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istre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和“Ministre délégué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级代表)”是同一个级别么？
马克龙总统和贝鲁(Bayrou)总理绞尽脑汁苦心经营，在圣诞前夜匆匆推出的“四层半楼”新内阁究竟能支撑多久？
它是不是如梅朗雄(Mélenchon)所说的，一降生就已“sentir le sapin”(“行将就木”或“闻到圣诞树味”)？……
新任法国总理贝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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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儒思忧｜© 法兰西360
2024年12月23日下午18点30分—也就是很大一部分法国人早已离开工作地点匆匆赶往老家或雪站过平安夜和圣诞节的时候—稳坐法国总统府秘书长职位已达7年之久的阿列克西·柯莱尔(Alexis Kohler)按惯例踏上爱丽舍宫正门台阶平台，面对话筒，一板一眼地念起一份马克龙总统和10天前受命担任总理的弗朗索瓦·贝鲁(François Bayrou)经过反复斟酌讨论的新政府阁员名单。
贝鲁终于恪守诺言，在圣诞节之前完成了组阁；法国人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无政府”和“临时政府”之后，终于又有了一届新政府！
而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呢？
本文将不从人事得失及其对法国政局走向的影响，而是试图从政府架构这一非常特殊的技术角度，来对贝鲁内阁作一简略的分析。
从公布的内阁成员的正式“官衔”/“职衔”看，可以说马克龙这次任命的是一个“四层半楼”政府。
这四个半“楼层”分别是：
第一层：兼管生态与能源规划的总理(premier ministre chargé de la planification écologique et énergétique)—这是法国总理目前的“标准”称呼：1人
新任法国总理贝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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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国务部长(ministre d’Etat)：4人，分别执掌国民教育、高等教育与研究部、海外事务部、司法部和内政部；
第三层：全职部长(ministres de plein exercice)：14人(包括4名国务部长)
这“三层”的关系无论从礼宾顺序还是执掌名称看，都是一清二楚，没有混淆的可能。
然而，一到这“第四层”便出了问题，导致人们产生一个疑问：爱丽舍宫发布的总统政令(Décret)中所说的“Ministres auprès des ministres de plein exercice/全职部长下辖部长”所包含的“部长”是同一层级的阁员，还是相互之间有至少“半个层级”的差别？
这是因为归在这一类下面的21名“部长”事实上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主管某一事务领域的部长”(共8人)，法语表述是：“ministre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另一类则是：“主管某一事务领域的部长级代表”(共13人)，法语的准确用词是“ministre délégué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级代表”；
而“ministre”(即便是受另一全职部长管辖的)和“ministre délégué”在法国的政府建制中，并不是一回事。
因此，把这21名“全职部长下辖部长”分成“一层半”，应该是完全符合实际，合情合理的。
据此，贝鲁政府的“第四层”应该是：“ministre chargé de XXX auprès du ministr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8人)，具体例子可以是：“M. Philippe BAPTISTE, ministre chargé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et de la recherche auprès de la ministre d’Etat, ministre de l’Education nationale, de l’enseignement supérieur et de la recherche”，把这一连串职务名称译成准确的中文便是：“受国务部长暨国民教育、高等教育与研究部长管辖的主管高等教育与研究事务的部长菲力浦·巴蒂斯特”；
而法语所指的“ministres délégués chargés de XXX”(13人)自然应“退居”半级，成为“第四级半”(甚至第五级)了。例如：“Mme Clara CHAPPAZ, ministre déléguée chargée de l’intelligence artificielle et du numérique auprès du ministre de l’économie, des finances et de la souveraineté industrielle et numérique”，中文官称应该是：“受经济、财政与工业及数字主权部长管辖的负责人工智能与数字事务的部长级代表”。
贝鲁政府的这一“四层半楼”架构，是马克龙2017年当选总统以来的历届内阁中第一次出现。
