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在家教育(IEF)”(1) | 强制要求的是“教育”,而不是“上学”

文摘   2024-12-11 23:57   法国  

“instruction”“éducation”两个法语词的含义不同;法国著名数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孔多塞(Nicolas de Condorcet)曾认为,教育(éducation)任务应归属家庭,而学校的角色应限于训导,也即知识与学问的传授……

在今天的法国,“instruction”“éducation”的边界,也即学校与家庭在教育方面各自应当承担的角色,在某种意义上已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点混乱……




作者 |儒思忧© 法兰西360


“在家教育(Instruction en famille – IEF)”是一种历来存在的法国学龄儿童接受教育的方式。

要解释清楚法国的“在家教育(IEF)”这一现象,恐怕得先从区分几个不同概念开始。


第一个概念区分是:强制要求的是“教育(instruction)”,而不是“上学(scolarisation)”

法国实施强制性(义务)教育。自2019以来,法国的强制性(义务)教育年龄提前至3岁,也即根据现行法规,3岁至16岁的法国人(和生活在法国的外国人)都必须接受教育。

在这儿,特别需要说清楚的是:法语所说的“obligatoire/强制性的/必须的”,是“instruction/教育”,而不是通常所说的“上学/aller à l’école”;用法语说,就是:“c’est l’instruction qui est obligatoire, et non l’école.

也就是说,学龄儿童必须接受“instruction/教育”,但并不一定要去学校“上学”!

这便意味着,“接受教育”可以有多种方式:上公立学校或私立学校只是其中的一种接受教育的方式;就读远程教育课程(enseignements à distance)也是一种国家承认的教育方式;再一种方式就是由父母亲或家庭中的其他人负责孩子的教育,这就是“在家教育(instruction en famille – IEF)”,有时也叫“Ecole à la maison/在家里上学”。

在法国,“在家教育(IEF)”是教学自由(liberté d’enseignement)的方式之一;而教学自由则是属于一个具有宪法效力的原则。

“在家教育(IEF)”在法国是和“强制性(义务)教育(instruction obligatoire)”一起诞生的;其渊源都是1882年的于勒·费利法律(Loi Jules Ferry)

费利法律确立了“强制性教育(instruction obligatoire)”原则,但并没有规定必须入学(scolarisation)

在法国现行教育法典(Code de l’éducation)中,在家教育孩子这一选择与将此责任委托给一家公立或私立学校的可能性并肩齐存:“强制性教育可以在公立或私立机构或学校里接受,或者在家庭中由父母或父母中的一人或由他们选择的任何人给予”(教育法典L.131-2)



第二个概念区分是:这“教育(éducation)”不一定是那“教育(instruction)”

这儿可能需要对法语中目前都表达“教育”的两个常用词汇“Education”和“Instruction”的含义作一甄别和区分了。

Education/教育、教养、训练”和“Instruction/知识传授教育、训导、教化”在大多情况下在汉语中都译作“教育”,在当下的法语原文中也用作等价的“同义词”,但从词源和这两个词的历史演变中,是可以看出它们之间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éducation”直接源自拉丁语“educatio”,其动词为“ducere”,意为“带领/引导/conduire”,尤其是在道德价值领域;而“instruction”或其动词“instruire”则不同,它的意思是向未来世代传递(transmettre)一定数量的知识。

法国政府下设的国民教育部现在的用词是“(Ministère de l’) éducation nationale”,但在历史上,这个部的名称在很长一段时间叫做“Ministère de l’Instruction publique(公共教化部/公众训导部/公众教育部/公共教育部)”;可以说,国民教育或公众训导/教化或国家在教育事务中的角色,是国家的第一要务;“公众教育/训导/教化(instruction publique)”在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便已提上议程,到了帝国时代,已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机构—帝国时代的世俗综合大学(Université impériale);在王朝复辟时期(Restauration)大学被认为过于独立于国王和教会;1828年,原先的“公众教育委员会(Commission de l’instruction publique)”成了政府内阁中的一个全职部;教会当时还以所谓的“教学自由”为名不断地要求在国民教育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第三共和时期,公众教育(instruction publique)脱离了教会势力的影响,并于1932年在埃德华·埃里约特(Edouard Herriot)内阁中成了“éducation nationale/国民教育”,首次导致了“instruction”和“éducation”这两个词汇之间的语义混淆。

吉斯卡尔德斯坦(VGE – Valéry Giscard d’Estaing)任总统时,在政府部委名称中还曾一度去掉了“nationale/国民”,成了“光秃秃”的“Ministère de l’Education/教育部”;而曾任密特朗时代国民教育部长(1984年至1986)的让-皮埃尔·舍维讷芒(Jean-Pierre Chevènement)还一度希望把部的名称改为“Ministère de l’Instruction publique/公众教育部”,因为在他看来,“instruction”应该成为国家的角色……



如果借用一个大革命时代的说法,“instruction”和“éducation”这两个法语词的区别应该是:“公众教化/训导(instruction publique)照亮和训练精神,而教育(éducation)则应当培育心灵(L’instruction publique éclaire et exerce l’esprit, l’éducation doit former le cœur)”。

其实,透过表面上“instruction”和“éducation”的用词之争,深层反映出的实际上是关于学校和家庭角色的两大派不同看法。

一派主张一种在整体上教育培养孩子的学校模式,而另一派则象法国数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孔多塞(Nicolas de Condorcet)那样,认为教育(éducation)任务应归属家庭,学校的角色应限于训导,也即知识与学问的传授。

然而,今天在法国,“instruction”和“éducation”的边界,也即学校与家庭在教育方面各自应当承担的角色,在某种意义上已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点混乱。

例如,对于曾经引起广泛争议的“性别(genre)”教育问题,有的家长反对学校论及性别问题(question du genre),但他们所捍卫的并不一定是纯粹与严格意义上的“instruction(知识传授)”,而更多是一种政治和宗教立场;然而,也不能说他们完全错了,因为学校的角色应当局限于“instruction(知识传授)”;

但是,知识与学问的习得并不只产生纯粹的智性效果(effets intellectuels),培养理性(raison)和理性思考(raisonnement)也会产生教育上的后果,它可教人学会摆脱某些幻想以及许多错误与偏见。只有通过行使理性、判断和严谨才能汲取击败某些陈词滥调(stéréotypes)所需的力量,而不是通过教授一种政治正确的教理课(catéchis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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