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想读书会|从媒介考古到未来预言

文摘   电影   2024-07-30 11:35   四川  

在影像盛行的年代回归阅读






作者: [俄] 列夫·马诺维奇

译者: 车琳

出版社: 贵州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20

页数: 400

定价: 88元

ISBN: 9787221158406



从媒介考古到未来预言

——电影视角下的《新媒体的语言》


徐佳培
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2022级研究生


《新媒体的语言》一书诞生于一个媒介变化的时代节点,书中将新媒体看作是一项具有各种不同属性的复合体(更像是一种方法论),而其应用的领域涉及了包括电影、计算机、浏览器、公共艺术等诸多形式。马诺维奇在书中概括了新媒体的五个原则:数值化呈现、模块化、自动化、多变性和跨码性。而这些特征都生成在上述新媒体的各种形式逻辑中。而电影本就作为一门复合性极强的艺术形式,在新媒体的冲击之下更是发生了更为复杂的变体,无论是传统模式的电影,还是如马诺维奇所提出的数据库电影、数字电影,新媒体的存在和影响都是无法忽视、不可避免的大势所趋。巴赞所谓的“完整电影神话”是否就此成为现实?电影实现了更多的可能还是迎来了更大的危机?


作为“电影”的“新媒体或作为“新媒体”的“电影”


马诺维奇在书中将电影放置于“合成的考古学”的类目之下,而数字时代的电影,其“合成”的方式有了更为宽泛的选择。一方面,“电影”作为一种传统的叙述方式,成为了“新媒体”试图效仿和复原的对象或是企图达成的目的,可导航空间的设计者可以采用电影既有的惯例来使得空间变得更为有趣——例如在游戏作品中出现的类似于电影的过场剧情。电影在新媒体的语境下成为了一种叙事和呈现的形式(现在诸如此类的应用于新媒体上的形容词汇还有“电影感”、“电影式”等)

而于此同时,电影的本质在媒介层面也发生了不断的革新,数字技术不仅使得电影能够以新的方式讲述故事,还重新定义了电影作为视觉艺术的本质,“数字电影”成为了区别于“旧电影”的“新电影”。在电影技术稳定后,它与起源于人工构造的图像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二十世纪被边缘化的动画技术在数字电影中重新成为基础。马诺维奇将电影视为时间中的绘画,并称“数字电影是一种特定类型的动画”,而真人拍摄素材只是动画所包含的诸多元素之一。此外,除去电影内部的数字革新,电影的形式也出现了新的尝试,这种尝试从前文所述的改变时间层面的动画技术延展到了改变空间的新媒介形式。计算机屏幕开始模拟电影银幕,在电影正式“诞生”的整整一百年之后,它又一次在计算机屏幕上重新诞生,而现在又转移到了更小的手机屏幕之上,观看电影的方式从横屏走向竖屏,电影成为了新媒体本身,而这种形式的转变,也成为了当下争议颇多的议题。对此,笔者认为也不必存有过多关于电影身份迷失的焦虑,尽管每个新语言的产生都似乎否定了之前语言的某些可能,但正如马诺维奇所言:“无论是新媒体努力模仿经典的电影语言,还是将电影技术编码到软件交互界面和硬件中,都只是新媒体诸多发展方向中的一个方向。”


何“新”之有

数字技术的发展导致了媒体形式的融合,从而催生了“新媒体”的概念,早期理论家对媒体(电影)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其文化形式上,却鲜有对计算机媒体的符码、媒体对受众的称呼,以及受众接收的模式聚焦关注,而马诺维奇强调了“语言”的概念,“意指新媒体对象的设计师所使用的,用以组织数据、构建用户体验的一系列惯例。”这种“新”语言达成了一种通往“新”的沟通与叙事方式路径。同时,他也指明了这种新媒体的对象即为文化对象,任何新媒体形态都是对文化对象外部所指的呈现和建构,因此尽管数字媒体引入了新的功能,它仍然建立在既定的文化和技术基础之上。