根据法国第五共和国以往历届政府的组织惯例，政府职衔不设副职，即既无“副总理”，也没有“副部长”一说；一个法国政府的完整架构可以是一座“六层楼”建筑，即政府成员(membres du gouvernement)大致可包括六个不同“层次(或级别)”的人，他们依次分别是：1)总理(premier ministre)；2)国务部长(ministre d’Etat)；3)全职部长(ministre de plein exercice)；4)部长级代表(ministre délégué)；5)国务秘书(secrétaire d’Etat)；6)高级专员(haut commissaire)(如现总理贝鲁曾在前几届内阁中担任过一般鲜为人知的“高级计划专员/haut commissaire au Plan”一职)。
在这“六层楼”建构中，“国务部长”并不是必需的层级，常常时有时无，而“部长级代表”和“国务秘书”可以两者选一，也可以两个都设，宪法或组织法并没有定规，可因总统和总理个人喜好而变化。“部长级代表”和“国务秘书”的最根本差别是：前者有资格参加每星期三上午在总统府举行的﹑由总统亲自主持的 “部长理事会(内阁会议)”，而“国务秘书”则只能参加与其职权事务相关主题的“部长理事会(内阁会议)”。
所以，最常见的法国政府都是“四层”或“五层楼”的架构。
马克龙治下首届内阁中的3位国务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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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里恐怕首先需要对“国务部长(ministre d’Etat)这一概念作一个简要的解释。
“国务部长(ministre d’Etat)”的礼宾顺序在总理之后，但在“全职部长”之前。实际上这是一个荣誉职位，是一种给予享有声望和重要地位的政界“大佬”的“待遇”，以凸显某一人物及其掌控的部的重要性；国务部长可以是司法部长、外交部长、生态部长，也可以是一个表面上无关轻重的小部，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这届新政府的海外事务部长了。
“海外事务部长(Ministre des outre-mer)”在法国第五共和国的无论哪一届政府中，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有时甚至都不是一个独立的部，而只是内政部长手下的一个部长级代表处或国务秘书处。
然而，迫于时事压力，一方面由于位于印度洋的法国海外省马约特省(Mayotte)最近遭受Chido飓风袭击，损失惨重，当地民众反政府情绪强烈；另一方面，也由于位于其它地区的法国海外属地也民怨沸腾，烽烟四起，为了安抚民心，解决历史遗留的海外省和领地的贫困和发展问题，贝鲁新政府在组阁时就做出了一个姿态，请出原社会党籍前总理马纽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入阁并担任独立的海外部长；虽然瓦尔斯在2017年以来的历次选举中—包括2019年竞选西班牙巴塞罗那市长—连连败选，在法国民众印象中虽不一定销声匿迹，但早已淡出，不再有什么真正的影响力，但因为他当过奥朗德总统治下的政府总理，所以，封他一个“国务部长”作为名誉待遇，而原本默默无闻的海外事务部长的地位也就一下变得十分显赫耀眼，成了政府礼宾程序中的第3号人物……
前总理、新任海外事务部长瓦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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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马克龙自2017年当选总统以来第二次动用“国务部长”这一头衔安抚或笼络政界“大佬”了。第一次是在第一届菲力普政府中，曾设有3个国务部长职位，以答谢帮助他赢得选举的几位重要“功臣”；现任总理贝鲁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的正式职务是国务部长兼司法部长(但好景不长，因涉嫌司法官司而在上任没几天就匆匆下台)。自第一届内阁改组之后直至贝鲁政府，历届内阁一直都未设“国务部长”。
而马克龙和贝鲁再次搬出“国务部长”职位，其实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即马克龙本人的影响力已经式微，又回到了2017年刚当选时那样，需要倚仗和笼络各派“大佬”才能平衡各种势力维持政局了……
另外，值得指出的是，“全职部长下辖部长(ministre auprès d’un ministre de plein exercice)”也是法国政府架构中的一个“怪物”，别的国家的人恐怕难以理解。
最早别出心裁地设这一职衔的，是2007年至2012年在任的前右派总统尼古拉•萨柯齐(Nicolas Sarkozy)；
那是2011年的事。当时担任政府经济财政工业部长的克丽丝蒂娜·拉嘎尔德(Christine Lagarde )因被任命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FMI)总干事而离开政府；为了弥补人事空缺，萨柯齐于2011年6月29日对政府进行了一次改组。在改组后的34名内阁成员中，除16名部长和9名国务秘书外，还首次任命了8名“部长下辖部长”。
前总统萨柯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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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柯齐当时为什么要用这一有点不伦不类的“发明”来取代传统的“部长级代表”呢？
说这一职衔奇怪，那是因为：依照语义逻辑，凡拥有“ministre/部长”职衔的，应都属“平等”或“同级”；可“部长下辖部长” 这一说法给人的印象却不然；
其中尤其让人费解之处，在于它在两个“部长”之间用了一个几近表达隶属关系的“auprès de/靠近﹑邻近”，顿时使得前后两“部长”间形成了一种显然的即便不是上下级，至少也是不等同的层次关系。
而事实上，从当时的政府结构来看，“部长下辖部长”其实就是“部长级代表”，并不是在“部长级代表”与“国务秘书”间新增加的一个“层级”；只不过它名称的法语用词是“Ministre”而不是“Ministre délégué”，似乎让人觉得“长了半级”，尽管这类“戴帽子”的部长还必须受另一名部长的领导，也即所谓的“部长下辖部长”…..
