特别流氓。
“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说我勾引继父，是破鞋……”
沐棉竖着指头点，毫不在意那些污言秽语，说得非常流利，一个字都不差。
“去吧去吧，去说吧，去贴大字报吧，去直播好了，随便你，去吧。”
她笑着，满是狡黠，“知不知道现在国家在大力打击医闹，这几年我们医院的医闹都转行早不干了……哦，对了，以前医闹老大的老婆，去年还在我手下出了个闺女呢，和我特亲。”
她弯腰看着母亲，两只手撑着轮椅扶手，望着这个从小到大，让自己想起就害怕的女人。
唐义梅造成的噩梦，是一场漫天大雾，有如影随形阴冷的灰。
多少年了，每当她觉得温暖了一点，唐义梅的影子就会出现，出现在梦里，在每个下班回家的阴影处，以及每次夜晚醒来的床底下。
——唐义梅，无所不在。
“你记得你老把我关在那里吗？”
5
她抬手指向次卧的那个大衣柜，说话类似自言自语：“你说，做错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可犯错的地方那么多：不小心大声说话了，刷牙刷慢了，作业没有按时完成，甚至连进门没有先叫一声妈……都会被惩罚。
刚开始只是关人，后来就是打人兼关人，更后来越打越狠，暴力上了瘾。
哭，求饶，惨叫都没用，只会换来更严重的殴打。
伤口都藏在衣服底下，大腿内侧，屁股下方，还有腰腹部，那些地方看不到，一般发现不了。
“有一次我给田力装饭没双手奉上，你把整碗饭扣在了我头上，在衣柜里关了我一天一夜，我把头上的饭粒摘下来吃，还遇到了吃我脚指头的老鼠。”
沐棉低头看着唐义梅，笑了笑，“还好，我最后没有变态。”
“没变得和你一样。”
唐义梅往后靠，直到靠无可靠，她和女儿对视着，一直以来怒气峥峥的，强撑着的暴虐漏了个小口，一道裂缝。
她张了张嘴，露出长期吸烟已经黑黄的牙，还有萎缩的牙床，以及那浑浊不堪的眼球。
她早不如外表那么整洁，只留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遮羞布。
她“啊”了第一声，然后“啊”第二声，第三声。
仿佛一个突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的稚童，只剩下了语无伦次。
“我是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我现在老了，棉棉，棉棉……”
沐棉直起身子，母亲的指尖扫过她的手腕，最后无力垂落。
沐棉看向老民警，赵叔点了点头，表示一切交给他，你可以走了。
拆迁公司那边，她可以作为房主直接联系，不用和这边产生什么关联了。
还有那份收养协议，可以留着当纪念，现在想想还挺好玩的，沐棉心想。
当她终于学会用调侃的态度来看自己的人生时，突然觉得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
苦难终会过去，哪怕它再触目惊心。
6
沐棉下楼在小区里站了会儿，发现实在没啥地方想去，也没啥地方想逛，准备订机票提前返京。
背后却传来跟下楼的小舅的声音。
“棉棉，你还记得那个，10年前回来陪你参加高考的男孩子吗？”
“叫宋……宋晖，他前两年来过这里。”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往事，都跟着这个名字集体复活，朝着沐棉铺天盖地而来，强悍是一层水幕，骤然破灭。
沐棉站在那不动，小舅舅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哎……你还记得吗？那小伙子人挺好的，当年高考还是他拜托我给你订宾馆，躲开你妈的呢。”
“记得，”沐棉笑了笑，“只是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以为自己忘了。”
她侧身面朝着小舅，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他来过这里？小舅你不会看错了吧？”
唐义伟愣了愣，忙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就他那长相，可是百里挑一的。”
沐棉眼前掠过一张清风明月的脸，永远温文尔雅，不急不缓，也永远胸有成竹，谦谦君子。
那时候，她看他像看山顶的月亮，现在呢？
“你……们说话了？”沐棉缓了一会才问，“在哪遇见的？”
唐义伟指了指四周，表示就这里。
“我正好来看姐，停车看见一个男的坐那里。”他指向不远处树下的一个长椅，如今长椅空空。
宋晖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外形太出色，路过的人都在看他。
可他恍然不觉，只是坐着，穿着一身休闲服，跟在等人一样。
唐义伟认出了他，正要过去打招呼呢，宋晖走了。
“拎着背包就走了，也不知道看到我没有。”唐义伟疑惑地看了沐棉一眼，“你们没联系？真分了？”
沐棉点头，她发现自己手抖得太厉害，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早分了，高考回去没多久就分了，他后来出国了。”
沐棉淡淡地说，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乍一听，就像上辈子一样。
“真可惜，我听说他家不错，环境还挺好……”
“你听谁说的？”沐棉追问。
唐义伟有些气短。
“就你高考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场外等，我套话套出来的……”他连忙摆手，“我没问什么，就问了两句。”
沐棉没再作声，她望着那张长椅发呆，目不转睛。
而且，你们那时候那么好，蜜里调油一样……这话唐义伟更不敢说，他悄悄给自己的嘴巴拉了个拉链，悄默声上了楼。
沐棉呆呆的，仿佛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
“棉棉，你再坚持一下，我能给你赚很多很多钱，比他们给你的多，比所有人加一起给你的都多……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第4章，完）
+我：katharine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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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棠我的秋（第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