而现如今,越来越多的电影制作公司在商业电影中使用了新的技术(无论是高帧率拍摄还是 CG 特效的新引擎),都将商业电影的宣传引向了新的话题,技术似乎成为了电影的假肢,而这种新技术的引入是否构成“新电影”,还是仅仅沉溺于麦克卢汉所述的“麻木性自恋”中,从而对观众感官进行了自我截除?在科幻电影中,光影渲染的堆叠、计算精密的灾难,制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未来新世界(并且有许多相关影片大获成功的案例),这种乌托邦式的未来世界,成为了一部分电影制片方不断追寻的桃花源,但这恰恰是一种有自恋意味的危险路径,并且出现了一些麻木的供奉行为,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纳西索斯在水中的延伸使他麻木,直到成为自己延伸的供奉机制。这与受众的麻木性处在镜像的两端,看似弥合,实则存在着无法相互触碰的矛盾。当叙事不足的情形下,视觉特效并不足以重新唤醒观众对于新事物的本雅明式“震惊”体验,新媒体也不足以构成对文化对象进行呈现和建构。以国内的科幻电影为例,《流浪地球》的成功以及《上海堡垒》的失败从结果上证明了仅仅在技术拜物教上不断建立神庙并不是万全之策。


未来预言


《新媒体的语言》一书诞生于互联网生态还在混沌与萌芽之中的上世纪末,却对 21 世纪的当下现状进行了精准的预言,马诺维奇将互联网用户比作数据花花公子,其“无身份”的特征恰恰对应了先当下社媒环境中“人的身份是由信息建构的”这样一种现象,而这种建构完全无视信息的真实性。在这样一种快节奏的信息溢出的时代,信息背后的意涵与内旨逐渐消弭:洗脑式的电梯广告、网页里的植入弹窗,都在企图用最短的时间搭建信息到大脑的神经桥梁,人脑也成为了信息的复合物。社交媒体不停鼓吹着内容的个性化推荐,看似是将用户放置在完全自由的语境下,实则是将其囚禁在已被框定和预设的选项之中——这是马诺维奇在书中就人机交互界面作出的预言:人们只能通过拒绝所有的选项和定制,乃至拒绝一切形式的交互来实现对上述现象的逃离。

而之于电影层面的预言,笔者更多关注到其对于新媒体交互性的叙述,马诺维奇认为“交互性”是一个泛化的概念,很多时候交互界面的设计只阐释了身体层面的交互而忽略了心理层面的交互,这就在阐释的过程中窄化了“交互”的原义。这是现在许多所谓“交互式电影”所存有的病症:其所谓的交互仅仅构成令观众主动选择剧情的走向而并不构成心理意义上的交互。事实上这种以时间叙事主导的形式是区别于空间主导的电子游戏,但常常从观感上来说,用户常常称赞与游戏所具备的电影感(如《荒野大镖客》、《巫师 3》等作品中,不同的对话或行为选择会导向不同的故事结局),这使得交互电影本就与经典电影所追求的沉浸式体验相矛盾的交互性显得略为蹩脚。

同时,关于 AI 技术近年来的井喷式发展,在书中也可以找到预言式的对照,现阶段,AI 作图已经成为常态,甚至已经被应用于数字产品的商业化生产,2024年 Sora 的横空出世更是激起了传统影视行业的担忧或是亢奋。人工智能图像/影像能否替代传统图像/影像呢?马诺维奇将传统图像称为电影式图像(包括传统的模拟图像和计算机模拟的摄影和摄像),并且提出了更符合内部计算机逻辑的新的图像外观的想象,笔者认为 AI 图/影像正是符合这一点(符合计算机逻辑),而关于能否替代,马诺维奇给出的答案似乎是否定的,他认为电影式的文化传播非常有效,因为它们共享自然感知中的许多特质,很容易被大脑处理,这些图像与“实物”的相似性使得设计师可以激发观众的情绪,有效地呈现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对象和场景。这种自然主义的信仰对于电影本身来说似乎是保守又乐观的,确实可以看作是电影将感知虚拟化这一过程,乃至将虚拟化的结果作更多变体的信条与准则。

总之电影作为一种媒介的复合体,在旧媒体跨度到新媒体的转换中必然会面临身份本体迷失的焦虑,也必然会遭遇形式与内容的变化与革新。但正如马诺维奇所言:“文化史就像一条河流,它不能突然改变航向。”文化史的变迁轨迹是光滑流动而不是转折零散的,而新媒体立足于历史,也成为了轨迹的一环,笔者认为电影创作者或是理论家应当做的,正是轻轻地将电影放置在这条长河中,在漂浮中感受浪花的激荡和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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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 陈可馨

编辑|刘安琦

影想工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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