设这一“头衔”对总统的好处，大概是可以更有效地达到对亲信和追随者既“笼络”又“控制”的目的。
说它有利于“笼络”，是因为所给予的职衔不是“部长级代表”或“国务秘书”，而是“部长”，容易使当事人的虚荣心得到更大满足；而说它易于“控制”，则是因为这类“部长”毕竟还是受制于受另一名(通常更获重用的)部长，容易“掌控”。
当然，从行政组织体制，或从“技术职能”角度而言，所谓“部长下辖部长”，名为“部长”，而实际上与政府传统建制中的“部长级代表”没有任何区别。
2012年5月萨柯齐下台后，奥朗德在几届政府中均没有采用“部长下辖部长”这一职衔，而是在传统的“部长级代表”和“国务秘书”中选用其一；
而马克龙则与萨柯齐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在两届菲力普内阁(Edouard Philippe)中，曾采用了“部长下辖部长”的这一职务，并且与“国务秘书”同时使用，直到2020年7月任命的卡斯泰内阁(Jean Castex)，才放弃了“部长下辖部长”的说法，回到了“部长级代表”这一名称，而且开了在同一内阁中与“国务秘书”并存的先例；接替卡斯泰的“博尔纳内阁”也承袭了这一并存传统……
按照常规，一个新内阁被任命之后，会在第二天或在当周之内由总统召集至爱丽舍宫举行第一次内阁会议(Conseil de ministres)。可是，贝鲁内阁“出炉”时已是“除夕”前夜，显然无法在12月24日同一天内举办各部权力交接仪式(passation de pouvoir)和召开部长理事会；于是，马克龙只能在明年2025年1月3日才召开新内阁的第一次理事会……
然而，人们最担心的问题也还依然摆在那儿：贝鲁内阁虽然经过苦心经营，但并未解决国民议会的多数支持问题，仍然危如累卵，与12月4日被推翻的巴尔尼耶(Barnier)内阁一样，随时都有被极右、极左和不满新政府的左派的偶然“联盟”倒阁的危险。有论者已经预言贝鲁政府是“巴尔尼耶第二”；一直虎视眈眈地觊觎马克龙总统宝座的极左派领袖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则更是一语双关地扬言：贝鲁政府刚出生便已“sentir le sapin”！而法语短语“sentir le sapin/闻到冷杉味儿”的意思，既可指“快到圣诞节”了—因为家家户户都会安置的“圣诞树”就是冷杉树(Sapins de Noël)，又有“行将就木”快要完蛋的意思—那是因为法国的棺材都是用冷杉木料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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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龙和贝鲁绞尽脑汁精心炮制的法国新内阁到底能够支撑多久？
当然，这还需要拭目以待。
在这儿，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法兰西360”将从此停止一个由我们肇始并延续了十多年的习惯做法，即在每一届法国新政府被任命时几乎同时翻译与发布新政府成员的完整中法对照名单。
自从它存在以来，“法兰西360”自认为中文媒体界至少作出了两大“开风气之先”的“贡献”：第一是在每年法国BAC哲学考试当天以第一时间将BAC哲学考试题译成汉语并发布在“法兰西360”网站和公众号上，一直坚持十几年如一日，直至前几年国内媒体和自媒体都蜂拥而至，使“法国BAC哲学试题”成为每年6月份的时髦话题；第二个“贡献”就是每当法国发生“政变”(政府改组变动之意)时，也十几年如一日地以第一时间把新政府成员名单译成汉语并以双语发布在“法兰西360”网站和公众号上，其反应速度常常快于某国外交部或其它官媒……
法兰西360网站资料图
2022年6月14日，我们在“法兰西360”网上发布了一篇题为“我们为什么不再对法国BAC哲学考试题感兴趣”的文章，正式宣布停止翻译与发布法国BAC哲学考试题(该文链接：https://www.falanxi360.com/article/12151/)，并列举了三大理由作为解释；
今天，我们谨以几乎同样的理由隆重宣布不再对翻译与公布法国新政府成员名单感兴趣；其中理由之一，是已经有中文媒体跟进作这一工作。例如，关于这届贝鲁新内阁，就在12月23日爱丽舍宫公布名单不久，就有一家中文媒体立即跟进发布了中文名单；
尽管该媒体的中文译文有不少不准确和“大而化之”的“汉化”倾向—例如，对本文前面提到的“ministre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和“ministre délégué chargé de XXX/主管或负责XXX事务的部长级代表”根本未加任何区别，使得本来是“四层半楼”的政府变成了“三层楼”政府……；
尽管译文不完美，也不管该媒体是不是曾经受到我们这一“先例”的启示，但毕竟是朝这一方向作了努力，我们可以认为已完成了“先驱者”的使命……
我们历来的原则是独立自主，不随大流，不跟风，以我们的能力，做有意义、有价值的法国主题深入分析的先行者和开拓者，凡别人都开始做的事我们就放弃不做。
我们将一如既往，为读者朋友们提供深入独特的法国资讯，以有助于大家深入了解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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